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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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傷寒來的很是突然而洶洶,我?guī)缀跏且灰怪g便倒了下去,昏昏沉沉,竟連下床用膳的力氣也似沒有了。
蔻兒嚇得不輕,急忙去找了掌事姑姑便要求請?zhí)t(yī),可掌事姑姑卻道今晚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一個不剩卻都被召去了昭陽殿為靜妃娘娘侍疾去了。蔻兒急得不行,又不敢再與那掌事姑姑多說,只得先行回返了告知于我。
我聽得竟是那白日不慎落水的靜妃,不由得也微微擔(dān)憂起來,問道:“你可知那靜妃娘娘究竟如何了?怎地竟連夜召了太醫(yī),照理說我當(dāng)時已為她驅(qū)除了積水,她也緩過氣來了,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才是啊。”
蔻兒流淚道:“小姐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人家好不好作甚?小姐為了救她才得了風(fēng)寒,如今小姐病倒在床上,她卻將太醫(yī)全部召去,這不是成心和人過不去么?”
我正色道:“蔻兒,你怎可如此遷怒于人?那靜妃娘娘若不是生了極大的變故,又怎會連夜將太醫(yī)都召了去?何況我這風(fēng)寒來得這樣突然,難道是她能夠預(yù)料得到的?左右不過是頭昏了些,又不是什么急命的病癥,便是拖些時候又能如何?”
“小姐……”蔻兒仍是欲言又止,然而見我已緩緩轉(zhuǎn)向了床內(nèi),她見我無心于此話,只得悻悻作罷,輕聲道:“小姐,奴婢給你熬碗姜湯驅(qū)驅(qū)寒罷?”
我緩緩點頭,“去罷。”
翌日我仍是在屋中躺著,然而太醫(yī)卻仍是沒能來到謐秀宮為我醫(yī)病,馬上便是覲見帝后的吉日了,蔻兒愈發(fā)的著急起來,幾次三番的去找那掌事姑姑,然而卻無一例外地得到同一個答復(fù),太醫(yī)們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守在靜妃娘娘那里,寸步不能離開。
我只道是那靜妃受了溺水之災(zāi),昏迷不醒,卻不料自那掌事姑姑口中卻得知那靜妃意外溺水,竟而導(dǎo)致腹中方才兩月多的胎兒小月了。皇帝痛惜之余,又聽靜妃見了大紅,嚇得不輕,這才安排太醫(yī)院全部的太醫(yī)晝夜不眠地守在昭陽殿,輪流為靜妃行針問藥。
我得知了如此情形,心頭亦很是震動不已,想著一條好好的小生命就這樣失去了,那靜妃自身亦受損不少,至今尚在昏迷之中,一時間腦中驀地浮現(xiàn)出在橋上無意中望見她的那一眼。白皙如雪的面龐,眉如彎月,濃如鴉羽的眉睫微微翹著,其下一對墨如晶石,黑白分明的翦水雙瞳,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微微抿著的菱唇,左頰上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梨渦,烏亮如瀑的長發(fā)披覆在肩頭,在微風(fēng)的輕拂下,發(fā)梢悠悠地飄動著,在綠水白橋,楓林如霞的襯托下,便是她墜下湖中的那一霎那的風(fēng)姿亦是那樣的凄絕而美麗。我進(jìn)來這宮中雖才只兩日,偶然聽別人閑談,對她早已是有頗多耳聞。靜妃董氏,閨名月芍,出身揚州董家,其父乃江寧織造董其琛,兄長董翰伯,父兄皆在朝為官。靜妃入宮時年方十六,風(fēng)姿秀逸,且擅吟詠,工音律,進(jìn)宮迄今二載,圣眷昌隆從無斷時。初入掖庭為正五品婕妤,不久便生育了四皇子,隨即受封為妃,賜號靜,如今已是當(dāng)今圣上最最寵愛的妃子,雖礙于宮規(guī)只封了妃,圣寵卻更在皇后之上,風(fēng)頭一時無二。
