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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的。”
原來是對月給找來的乳娘。我深吸了口氣,他倒是想得周全。握了孩兒的小拳頭在掌心輕輕摩挲著,那軟到了極致的觸感幾乎令我又要止不住流下淚來,孩子……我的孩子……我終于忍不住喟嘆出心底的感慨,一指輕輕點在他的臉頰上,柔聲道:“恪兒,你就叫恪兒。”
蕓娘笑道:“小公子謝夫人賜名。”
我微微一笑,目光漸至下落,仍是不能安心于他如此嬌小的模樣,忍不住嘆道:“他……好小。”
那蕓娘小心覷我面色,聞言嘆道:“本是不足月的孩兒,又是雙生子,能有這樣的身子已經(jīng)是很好了。”她說罷話見我抬眼睨她,登時驚了一驚,忙抬手捂住了嘴,惶恐地盯住我。“夫人恕罪!”
我詫異揚眉,“恕罪?”腦中卻極快思量了起來,雙生?對,雙生!我在暈厥過去后依稀聽到那穩(wěn)婆說過,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我一把抓住那蕓娘的手臂,“還有一個孩兒為何不抱來給我?”
蕓娘的臉色登時慘白如紙,一縮身便跪了下去,口中直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都怪奴婢多嘴,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我一緊懷中的襁褓,語氣不由得疾厲了幾分,“把話說清楚!”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怪她多嘴?難道……難道是那孩兒出了什么紕漏?!我心中登時揪了起來,說不出的恐慌彌漫了整個心頭,我抬手揮開那急忙上來扶我的小丫頭,厲聲道:“把孩子抱來給我,快去!”
蕓娘直嚇得說不出話來,縮著身子只是瑟瑟發(fā)抖。一旁惇兒突然流下淚來,伸手拉我:“母妃……”
我身子一震,待得側(cè)身望見惇兒淚流滿面的模樣,心頭那最后一絲恐慌也仿佛瞬間被落實了,全身的氣力登時被抽光,我一下子軟了下去。“惇兒……惇兒你告訴我……”我拼命搖著頭,溫熱的淚水飛濺了出來,落在懷中那孩兒的臉上,唇邊,他竟本能地便吮入口中,小嘴一咂一咂,眼睛也慢慢睜開了,茫然而又懵懂地盯著我。
驀地對上他黑曜石般干凈澄澈的眼瞳,我更是心中一痛。惇兒低了臉道:“還有個小王妹,可是、可是……”他咬著嘴唇,抬手想要給我擦拭臉上的淚水,擰著眉頭低聲抽了口氣,才道:“老婆婆說王妹生出來時好小,比王弟還小,太小了,活不成的。”
胸腔里幾乎是瞬間傳來了撕裂聲,我低喘了一聲便伏了下去,要不是陡然顧忌到了懷中的孩兒,一下子便要磕在床沿上。我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死命地按在胸口,那無法抑制的疼痛幾乎令我呼吸維艱,眼淚怔怔地一滴滴砸落下來,身體更是熱一陣冷一陣,整個后背都被滲出的冷汗浸透了,黏黏膩膩地難受。
“母妃!母妃!”惇兒被我的模樣嚇壞了,一疊聲地喊著我,顧不得自己腿上的傷便要撲過我身邊,眼淚也愈流愈兇了,“母妃你別哭、別哭!”
我拼命搖著頭,整顆心便如生生被人剖成了兩半一般劇烈地抽疼。孩子……我那樣一心期待著的孩子……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對我如此不公!既然給了我希望,為什么又要這樣殘酷地奪走我的孩子呢!那是……那是我那樣期待著的龍鳳雙生,我的恪兒,我的婧兒啊!
眼前陣陣的發(fā)黑,我拼盡了全身的氣力撐起身來,定定地瞪著那地磚上瑟瑟發(fā)抖的蕓娘,我一字一句幾乎是咬出口來。“孩子……現(xiàn)在何處?”
蕓娘顫聲道:“那……那小小姐生出來時便……便活不成了,夫人此時只怕不宜與她相見。”
“我只問你,她在哪!”我厲聲喊道,氣力一泄,牙關(guān)便再咬不住了,陣陣地抖了起來。
正僵持處,那小丫頭已將苦藥熬好顫巍巍地端到了我身前,小心翼翼地勸道:“夫人……夫人請先用藥。”
我并不言語,只是死死瞪著那蕓娘,驀地抬手便將藥碗揮落在地上。呀得一聲驚呼,跟著便是鏘啷一聲脆響,驚地那小丫頭連連后退了幾步方才一跤跌下,嚇得不輕。我死死地按著心口,只覺呼吸是愈發(fā)粗重了起來,惇兒忙尖聲道:“母妃你怎么了!”又轉(zhuǎn)向那蕓娘道:“快去把窗戶打開,母妃都透不過氣來了!”
