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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到了撲到了!宜男你瞧!”允禎的聲音響起,比我與允祺都長著四歲多的他總是很輕易地便能做到我所期待的事情。我望著他掌中猶自撲騰著翅膀的彩蝶,心中好一陣歡喜,忍不住胳膊便抱著允禎的手臂搖啊搖,卻不防另一邊允祺也不甘其后地望花叢中撲去。
“我也撲到了!”允祺突然扯著嗓子大喊,誰料話音剛落,便是“哎喲”一聲慘呼。
“允祺!”我與允禎同時一怔,忙向他跑了過去,我伸手抓住允祺的手掌,卻見他的手心不知為何已然腫了好大一塊,“允祺你手怎么了?”
允祺已然痛地齜牙咧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我眼尖,一眼便瞧見了他腳下正撲騰著翅膀作著垂死掙扎的小東西,蜜蜂?!我登時哭笑不得,“人家撲的是蝴蝶,你卻撲蜜蜂,看,叫扎了罷!可要緊不呢?”
允祺哼了聲,似乎還是想逞英雄。一旁允禎已喊了侍衛(wèi)吩咐讓傳太醫(yī),不一會太醫(yī)便到了,仔細為他上了藥。
到底是孩子心性,才苦著臉沒一會,三個人卻又玩到一處了。園中的秋千架是我最愛的物事,回想彼時允禎與允祺經(jīng)常一左一右地陪著我,為我推著秋千,允禎更是全神戒備的守在我身側(cè),隨時防備我萬一失足摔下。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可當彼此都被命運推擠著走到如斯境地,才深深地懷念起那些看似平淡的往日歲月,傾注了多少真情真意,水樣的純粹,水樣的清明。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喃喃低語,一旁妝晨身子微動,俯身在我肩上披了一件素錦披風(fēng)。“小姐若當真不愿,皇上總也不能強人所難。”
我不語,只心中暗暗思量。允祺呵允祺,我處處顧念舊時情誼,不管你做了什么,總是想盡法子為你開脫。可,若我一徑的忍耐順從反而讓你的誤會越來越深,舉止越來越過分緊逼,那么,我不會再如此忍耐了。既然命運處處受縛,那么即便保全了性命,保全了家族榮耀,于我又有什么意義?我這一生,究竟是為了圓滿什么在忍受自己不斷的殘缺?到得最后,最好也不過是如姨母一般,別人瞧著威儀萬方,可心頭的無奈心頭的苦楚,卻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驀地起身,肩上的披風(fēng)沒有系好,順著我的后背便滑下地去。我泠然開口。
“妝晨,吩咐下去。我要出宮。”
作者有話要說:關(guān)于進度的問題,千萬不要問我,說實話我寫一篇文之前最愛做的事情只是列個人物關(guān)系表,關(guān)于劇情進展是完全不會提前計劃的。嫁東風(fēng)在最先開筆之處,只是有一個大概的概念,想要寫一個怎樣的女子,怎樣的性格,怎樣的人生,可是寫到現(xiàn)在,劇情變了又變,甚至連女主的性格也與原先設(shè)定的有所偏頗,早偏離了我最先的所謂“計劃”。大概因為我本身就是個糾結(jié)的女人吧,所以……若大家覺得看著糾結(jié)了,我很抱歉。
最后,我只能說,既然開了這個坑,并付出了這么多的努力,那么不管是為了一直不離不棄跟文的親們,還是為了自己,我都會用心將東風(fēng)吹下去,并且不會為結(jié)文而倉促結(jié)文,不知這么回答,對進度有疑問的親是否滿意?:)
第三十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上)
出了宜棠苑,便見一名翠色襦裙的小宮女小跑著正往這里趕來,喘吁吁的在我身前站定,脆生生地道:“太后娘娘請公主過去說話。”
我一怔,“只有太后在么?皇上在不在?”