不日后的帝后覲見我于是只得錯過了。我身在病中,自然是不被允許覲見帝后的,掌事姑姑亦很是惋惜,只答應(yīng)說會將我意外得了傷寒的事情上報給內(nèi)務(wù)府,日后尋個機(jī)會會讓我見帝后一面的,便再無了消息。蔻兒很是不甘,嚷嚷著便要去找那靜妃討個公道,我生生將她攔下了。那靜妃既是放在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此番出了這樣的變故,自然是難免要舉宮皆驚,而我初時救她不過是憑心而動,至于她究竟是誰全不在我的考慮范圍,此番乍然得知她竟是皇帝心尖上的人,還出了這樣的變故,一來亦不由得有些忐忑,二來,我并愿意為這樣的事去找她,傷寒是個意外,我半點也不希望她誤會我是為了討好依靠她才出手救她。
喝了蔻兒煮的姜湯,我又緩了一夜,但覺頭似乎沒有那么疼了,于是便下榻想要出去走走。蔻兒眼見我臉上仍是氣色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便拗著不肯我出去,可我一貫固執(zhí),凡事一旦定下主意,那是任誰去勸都是沒有回頭的。我既決定要去散步,蔻兒最終亦只得跟著去了,少不過給我多加了一件外衣罷了。
我照舊是去了那日令我心頭大動的楓林旁,尋了處偏僻的所在靜靜坐了下來。我將身上的衣裳裹了緊,手也攏入了寬大的袖中,正依在亭中的美人靠上闔眼假寐,驀地里一個聲音卻飄入耳中,我側(cè)眼望去,卻見是兩名小宮女沿著湖岸邊走邊說著話。
“那靜妃娘娘有了身孕是整個后宮都曉得的,皇上更是吩咐了,出入行止一概要乘坐八人抬的步輦,以策安全。八人抬的步輦原是最穩(wěn)當(dāng)不過的,何況那紅葉林中的橋上可是鋪了最為防滑的六棱石子,給靜妃娘娘抬轎的公公自然也都是這宮中的老人了,哪有這樣隨隨便便就滑到的道理?哼,什么天災(zāi),我看,不過是人禍罷了!”
那小宮女說著這番話時,眉梢眼角多少有些惋惜的神色。“是呵,這一招可真是夠狠心的,聽說皇上一怒之下已經(jīng)吩咐將那位失足的公公遣入暴室杖斃了,可那又如何?小皇子沒有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也快把昭陽殿踏破了幾層磚,可靜妃娘娘現(xiàn)下仍是昏迷不醒。”
“你說,會不會是牡丹終于看不下去芍藥爭風(fēng)奪艷了,所以……”
“呀,呸呸呸!你作死呢,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唉,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橫豎這里也就咱們姐妹倆,沒有外人,你怕什么?”
……
聲音漸漸遠(yuǎn)去了,我望著她二人蓮青色的身影愈走愈遠(yuǎn),漸至消失在我視線之內(nèi),望了望身邊一臉驚悚的蔻兒,我嘆道:“若果如此,這可真是令人齒冷了。”
蔻兒道:“奴婢亦曾聽說這后宮之中很多娘娘之間都是貌合神離的,不過也實在難怪,這么多的娘娘,皇上卻只有一個,她們爭來搶去,自然是要明爭暗斗的。”
“自古男子以城池爭天下,女子以眉目爭恩寵。那靜妃娘娘才德兼?zhèn)洌访簿慵眩秩绱耸芑噬蠈檺郏髮m為之側(cè)目亦是難免了。只是爭奪恩寵竟而激烈到如此手段,亦實在是令人不齒,稚兒何辜?”我幽幽嘆道,驀地想起方才那小宮女所說的那橋上的六棱石子路,心中一動,我拉著蔻兒道:“咱們?nèi)蛏峡纯础!?br/>
蔻兒一怔:“小姐,您是說……?”
我點了點頭,輕聲道:“我也有些好奇,當(dāng)時那個公公滑倒時我就在旁邊跪著,我瞧著他并可一點也不像是故意滑到的,怕是那橋上果真有問題也說不定呢。”
我說著便徑自向橋上走去,很快便到了那日我跪著的闌干旁。我彎下身開始仔細(xì)地觀察著那橋面,果然是最最防滑的六棱石子鋪著的,我正仔細(xì)觀察著,驀地一雙皂色滾暗金邊的男靴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站住了腳步。我吃了一驚,忙忙便抬起頭來望去,這一望不要緊,我登時嚇得驚呼一聲:“是你?!”
面前的男子一身暗紅色深衣,玉帶金冠,正同樣一臉驚訝地望著我,“怎么會是你?”他英挺的五官有些扭曲了起來,聲音也透著艱澀,“你是今年進(jìn)宮的……秀女?!”
寧佑承。我還記得他的名字,我心頭暗暗震驚,面前的男子正是我那日在市集上碰到那個公子,可是我不明白,她怎么會在這皇宮內(nèi)苑的?這宮中的男子除了皇帝,便是皇親國戚等閑也是不能隨意進(jìn)出的,他卻能如此隨意地行走在此,難道他竟然是皇帝不成?
