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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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女道:“回王妃的話,是娘娘要的。”
我一怔,“娘娘原不是養(yǎng)著一只么?”
她道:“娘娘那只翠羽昨兒不知怎么了,突然發(fā)癲不吃不喝,不過半日的功夫便死了。娘娘很是傷心,這只是三王爺特意給娘娘送來的。”
我聽她提起拓跋安,心頭不由突地一跳,很是不快,揮手便叫她去了。正要轉(zhuǎn)身走開,卻不妨一個高大的身影已鐵塔也似地杵在了我身前。
“是你?!”
我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紫紅色臉膛,滿臉絡(luò)腮胡的男子正昂然佇立,恨恨地瞧著我,卻不是拓跋安是誰?
自那日昏迷后我便再沒見過他,只斷續(xù)聽說他清醒過來后執(zhí)意要追捕刺傷他的人,然而拓跋朔有意護(hù)著漠歌,他終究是未能查到究系何人所為。我見他來勢洶洶,心下一驚,忙閃身退了一步,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狂涌的恨意,“見過三王。”
他哼道:“數(shù)月不見,公主倒是好氣色。”
我靜靜地瞧他,唇畔噙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王爺真會說笑,本宮如今已是思賢王妃,論家禮,王爺難道不該稱呼我一聲王嫂?”
他一怔,滿臉憤惱只不便發(fā)作,壓低了嗓音恨恨道:“當(dāng)日你賜本王那一刀,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
說話間,他已逼近了一步,我微微轉(zhuǎn)了臉去,鎮(zhèn)聲道:“王爺請自重。若無他事,本宮要回府了。”
我說著便繞開他往出走去,未料他卻不顧避忌一把扯住我手臂,“你得意什么?拓跋朔不過仗著手上有兵權(quán),素日便不將本王放在眼中,哼,有朝一日驍騎營的帥印落在本王手中——”
他話音未落,我已不堪忍耐一把掙開他手,鎮(zhèn)聲道:“如今漠國正與犬戎交戰(zhàn),勢如水火,王爺有此雄心壯志便盡管上陣殺敵,何苦在本宮一介婦人面前如此聒噪!”
他一呆,似乎很是意外我竟如此直接表達(dá)出厭惡之意,不再與他虛與委蛇,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鼗鼐戳嘶厝ァT谒渡竦漠?dāng)口,我已遠(yuǎn)遠(yuǎn)走開。
停在大殿外的肩輿已近在眼前,妝晨忙上前扶我,納罕道:“王妃怎么這么快就回返了?”
我不快道:“沒見著皇后,倒遇了個橫人,實在晦氣!”
她見我面色不豫,當(dāng)下也不敢多問,只立刻吩咐回府了。
我雖身在府中,卻也斷續(xù)聽到驍騎營傳來的消息,無外乎是捷報頻傳。漠歌亦時常往返于營地與王府之間,這日他回返王府,面色頗為陰郁,在我一再追問下方才言道拓跋安竟奉了皇命前去驍騎營。我心下一震,腦中登時想起那日他沖我發(fā)狠時所說的言語:有朝一日驍騎營的帥印落在本王手中……
“皇上此舉究系何意?”我喃喃道,“這不是明擺著要分王爺?shù)谋鴻?quán)么。”
漠歌道:“三王爺與王爺總是意見相左,聽說昨日他不聽王爺?shù)拿睿米詭Я擞乙碥娮窔⑷譂⒈灰M(jìn)深林,右翼軍損失慘重。”
我哂道:“果真是個匹夫。”因掛念拓跋朔近況,又道:“王爺沒有損傷罷?”
他突然囁嚅起來,我心中惶急,連聲催促道:“王爺究竟如何,你快說!”
他這才訥訥開口:“王爺為了救三王爺,帶兵追了過去,卻被犬戎暗自偷襲,中了一箭,不過王妃放心,王爺現(xiàn)下已經(jīng)無礙了。”
我一驚之下驀地起身,衣袖登時拂倒了桌上的茶盞。妝晨忙近前扶我,急道:“王妃可燙著沒有?”