那小宮女搖頭道:“回公主的話,皇上適才離開了,只有太后在。”
“知道了。”我沉吟片刻,“這便去罷。”我說著扭頭沖妝晨道:“軟轎來了便讓在苑內(nèi)等著,我稍后便回。”
妝晨忙依依道:“是。”
進屋的時候,姨母正披著一件石青色滾邊繡金絲鳳鳥的氅衣斜靠在美人榻上,望著銷金素紗的窗子發(fā)怔。蔻兒跪在一邊的腳踏上為她捶腿,見我來了,沒有吭聲,只輕輕點了點頭。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姨母頭也沒回地便問了句:“可是宓兒來了?”
“回姨娘的話,是宓兒。”我走近前去,沖蔻兒微微一笑,“姑姑歇著去罷,讓我來。”
蔻兒亦明白姨母必是有話要與我說,當下站起身笑道:“奴婢去沏茶。”
我隨之在腳踏上歪坐了下去,輕輕給姨母捶了起來。姨母仍是望著窗外,那側(cè)的身影仔細望去,竟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寞,寥然。“再過一個月,這院中的殿春花就該開了,到時定是滿院的繁花似錦,姹紫嫣紅。”她忽而開口,“宮里的人都說我這延祐殿的殿春花可半點也不輸廣陵呢。”
我笑道:“天下名花,洛陽牡丹,廣陵芍藥,為相牟埒。這話固然是不錯的,只是姨母這延祐殿的芍藥花種養(yǎng)在天子之地,這便是得了天時地利,有姨母如此真心愛惜,這便又占了人和,如此一來,自然是要比生在廣陵還要出挑了。”
姨母點了點頭,忽而又嘆道:“你便會枉言哄我歡喜。這廣陵的花兒硬是給它栽到了金陵,終究是逆了花兒的本心,又哪能開得更勝舊時?”
我情知姨母話中有意,當下亦道:“人非花,豈知花之本心?也許廣陵本不適合芍藥,只是人皆以為適合,一廂情愿,卻不知芍藥喜愛的本是金陵的水土。”
姨母黛眉輕揚,斜斜地睨我,“你非我,焉知我不知花之本心?”
“姨娘可是要考究宓兒的功課么?”我無奈輕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爾后又故意模仿著姨母的嗓音沉聲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
姨母亦被我逗得笑意頓生,好容易止住了笑意,她望著我的雙眼,幽幽道:“陪姨母賞過殿春再走罷。”
我一怔,捶腿的動作不由滯了滯。“姨娘知道宓兒要走。”不是疑問,只是淡淡的陳述。我知道以姨母的聰明,必然能看透我的心思。
姨母微不可聞地嗯了聲,道:“當然要走,你便不走,我也會送你走。何況……”頓了頓,眉間微微的蹙了起來,然而笑容卻是真實地加深了。“我以為這朵小花兒會適合在金陵生長,卻不想她移栽去了漠北的地方,卻仿佛比舊時生的更好了。這便是花之本心呵。”
“姨娘……”我低埋了臉,只悶著頭捶著,嗓子卻不受控制的哽咽了。姨娘,你……終究還是肯替我著想的。
姨母忽然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伸手合住了我的雙手,“不管去哪里都好,重要的是宓兒的心。姨母已經(jīng)老了,余生也沒什么期望,只要宓兒覺得快樂,姨母也就沒什么擔心的了。”
我見她突然自傷,連忙道:“誰說的,姨娘才不老!”姨母聞言只淡淡一笑,但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中卻滿是迷離哀傷之色,沒有半分笑意。我見她如此,更是急于轉(zhuǎn)移話題,想起芍藥的事,忍不住道:“姨娘為何總歡喜將芍藥喚作殿春呢?宓兒只知芍藥又名余容,婪尾春,卻極少聽到殿春一說。”
姨母身子驀地輕震,極快地掃了我一眼,見我一臉茫然望她,她扭過了臉去。“呵,殿春么,因為人皆謂牡丹為花中之后,芍藥為花中之相,概因它開于春末,故而又名‘殿春’。”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心中莫名地替芍藥不值了起來。“花草亦有本心,憑何給它們分上階級品次?后相之說不過是那些文人墨客一廂情愿的說辭罷了!甚至還有什么‘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為褒一物而貶一物,更是大大的虛偽造作。我可瞧不出芍藥與芙蕖便哪里便比不上牡丹了,花期與形貌都不同,分明是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語。”
我不過隨口說說,不想姨母聽了,居然很是吃驚地望著我,一臉的不敢置信。“宓兒你……”
我陡然想起姨母的名諱中有個‘萏’字,正是芙蕖的別名。心下一驚,登時以為姨母必是怪責(zé)我胡亂言語了,忙低頭道:“宓兒無意冒犯姨娘,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姨母驀地嘆道:“宓兒,你……你與姨母當真很像。”她望著我的眼神浸透了無法言喻的寵溺與心疼,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莫可奈何,望進我眼中,令我的心忽地揪疼起來,只覺說不出的壓抑難受。“這番話,姨母在你這個年紀時也曾說過,若不是這番話……”她驀地止住了,沒有再說,但忽轉(zhuǎn)哀傷迷離的神色泄露了她的心思,姨母她……必是想起從前的傷心往事了。
我心下不禁懊惱起來,怎地不管說什么都會惹起姨母的不快?正自怨自艾,卻聽姨母忽而道:“宓兒你這次回來,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允祺他做了什么?”
