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36
,最快更新嫁東風(fēng) !
臣妾不依。”
“盡操心別人的事了,還是顧好你自己為重。”他見我撒癡撒嬌,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瞋我,忽的轉(zhuǎn)了話音。“岳母信中卻說什么了?怎的瞧著你面上也沒半點喜色。”
我心頭一沉,忙撇開臉去,伸手去扯一旁床幃上垂掛著鵝黃色絞金絲流蘇,故作平靜淡淡道:“還不就是些囑咐的話,看看便罷了,也沒什么好說的。”
他見我語焉不詳,只當(dāng)我仍是不能釋懷姨母堅持出家一事,嘆道:“不管如何,岳母總是記掛著你的。”
我亦慨然,隨著他的力道緩緩躺了下去,幽幽嘆道:“關(guān)懷也好,記掛也罷,這冷冰冰的一封信箋又能證明什么?左右是看不到,摸不著,不想也罷。”
兩日后,漠歌與繡夜的婚事仍是在我一力主持下給操辦了,正如我所計劃的,先一切從簡,待得漠歌自雁門關(guān)返回后再好好補(bǔ)辦,總也不虧得他二人也便是了。繡夜只是不舍,死活拉著我怎么也不肯出去,我只得親自將她送了出去,又許了她日后何時想來探我便來探我,她這才哭哭啼啼地由著喜娘攙進(jìn)了花轎。好好一樁喜事,倒惹得我與靜竹均是一徑兒的淚眼婆娑這才算罷,當(dāng)真是哭嫁哭嫁,半字不假。
饒是我說得果決輕松,然而繡夜甫嫁出去的那天夜里,喝茶喊錯一次她的名字,夜間沐浴又喊錯一次,直叫靜竹笑話不已。不日拓拔朔很快也整理了行裝預(yù)備前往驍騎營了,左右交代了好半晌要我千萬顧好自身,惇兒卻小大人似的跳出身來拍著胸膛保證要好好照顧于我,直將我二人惹得忍俊不禁。我堅持送了他出去,然而再如何堅持也未能出得王府大門,眼看著他一人一騎漸行漸遠(yuǎn)終至不見,我方悻悻然轉(zhuǎn)回園中,正牽著惇兒想四處走走散散心思,未料方才走到東園門口便見到一抹熟悉不已的身影隱隱佇立。暗青色的長袍,烏發(fā)黑須,面如冠玉,不是葉知秋是誰?
他見我牽著惇兒走了過去,遠(yuǎn)遠(yuǎn)便俯身行了一禮。“見過王妃,小王爺。”
我沒有應(yīng)聲,一旁惇兒倒是笑道:“先生沒有隨我父王一起去大營里么?”
葉知秋抬眼望了望惇兒,目光卻是很快自我面上溜了一溜,方才笑道:“先生胡子一大把,又不會打仗,去大營里做什么?”
