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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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事小,你的名節(jié)似乎比較重要。”
“你——!”我心中惱怒,待要反駁,卻見他眼神略有迷離,伸手拂開我披散在肩膀上的長發(fā),目光灼灼自我頸項處逡巡而下。我順著他眼光下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甫睡起身,小衣領(lǐng)口處的琵琶扣竟而松散開來,露出頸項下一大片茭白的肌膚。我不由大窘,正狼狽伸手欲擋,卻聽他低低道:“你遍身瘀痕……本王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他的視線,正正落在我鎖骨處,數(shù)處青紫交映著雪白的肌膚,更形慘淡。心臟幾欲跳出胸腔而去,我被他那句“遍身瘀痕”唬得立時紅透臉頰,飛快拉合衣襟,訥訥難言:“你……”
他卻并無一絲促狹之意,忽然轉(zhuǎn)身沖著門外朗聲道:“帶進來!”
門吱呀一聲便開了,我心頭一動,循聲望去,目光所到處,心跳幾乎停止——
漠歌!
漠歌被兩名鐵衣護衛(wèi)押了進來,跪伏在地上,望見我,他明顯愣怔住,然而眉眼間卻分明溢出一股喜色,分明在為我平安無事醒來而歡喜不已。我觸及他的眼光,心下感動,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亦要保得他周全。我抬眼望向拓跋朔,卻聽他沉聲道:“你叫什么?”
“漠、漠歌!”漠歌望了我一眼,很是堅定地道。
拓跋朔凝思了片刻,竟起身步下階去,我急忙道:“王爺,此事皆由我而起,漠歌為救我,不得已才傷了三王,實屬情有可原!”
他不經(jīng)意瞄了我一眼,又道:“你膽子倒大,你可知你刺傷的乃是平安王,本王的親弟?”
漠歌仰首道:“小人知道。”
拓跋朔眼中有些玩味,伸出手緩緩摩挲著下顎,“你不怕本王將你問罪?”
漠歌搖頭道:“小人不怕,公主是王爺?shù)钠拮樱∪四芫攘斯鞯男悦f死也不怕。”
“漠歌……”我忍不住喚道,抬眼望向拓跋朔,“王爺——”
“即日起,你便在本王帳前任職。”他擺手打斷我的話,轉(zhuǎn)向漠歌道,“明日起你便去驍騎營左營報到。”
“是、是的!”看看他,又看看我,漠歌滿臉愕然,猶似身在夢中。
“出去罷。”他微微擺手,那兩名鐵衣護衛(wèi)隨即不顧漠歌滿臉的錯愕不解,帶了他出去。
這一起一落太是出乎意外,我亦猶自無法相信竟然是如此結(jié)果,不由怔怔望向了他,“你赦免了漠歌?”
他轉(zhuǎn)臉看我,“如你所見。”
我心中百味雜陳,一時竟不知說什么才好,只聽得他又道:“近日本王會比較忙,便不來探視了,公主好自歇息罷。”
他語氣清淡,似乎頗不耐煩,然而我并不在意,深心里竟覺松了口氣,畢竟雖然我知道他將是我未來的夫君,可現(xiàn)下我卻實在無法坦然與他相對。我定了定神,道:“王爺日理萬機,不必為此瑣事介懷。”
他眉心微蹙,只定定望著我,表情復(fù)雜,我竟無法辯讀。然而只片刻時間,他便轉(zhuǎn)開了臉去,“你那兩名侍婢,本王已著人帶了來,此處乃本王府邸,你安心住下便可。”說著,他打開門便走了出去,再未回頭。
我眼見他如此冷淡,心下雖也詫異,然而聽得妝晨與繡夜她二人也平安無恙,一顆心登時安安落下,再懶去思量其他。