那蕓娘遲疑道:“不、不能開窗啊,夫人如今正在月子里,萬萬不能招了風的。”
一時間房中亂成一團,蕓娘與那小丫頭兩人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上的殘物,惇兒是一疊聲地喊著我,不斷抬手拍著我的后心助我順氣,懷中恪兒也被那驚動嚇到,緊攥著拳頭咧開嘴便大哭了起來。我怔怔看了他一眼,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下去,卻是連撫慰他也似不會了。
蕓娘見了我的模樣也跟著流下淚來,她抬衣袖擦了擦眼淚,嘆道:“夫人心里頭苦,奴婢知道,只是夫人千不管萬不管總還要顧念一下小公子,夫人,您還有小公子呢……”她說著擦凈了手走到我身邊跪下,抬手在我懷中的襁褓上輕輕拍了幾拍,直到恪兒哭聲漸消才抬眼看住了我。“聽說小公子生下來時夫人便見了大紅,莫說小小姐,便是夫人的性命也是險些兒便保不住了,多賴夫人平常行善積德,這才母子平安,夫人,您總要往那亮堂處想想。”她見我怔怔不語,只伸手自恪兒的小臉上輕輕摸著,沾了一手的溫熱。恪兒他現(xiàn)下卻是閉著眼睛,察覺到我的手指滑到他嘴邊,他竟本能地便吮住了,咂咂有聲。我一怔,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呆呆地望住了那小小的一團柔軟,“他是不是……是不是餓了?”
蕓娘輕輕笑道:“沒有,一個時辰前奴婢才剛喂過的。小公子這是小娃娃的習慣,見了什么都想吮一吮。”她偏了偏首又仔細看了孩子一眼,“這也是夫人與小公子的母子情分呢。”
我只覺臂膀漸漸有些酸乏,雖仍是舍不得放下孩子,卻也不得不將恪兒送到她懷中。咬了咬唇,我低低道:“這個孩子……”余下的話卻是驀地梗在了喉中,怎樣也說不出口了。嘆一口氣,“沒什么,你去罷。”
蕓娘卻似明白我心中的擔憂,頓了頓,她輕聲道:“夫人放心,七生八死九成人,小公子雖然沒有足月,可是七星子卻說是最最有福氣的呢!”
我點一點頭,勉力擠出一絲笑意,眼見她走到門口處伸手扶上了門栓,我心中一痛,終是忍不住開口:“真的不能看看她么?”
她轉(zhuǎn)過神來,嘆一口氣,慢慢將孩子仔細攏好,又輕輕拍了幾下才道:“夫人暈迷了兩日兩夜,夫人的管家怕夫人瞧見了傷心,已經(jīng)作……作主給葬了。”見我眸中一黯,怔怔不語,她又嘆道:“何況夫人如今正在月子里,氣血兩虧,本也不宜與……與小小姐相見,血氣相沖對夫人極是不利的……”
“知道了……”我揮一揮手,示意她將孩子帶去休息,不必再多說什么了。蕓娘見我仍是一臉悲苦,亦知多說無益,嘆一口氣也只得行一行禮轉(zhuǎn)身去了。我又讓那小丫頭也一并出去,惇兒怕我心中愁苦,死活也不肯離開,我拗不過他也只得由著他呆在此處。怔怔躺了下去,一時只覺自己恍如身在夢中,這些時日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于我其實都只是迷夢一場。閉上眼,便仿佛仍是身在王府之中,每日靜靜度日,在日漸沉重的腹上盤亙了我所有的期待。我的良人,我的孩兒,我的一切一切……
拓跋安!