惇兒松了我手,上前兩步仰頭看著葉知秋,卻是嘻嘻一笑。“父王很是器重先生,不會打仗有什么打緊?書上說行兵者,學(xué)一人敵,不算勇者,真正的勇者要學(xué)萬人敵。先生不會打仗,可是先生只需講幾句話便能叫別人打成一團(tuán),這才是真正的大本事。”
葉知秋面上笑意漸漸凝住了,半晌方抬頭望我一眼,輕聲笑道:“小王爺小小年紀(jì)便有如此見地,當(dāng)真是虎父無犬子。”
我心頭亦是一凜,惇兒年幼,這一番話說得并不圓實,然而話中的道理卻是再清楚不過,這孩子倒當(dāng)真是叫人不能小覷了。耳聽得惇兒又道:“什么見地?我可不知,只是母妃曾說,圣人有志于學(xué),幼而已然矣。母妃要我勤于讀書,母妃要我做什么,我總是愿意的。”
葉知秋一怔,再望向我時,目中便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王妃與小王爺當(dāng)真是母子情深。”
我淡淡一笑,并不言語,只慢慢想著園中走去。耳聽得他二人亦跟了過來,惇兒緊上兩步便伸手拉我手掌,語聲輕軟:“母妃尚未考察惇兒今日的早課。”
我傾手自他溫軟的頰上輕輕拍了拍,卻是轉(zhuǎn)向那葉知秋淡淡一笑。“葉先生博文廣識,所謂能者多勞,不若日后便由葉先生負(fù)責(zé)督導(dǎo)小王爺?shù)膶W(xué)業(yè),想來必然能令小王爺一日千里,受益匪淺。”
葉知秋似是吃了一驚,忙低頭道:“這……恐怕不妥。”
我見他推脫,并不勉強(qiáng),徑直向前走去,卻是將將走到了竹林邊方才停下腳步。一手悠悠扶上身側(cè)青翠欲滴的綠竹,我忽而輕笑。“也是,說是能者多勞,葉先生如此能人,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叫你督導(dǎo)幼子讀書,倒當(dāng)真是大材小用了。”
話已至此,葉知秋自然亦明白我話中所指,當(dāng)下也不再兜圈子,走近一步俯首道:“王妃言重了,更重要的事……對我來說,目下更無一事再能重過王妃的事了,我所做一切只不過是為了——”
“先生覺得這園中翠竹生得如何?”我不待他說完便徑自打斷,卻是笑望著他,面上并不露絲毫痕跡。
他微微一怔,卻是隨著我的眼光望了望這一色翡翠般瑩潤的青碧,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他眉頭輕舒,喟然嘆道:“四季常青,終成瀚海,自然是生得極好的。”
“啪”一聲脆響,他訝然望去,我已然輕輕折下了一支竹枝,捻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不容他質(zhì)疑便悠悠遞了與他。他目中一點訝色猝然閃過。“王妃?”
我盈盈一笑,眼瞧著他將竹枝接了過去,方將手掌攏入袖中,垂眸望著足下方寸之地。“先生萬里傳書,勞苦功高,想來王爺自有封賞,本宮左右思量,這錦上添花么,卻也不必了,只是本宮尚有一事相托,卻請先生不要推拒才是。”
他忙俯身應(yīng)道:“王妃有何事盡管吩咐,我但力所能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呵呵輕笑,蔥郁的竹葉隨著風(fēng)勢掃過頸項,陣陣的酥癢。“赴湯蹈火倒是不必,不過是勞煩先生將這竹枝轉(zhuǎn)交給托先生傳書之人,只說是本宮親手折送,那人一瞧便知。”
“王妃……”他聞言頗有訥訥之意,“這……”
我挑眉望他。“怎么,先生尚有何疑問?”
他面色有些郁郁,然而卻并不再接我話中之意,躑躅片刻便即俯首應(yīng)道:“聽?wèi){王妃吩咐。”說著便將那竹枝攏入袖中,轉(zhuǎn)身便走。
“等等。”我突然喚住他,眼見他轉(zhuǎn)過身來,我迎著他訝然的眸光,卻終是嘆了口氣。“他……過得可好?”
我問得含糊,然而我心中明晰得很,他不是別人,他必然懂我話中之意。果不其然,他微微一笑。“高處不勝寒……王妃何必明知故問。”
我轉(zhuǎn)開臉去。“人生在世,總有許多可為,不可為,不得不為,這是生存的法則,誰都逃脫不了。請你替我囑他珍重自身,往者已矣,與其沉溺過往,不若惜取眼前人。”
“往者已矣,與其沉溺過往,不若惜取眼前人……”他略略沉吟,微一點頭,只應(yīng)了一聲:“是。”轉(zhuǎn)身便去。
我眼瞧著他漸行漸遠(yuǎn),直至轉(zhuǎn)出園門再也不見,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想去一邊的亭子里小坐片刻。孰料方一轉(zhuǎn)身,便見一道青碧色的身影晃晃悠悠自竹林深處晃了出來,若不是那烏發(fā)白膚太過惹眼,幾乎便要與那一色的青翠融為一體,無從辨認(rèn)。我訝然輕呼:“余容郎君?”