不出半盞茶時候,妝晨與繡夜便被幾個鐵衣護衛(wèi)帶了來。妝晨受了撞傷,所幸并未撞破,只是腫了好大一塊,她精神懨懨,見了我方才有了些許勁頭。繡夜只是受了驚嚇,并無甚大礙,從她口中我才清楚事情經(jīng)過,原來她見那三王意圖染指于我,又無法相救,情急之下沖出帳外呼救,本意是想喊來御林軍,未曾想御林軍沒有動靜,漠歌倒循聲跑了來。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她告訴,我已記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刻,終我一生亦難磨滅。
第十一章 夢里不知身是客(中)
往后幾日,宮中斷續(xù)有內(nèi)侍來探我,傳帝后旨意,囑咐我好生養(yǎng)病,暫時不必拘禮進宮覲見,又送來一些人參、熊掌、鹿茸,倒是極珍貴的藥材。只是拓跋朔自上次一別,卻再未來過,府中總管名喚穆昌者倒是循例來探過我?guī)状危贿^說些官話,假意體貼,然而堪堪過了小半月,見我仍是終日懨懨,病體孱弱,終究是再懶相與。 世態(tài)炎涼,本就如此,我也不在意,心下反更樂得清靜,依舊是妝晨與繡夜服侍我一應(yīng)吃用起居,除了氣候與家鄉(xiāng)不同,少不得穿的厚實些,其他倒無甚改變,一如舊時。
不知不覺已是十一月,北國早已下過了幾場大雪,王府中端的是一片銀裝素裹,寒冷逼人。我穿著一件著意加厚的雪錦絲棉繡粉黛百合上衣,同款的曳地長裙,煢煢立在廊下,怔怔望著院中紛紛飄落的雪花。院中時不時有丫鬟們來去掃雪,整理庭院,見了我,不過說著半生不熟的南話依禮拜上一拜,并無更多言語側(cè)目。
身后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繡夜抱著新暖好的手爐走到我跟前,脆聲道:“小姐,您快籠上手爐,仔細冷的!”
我接過手爐攏入袖中,一股溫暖緩緩?fù)溉胨闹俸 N覄恿藙哟剑浅鲆豢跍責幔瑧腋≡诳罩械菚r化作水汽,迷茫了視線。雪仿佛愈下愈大了,天空便似一領(lǐng)倒扣的口袋,瘋魔似地傾倒著鵝毛般的雪花,寒風凜冽,卷著雪花在半空中直攪作一團,撲到人面上,冷澀澀的疼。我不覺瑟縮,正要轉(zhuǎn)身回房,卻見妝晨撐著一把翠骨山水墨傘一腳深一腳淺地從院外緩緩走來,見我立在廊下,她面色一緊,急忙快步走了上來,一邊抖落傘上的雪花,一邊對身后繡夜嗔道:“你怎么照顧小姐的?這么大的雪竟讓小姐出了來,要是凍著了,可又要沒日沒夜的咳了!”
繡夜一臉焦急無奈,“小姐定要出來賞雪,我怎么攔得住呢!”
我探出一手拉過妝晨,笑道:“是我執(zhí)意要出來透氣,你也知道我的脾氣,繡夜如何勸阻的了?莫要怪責她了。”
妝晨扶著我步進房中,握了握我的手并不覺冷涼,這才稍稍和緩了臉色,扶我在錦榻上坐下。繡夜道:“妝晨姊,小姐快到時辰吃藥了,你怎地沒有取了藥盅來?”
本是尋常不過的言語,然而妝晨卻眉心一跳,忙轉(zhuǎn)向我陪笑道:“都怨奴婢笨手笨腳,剛出小廚房便失手打了藥盅,誤了小姐飲藥時辰實在該死……不過奴婢已交代重新熬上了,小姐莫要擔心。”
我點頭,“無妨。雪地里原不易行走,你沒有燙傷便好。”我言語極是云淡風輕,然而目光無意掃過她臉龐上,卻驀地察覺一絲愁緒忽閃而過,我心下微疑,不由定定地望住了她,“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痛快?”
妝晨聞言身子一震,忙低下了臉去,“小姐說哪里話來?如今雖不比在家鄉(xiāng)時,可好歹咱主仆三人總是平安無事,小姐的身體也漸有起色,奴婢卻有什么不痛快?”她說著便扭過身子,拉過繡夜笑道:“此番你且與我同去,免得我再要失手打翻了藥盅,可真真罪過了!”
她這個彎子轉(zhuǎn)的很是生硬。我疑慮更甚,眼見她已拉了繡夜行將要走,我忙道:“且莫急著去,陪我說會子話罷。”
她無奈轉(zhuǎn)身,扯了一絲笑意,“小姐還是好自休息罷……奴婢怕那起子奴才不夠上心,想去小廚房親自看著藥盅呢。”
“這樣子啊。”我幽幽道,緩緩抬眼望向她面上,她面色一慌,忙又道:“小姐莫要多心,奴婢的意思,是害怕那起子奴才笨手笨腳,掌握不來火候熬壞了藥,耽誤小姐的身體呢!”