我驀地牙咬,恨得直連牙根都是生生地疼!若不是他突然逼宮迫位,若不是我不得不離府避難,若不是這連日的奔波不安——我的孩子不會被迫提前出世,如今也就不會要我生生去面對這樣的生離死別!那不是沒有生命的東西,那不是別人,那是我親生的孩兒啊!我還沒有親眼見她一面,我還沒有親手摸摸她的小臉——
我不甘,我真的不甘!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哎喲,七星子……
第六十八章 心字已成灰(上)
我只在那小鎮(zhèn)上待了三五日,對月便匆匆買了一輛很是寬敞的馬車帶我回返楚朝了。那小鎮(zhèn)到底未出漠國的地界,他擔憂拓跋安找到我的下落,尤其此刻我身子極度虛弱,還帶著惇兒與恪兒,未免橫生枝節(jié),自然是能避則避。
我順了他的心意跟他回返,心中也明白去找允禎不是最好的選擇,然而此時此刻卻是我唯一的選擇。靜竹與眉嫵、阿珺在漠歌手中我倒并不太過擔心,或許是深心里我仍是相信漠歌到底不會做出令我寒心的事。一路之上我只是默然,對月許了蕓娘不少金銀讓她好生照顧恪兒,然而她家中到底有自己的孩兒,對月又再再保證等抵達洛陽必會遣人送她回返,她這才安心上路了。我的身子虛弱畏寒,不能親自哺育恪兒,見到蕓娘肯仔細照顧自然也安了不少心,只是心中想到那無緣得見的女兒,到底是陣陣的揪疼。無法遣散的愁思,從此竟爾是落下了心疼的毛病,真真是動不得半點氣了。
我在月子中不能招風,那窗牖便一直是關(guān)著的,車廂中隱隱有些許憋悶。惇兒的情緒并不很高,時常會問我:“母妃,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家呢?”每逢此時我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只能撫一撫他柔軟的頭頂心,安撫他不要慌張,他父王必然是會平定叛亂,然后回來接我們母子三人回家的。
話雖如此,其實我也不是很有信心的罷?
我失蹤這一個多月,想必多得是要找到我的人,拋開允禎不說,拓跋安必然也在找我。他趁著拓跋朔不在國內(nèi)才敢逼宮篡位,自然后怕拓跋朔殺返回去,抓住我,便如多了最好的一道籌碼,關(guān)鍵時刻用以保命總是十拿九穩(wěn)的。我想起漠歌的所作所為,心下不由喟嘆,然而不管他到底是出于怎樣的目的,他將我藏匿了起來,至少總也保全了我的性命并避免了我遭受拓跋安的羞辱!及至現(xiàn)下我被允禎的人找見,護回楚朝……怕么?那倒不是,只是多多少少總是有些失望的情緒罷!拓跋朔,拓跋朔,你是根本就忙于戰(zhàn)事顧不上找我,還是,找不到我呢?
為什么在我那樣渴望你能夠出現(xiàn),救我于危難的時候,你總是不在?
為什么在我那樣凄寒,拼了性命誕下我們的孩兒的時候,你仍是……不在?
為什么在我那樣需要你的撫慰,喪子之痛,流散之苦……在我那樣的需要你的時候——
你……不在。
搖搖頭,額頭便隱隱有些疼痛彌漫開來。不愿再去多想這些注定會讓我心酸難過的事,寧愿相信他果然是用盡了手段想要找到我們母子,只是……終究是錯過罷了。靜靜地靠坐在榻上看著惇兒俯身逗弄著恪兒,他笑得歡喜,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地在為有了個王弟而歡喜著,小孩子的眼睛騙不了人,縱然是偶有天賦異稟一鳴驚人的,也往往是童言童語一戳就破。他是真心地在喜愛恪兒,他的弟弟。
我見到他摘下自己脖子上自幼佩戴的長命金鎖便要戴到恪兒身上,忙伸手拉他:“惇兒,這鎖子可不能隨便摘下。”
他卻不以為意,轉(zhuǎn)頭向我道:“王弟看起來好小,惇兒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惇兒要把這個長命鎖送給王弟,要他健康平安。”
我心下感動,將他拉入懷中勸道:“恪兒有你這樣和愛的兄長,定然會平平安安長大。”我說著拿過他手中的鎖子又仔細為他戴回頸子上,再給他將衣服理整齊,揉揉他的臉頰。“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惇兒,母妃疼愛恪兒,一樣也疼愛你,你們兩個都要好好兒的。”我頓了頓,幽幽嘆了一口氣,“只要你們能夠平安喜樂,縱然是要折了母妃的命數(shù),母妃也心甘情愿。”
一路緊趕慢趕,約摸走了一個來月,終于是到了洛陽。允禎遷都洛陽,重建帝宮華陽,因是遷都匆忙,重建耗時耗力,直至一月前他與新后都仍是暫住在金陵舊宮之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