我苦笑道:“表哥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和王府的一名幕僚勾結(jié),聯(lián)手將宓兒迷暈后,布下了假死之局。”我氣息微窒,黯然撫胸,“現(xiàn)下漠國上下應(yīng)該都以為宓兒已經(jīng)……已經(jīng)死了罷。”
姨母亦隨之驚住了,有些艱澀地問:“王府的幕僚?”
我陡然想起葉知秋在提及姨母時話語中難掩的憤懣,深覺有必要告之姨母知道,以防不測,于是忙忙問道:“對了,姨母可認識一名叫做葉知秋的男子?”
姨母一怔,“不識得,怎么?”
我猶疑道:“他是思賢王府的幕僚,宓兒與他曾有過幾次交涉,只不知為何他似乎對我大楚朝很是不滿,言語中對姨母多次不敬……”我斟酌著怎樣說出口既能讓姨母明白,又不愿照說那些對姨母不敬的話語,頗有些遲疑不定。“宓兒揣度他話中之意,似乎與姨母是舊識,并曾與姨母結(jié)過怨。”
“與我結(jié)怨的舊識……”姨母怔怔地重復(fù)著,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鎮(zhèn)聲道:“那男子生的何種模樣,你可能描摹?”
“這……”我仔細回憶著,“身材頎長,面容清俊。初見時他刻意裝作老態(tài),可最后一次見面時他以常態(tài)相見,瞧去年紀不過四旬。”
姨母蹙眉道:“可有比較顯著的特征?”
我于是又仔細回憶了一番葉知秋的形貌,卻委實想不出有什么顯著的特征,只得無奈搖頭。姨母嘆道:“那么,他如何對我言語不敬,你只管照實說來,不必怕我著惱!”
我見姨母堅持,方才訥訥道:“他似乎對姨母當上太后很是不滿,他說……他說要讓姨母嘗嘗做亡國的太后滋味如何。還說……”我腦中驀地靈光一閃,“啊,還說,還說姨母毀了他的人生,所以他也要毀了姨母的!”
姨母的臉色瞬間慘白。怔怔地松開了我的手,唇瓣顫抖了片刻,她幽幽吐出了一句話。“他果然沒有死。”
“誰?”感覺某個盤亙在心頭多時的疑問終要得到答案,我的聲音亦含了三分顫意。
“寧……佑……承!”姨母慘白著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一個名字。握著我的手掌下意識地用力,然而不過片刻卻又意識到似乎掐痛了我,慌忙收回手去,惶恐不安地望著我。
我揉了揉已然淤血了的手臂,忙扯出一絲笑意道:“沒事,宓兒沒事。”腦中卻斷續(xù)想著,姓寧?難道,他亦是大楚的皇室?或是,王族?
姨母在怔忡半晌后,卻似大夢初醒一般猛地睜大了雙眼直直地盯視著我,顫聲道:“怪道當日那漠國指明要你和親,怪道他會跟允祺聯(lián)手送你回來,難道他早已知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