我不置可否,“妝晨,護送咱們來此的隊伍都已返朝復(fù)命了罷?”
她不意我有此一問,愣了一愣,很快道:“趕在下雪前就走了,怕下了雪山路不好走。”
我略略點頭,再開口時,卻已是掩不住的低迷,“現(xiàn)如今,這茫茫天地,果真是只合我們主仆三人了。”
妝晨聞言臉色頓時黯然,低低喚道:“小姐……”
我并不理會,目光幽幽,落向了窗外,天地均是一色的蒼白,一如我的心境。“你近日雖勉力持撐,然而你眉間郁色,眼中愁意,如何瞞得我去?你我三人臨此境地,還有什么事不能直言?妝晨,”我望向她,她亦回望著我,眼中逐漸氤氳,我心頭酸澀,“離家北行之時,我便說過,不管未來情勢如何,只需我得一口氣在,必保得你二人周全。現(xiàn)下你為我受難,我卻如何忍心讓你一力承擔?你愛我護我之心,真實不虛,然而我愛你護你之心,卻難道是作假么?”
“小姐!”妝晨再抑制不住,直撲到我膝下,“奴婢并非有意隱瞞,實在是不愿小姐為此齷齪閑事動氣費心。”
我拉起她來,微笑靜和而寧定,“即是齷齪閑事,我便不會為此動氣費心。”
她望了望我,見我目下堅定,不容置疑,這才無奈緩緩道來:“徐太醫(yī)臨行前,留下了藥方,吩咐小姐每日一盅不可怠慢,奴婢自當放在心上,每日督促煎藥,從未間斷。然而……”她言語訥訥,似乎很是不愿啟口,抬眼望了望我,再望了望一旁懵懂的繡夜,一排編貝似的牙齒狠狠咬了咬下唇,恨聲道:“然而這府中下人,卻日漸不把小姐放在眼中,奴婢每常去藥房取藥都得三催四請,這也罷了,只要不誤了小姐身體,奴婢便是受些委屈也沒什么打緊!只沒想到今日,那起子奴才竟然私自扣下了小姐所需的幾味重藥,說什么西園的杳娘娘染上風寒,也需要那些藥材醫(yī)病,何況府里藥材有限,可不能全由著小姐一人使了。”
我已然心中有數(shù),淡淡道:“那女子……可是王爺?shù)氖替俊?br/>
“是……是的。”妝晨偷眼瞧我,訥訥道。
我起身步至窗前,伸手推開窗去,一陣雪花和著冷沁沁的冰渣子登時瘋卷入屋中。
好冷。
唯一的感覺便是冷。我沒有回身,我的聲音比這天氣、比這漫天飛舞的雪花更要冷涼,“妝晨,你還聽到些什么?”
妝晨忙搶上前來關(guān)上窗戶,著急道:“小姐這是做什么!早知小姐要動氣,奴婢寧死也不說這些話來!”
繡夜亦忙忙搶上前來勸道:“小姐莫要為那起子沒長眼的奴才慪氣,等王爺回府,奴婢定要好好告他們一狀!”
我微微冷笑,“你便不說,我也能猜出一二。妝晨,王爺已經(jīng)回府了罷?”
第十一章 夢里不知身是客(下)
妝晨瞪大了雙眼,咬指驚道:“小姐,您怎么知道?”
我微側(cè)過臉,唇畔噙了一絲淡漠的笑意,“我住進王府一月有余,她初時不知底細,雖比我早進王府,卻也不敢為難于我,現(xiàn)如今卻終究沉不住氣了,可不是得了某些示意,卻是什么?”
妝晨與繡夜相顧愕然,齊齊道:“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轉(zhuǎn)身在桌側(cè)坐下,微微冷笑,“我雖名為思賢王妃,然而入府月余,終究有名無實。那女子妒我惱我,初時不過令下人使壞,倒也不曾正面與我碰上,今日下人為難于你,定然是她授意,若不是王爺回府,她未必有此膽量。”
妝晨驚道:“小姐的意思,難道是王爺授意她為難于您?!”
我搖頭,眉間微蹙,語音低沉,“那倒不是。方才說了,我與王爺有名無實,卻倚仗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