我一把摔開她手,怫然道:“拓跋安這匹夫,當(dāng)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漠歌,你速速安排車馬,我要即刻趕去營中。”
漠歌一怔,忙勸道:“這件事,王爺本來交代不讓告訴王妃知道。”
我鎮(zhèn)聲道:“你不必憂心,王爺若要怪責(zé),我自會替你開脫。”
他搖頭道:“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王妃,王爺還交代過不管發(fā)生任何事,王妃只好好待在府中,不可勞煩王妃往返。”
我一震,泠然詰問道:“這算什么?可是變相將我軟禁在府中了?”
漠歌不吭氣,望著我的眼神卻漸漸黯然了起來,“王爺不是這個意思。”
我語氣愈發(fā)冷了下去,“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心里清楚。漠歌,速去備車。”他再要猶疑,然而在我驀然冷凝下去的眼神下卻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只得轉(zhuǎn)身去了。
日落之前,我終于趕到了驍騎營。第二次來此,我很是熟路,徑直便直奔拓跋朔大帳而去。“王爺!”我一把便掀開帷帳。
屏風(fēng)后驀地繞出一名年輕女子,長身而立,穿著異族的服飾,卻是火紅色一襲大麾,一頭烏墨墨的長發(fā)披在后心,頭上戴了一頂雪狐皮帽。她抬頭望我,狹長的眸子緩緩上挑,聲音清脆嬌軟,似曾相識。“是你?”
熙華公主?!我心頭大震,一時竟不知說什么才好。忽聽得屏風(fēng)后拓跋朔低聲道:“可是宓兒來了?”
她神色一頓,但很快恢復(fù),妖嬈一笑,徑直向我走來,擦肩而過時,不著痕跡地將我撞了個趔趄。
“你——”我待要發(fā)作,她卻已打簾而去。我牽掛拓跋朔的傷勢,當(dāng)下也顧不得計較,忙提了裙裾幾步走到屏風(fēng)后,一眼便瞧見拓跋朔正撐著坐起身來,“王爺。”我清喚,上前扶住了他。
他望著我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蹙眉道:“看來漠歌當(dāng)真是將我的話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了。”
我低了臉去,目光怔怔落在他左肩包扎地嚴(yán)嚴(yán)實實的傷處,未及開口,眼中已然氤氳。“王爺若實在惱他,便盡管怪責(zé)他罷,臣妾今番絕不再為他開脫。”
他倒是不防我會如此答他,一時有些詫異,“果真?”
我點(diǎn)頭,“只是為表公正,臣妾愿與他同罪。”
他啞然失笑,不以為然地睨我,“以退為進(jìn),你倒愈發(fā)精乖了。”
我伸手撫上他的傷處,想起他竟然將那公主留在營中,心頭忍不住便憤憤了起來,故意施了些力道按了下去。他登時蹙眉冷吸了口氣,驚道:“你要謀殺親夫么!”
他怪模怪樣的一句“謀殺親夫”登時令我忍俊不禁,破涕為笑。掌心改而輕輕熨帖在他心口,我似笑非笑嗔道:“是誰說營中從不許女眷留宿,會影響士氣的?”我心中不忿,話中不自禁含了十足的酸意,“卻原來這不許,也有區(qū)別對待的呢。”
他重又躺了下去,我嘴上雖然挑著刺,手上卻仍是極快地取了塊軟墊給他墊在背后。他瞅著我,眼中滿是鼓脹的笑意,嘴上卻只淡淡道:“這又是打翻了哪處的醋壇子了?我倒不知曾對誰區(qū)別對待了,只除了你。”
我垂著眼簾,細(xì)密密的牙齒不經(jīng)意地嚙著下唇,只不開口。他覷眼瞧我,半晌淡淡道:“虞妃死了?”
我一怔,隨口應(yīng)道:“嗯。宮里的消息,說是她意圖謀害皇上。”
他輕哼了聲,“父皇倒也舍得。”
我嘆道:“事關(guān)謀逆,皇上即便再寵愛她,怕也不能容她了。”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幽幽道:“虞妃謀逆?真是拙劣不堪的由頭。”
我亦心有所感,忍不住道:“臣妾心中也很是猶疑,皇上并未親眼看到亂黨的行蹤,只是聽見虞妃與亂黨密談,如此罪名坐實,便不容再翻了。”
他淡淡道:“……又是聽見。皇后這些年來,還真是沒什么長進(jìn)。”
第二十七章 總為浮云能蔽日(下)
我聽得他如此直言不諱數(shù)說皇后,身子陡震,不由微微顫了聲音:“王爺也疑心是皇后所為?”