仔細(xì)想來,寧姓也確是國姓的。
我正在納罕,他身后一名小年快步跟了上來,口中直道:“王爺,太后娘娘只是要您去陪她下棋罷了,您也不用走這么快罷?奴才可跟著您快要跑死了。”
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市集上與蔻兒斗嘴的少年。那少年見了我二人亦很是吃驚,口吃道:“你你你……你們……你們不是——?!”
蔻兒亦立時反應(yīng)了過來,跳前一步便嚷道:“你是那個登徒子!”
我顧不得阻止蔻兒再與那少年斗嘴,心中只一陣驚訝不安起來。王爺……原來如此,他果然是皇親國戚……我立即后退了一步,屈身福了一福,“見過王爺——啊!”
我這一后退,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竟然驀地一滑,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猛地向前撲倒過去,一下子便撞入了他懷中。我又驚又羞,忙掙扎著便要退開身來,未料他卻驀地伸手將我肩膀緊緊地桎梏住了。我心頭一緊,待要開口,耳畔卻驀地想起他清冽的嗓音。
“你是故意的。”
我心頭一震,緊忙用力推開他,振衣立好,正色道:“王爺請自重。”
他眼中一凜,鎮(zhèn)聲道:“難道本王說錯了?”
我泠然道:“妾身只是一時失足沒有站穩(wěn),王爺若定要認(rèn)為妾身是故意為之,不但侮辱了妾身,也侮辱了當(dāng)今圣上!”
他眼神微動,“當(dāng)今圣上……當(dāng)今圣上……當(dāng)今圣上可見過你的面兒沒有呢,要你這樣去為他千般思量?”他眼神一黯,“你果真是今年的秀女?可已定下了位分?”
我沉默不語。他見狀更是一臉黯然,哂道:“為什么所有好的,都是他的。”他說著話,目光一直在我面上游移,驀地探手便覆上了我的額頭,目光瞬間一凜。
我心中一驚,待要再退開一步,他卻驀地說道:“你病了!”
掙扎中我腳下竟又滑了一下,我驀地醒悟過來,顧不得他在眼前便俯身望向腳下。只見那六棱石子倒是沒有什么不對,但就著陽光卻隱隱見到我腳下立著的那一處地方上有些膩膩的亮光,卻似是被潑灑了些許油漬,我心頭一震,只覺原先那一片餛飩模糊驀地大亮了起來——原來如此!
驟然俯下身子又驟然抬起,我腦中頓時一陣眩暈,一旁蔻兒忙搶先一步扶住了我,喚道:“小姐!小姐您沒事罷?”
那寧佑承驀地開口:“她正發(fā)著燒,怎么你竟不知道么?竟還由著她這樣出來吹風(fēng)?”
蔻兒面上一緊,再開口時聲音已然帶了幾分哭音,“小姐……”
我擺擺手,示意她不必緊張,我抬頭望向那寧佑承,卻見他正繃著臉,一臉高深莫測地望著我,饒是我自負(fù)冷靜,可在他冷凝如深海,卻又隱隱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眼神之下,漸漸地擾亂了心思。臉頰漸漸有些熱了起來,不知是為了正發(fā)著燒的體質(zhì),還是為了他方才那掌心的溫?zé)幔覐?qiáng)作鎮(zhèn)定道:“多謝王爺關(guān)心,若無他事,妾身告退了。”說著便轉(zhuǎn)身欲走。
他卻驀地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回神瞋目而視下,他輕輕一笑,然而他清冷如霜的目中卻看不出絲毫笑意。“你的名字?”
掌心漸漸熱燙了起來,隔著層層的衣裳亦仿佛要將我灼傷,待要開口,他卻驀地加重了氣力,“你住在哪個宮,我給你找太醫(yī)!”
他憑什么這樣強(qiáng)勢地過問我的事情!我有些煩亂,有些氣惱,然而更多的卻是無法描摹的躁動與不安,我用力掙開他鎮(zhèn)聲道:“不必王爺費心!”
這一掙扎,我眼前一黑,卻覺得腦中暈得更加厲害了,一時站不穩(wěn),軟軟地便順著蔻兒的肩膀滑了下去。然而在蔻兒驚呼之前,他已驀地?fù)屜葘⑽疑碜臃鲎。皆谖叶硝久嫉溃骸斑€在生氣?”
“……?”思緒已經(jīng)開始自大腦中抽離,我一時并不清楚他說的話是何意,只勉力睜眼望了望他,徒勞無功地想要推開他強(qiáng)硬的臂膀。
他卻猝然放開手,任由蔻兒扶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子,“你家主子住在哪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