他點(diǎn)頭,抓了我手掌熨帖在心口,“上次白獺髓之事,我當(dāng)時也是氣糊涂了,受那陳然一招供便草率認(rèn)了虞妃的罪。”
我訝然道:“難道此事不是虞妃所為?那虞妃為何自己要承認(rèn)呢?”
他搖頭道:“虞妃自然有罪,只是真正的禍?zhǔn)祝€輪不到她而已。”他見我一臉不解,解釋道:“那陳然一向與皇后親厚,又怎會因為這點(diǎn)小事便受虞妃脅迫?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鎮(zhèn)聲道:“難道是皇后故意使那陳然誘引虞妃陷害臣妾?”我心頭已然明白,皇后此舉定是意在疏離王爺與皇上的關(guān)系,好為拓跋安鋪路。腦子里千頭萬緒仿佛一下子理順了,好一個寬厚仁德的皇后!我不由微微打了個寒噤,什么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今日方真切地體會到。
他輕哼,意態(tài)閑適地把玩著我的手指,“本想借我之手除去虞妃,未料父皇情長,只是褫奪了虞妃的位份,她擔(dān)心虞妃復(fù)寵,一計不成,自然要再生一計。”
我反復(fù)思索著,此時聽他如此分析,只是聽見……只是聽見……腦中驀地清明,一個一直被忽略了的細(xì)節(jié)猛地襲上心頭,“是鸚鵡!皇后豢養(yǎng)的鸚鵡!”
他泠然一笑,“那個學(xué)舌的孽畜,皇后真是屢試不爽。”
我恍然大悟,喃喃道:“怪道臣妾前幾日進(jìn)宮,皇后所豢那只鸚鵡莫名地便死了,原來是皇后故意為之!倒真是……鸚鵡前頭不敢言啊。”我抬眼瞧他,卻見他一臉若有所思,不由道:“王爺方才說‘又是親耳聽見’,難道從前亦有如斯情弊?”
“犬戎能得以這十幾年的太平,可真是靠了這虞妃一張臉啊。”他未曾回答我的疑問,反倒忽然嘆到,目中似有似無的迷離之意慢慢擴(kuò)散開來。
我從未見過那虞妃,所聞全是從旁人口中聽來,只知她寵冠后宮,想來必是了不得的美人了,如今聽得他亦如此盛贊,心頭不禁微微浮上一絲不以為然,“那虞妃,果真如此美艷?”
他微微簇了眉,似乎若有所思,半晌方道:“邯鄲學(xué)步,即便寵冠后宮,終究也不過是個替身罷了。”他的眼底漸漸浮上清晰的傷痛,綿綿密密地蔓延開來。“任她皮相如何的相像,終究也不是……那個人。父皇又怎會真正將她放在心上。”
我被他一番話實實地弄糊涂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反倒是他主動道:“宓兒是不是有很多疑問?比如,為何我的南話說的如此順暢,又為何,我拒絕拿下漠楚交界的十二州郡。”
我被他說中心事,低低道:“臣妾不敢妄自揣測。”
“你是我的妻子,這些話,告訴你原也無妨。我與楚朝,終究是有份故人之情。”他輕笑了聲,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目中沉沉的寵溺鋪天蓋地般將我沒頂。“我的親母,是楚朝女子。”
“王爺?”我不禁輕呼,拓跋朔的生母,竟然是楚朝人?!
他粗糙的大掌自我頭頂心順著柔膩的長發(fā)緩緩撫落,語氣愈發(fā)的低沉了起來,像是開啟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箱子,連空氣也漸漸的透著霉味,壓抑起來。“她叫朝云,是個舞姬,當(dāng)年霓裳一舞令父皇驚為天人,從此榮寵有加。沒過多久,她便生下了我,父皇愛屋及烏,對我也是青眼相看,甚至一度要將我立為儲君,然而朝中重臣卻以我母親身份為由,極力阻止父皇立我為儲,而要改立拓跋恭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