自然是他。但見他手中輕捻著一支竹枝,腳下不慌不忙地慢慢踱了出來,盈盈立在我身前,粲然一笑,略略蒼白的薄唇上下啟合。“這世上又要多了一個傷心人。”
我心頭一動,側(cè)眼睨他,卻見他笑得一臉無邪。轉(zhuǎn)著手中的竹枝,許是玩的膩了,信手便將它拋到了池中,撣了撣手,這才向我行了一禮,轉(zhuǎn)身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很深奧么……那是陶淵明先生的著名情書《十愿十悲》哇……請允許洛洛汗一個,你個死綿羊。
第六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閣(上)
十月秋霜,南國許仍殘留著些許甫入秋的纏綿,然而身在北地,卻已是颯颯地冷寒了起來。脫去了清爽的紗衣煙羅,綢裙外早已添上了絲綿的夾衫。這期間我只專心在府中安胎,并不留意于外間的爭斗紛爭,還是許久之后才明白熙華當(dāng)然為何顧不得追究匆匆離去。他的父親,亦即是那高句麗國主在丸都城外舉行一年一度的祭典大禮時被刺客行刺,重傷在臥,熙華是高句麗國主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要火急火燎趕回去侍疾。
漠歌自去了雁門關(guān),不到一個月便回返過一趟,然而不過只在自家院中呆了不到三天便又匆匆去了。我對他來去匆匆很是有些不滿,總覺得繡夜這樁婚事結(jié)得頗為委屈,嫁去已有兩個月了,可是與自己夫君相處的時日滿打滿算卻只怕也沒能超過五天。我心下舍不得繡夜,話里話外總告訴她若是自己一人寂寞無聊,隨時可來府中看我,然而她卻不知是怎生想的,反復(fù)只是告訴我叫我不必?fù)?dān)憂于她,日子雖淡如素水,可她安心領(lǐng)受。我眼見如此,雖仍是牽掛與她,然而卻也無可奈何。
自繡夜嫁去之后,我身邊貼己的人便只得了靜竹一人,外殿的幾個丫頭雖然也愈發(fā)有了些伶俐相,然而不曾使得順慣,也不愿她們在我眼前一時二刻地晃悠,好在我性喜安靜,瑣事并不多,腹中孩兒也很乖覺,并不鬧騰,倒也叫我省了不少心思。
算算時日,如今也已是快六個月的身子了,隨著腰腹處愈發(fā)明顯的隆起,起坐行臥時便也有了些許嬌貴。其它倒也罷了,只是時不時地腰身酸痛教人實在難熬,更兼小腿肚的腫脹,每每走不了幾步路便累得不行,要叫靜竹仔細(xì)為我揉上好一會子腿才能緩過勁來。自上個月起腹中的孩兒便漸漸的有了動靜,常常在我獨(dú)自靜坐著看些書卷,或是做些針線時掙著小拳腳皮皮地踢打一下,唬我一跳的同時,卻又每每令我禁不住心頭陣陣涌起的溫暖彌漫,放下手中的物事靜靜將掌心覆在腹上,感受著他在我掌下陣陣的心跳——
孩子,我的孩子,我與他那樣期待著的……平安健康的孩子。
紅燭軟照,素手焚香,這屋中的一切一切都見證了我與他的情愛糾纏,歡喜悲傷。我緩緩闔眼。
依稀是入了夢里的。夢中見他伏在我面前,一雙清亮的眸子似是要望進(jìn)我魂靈深處,迫出我身體里所有的悸動與渴望。
他的手臂探了過來,我本能地半抬起身體,由著他,縱著他將臂膀探入我的頸下,只微一用力,我便入懷。寬厚粗糙的掌心自我溫軟而高高鼓起的腹上一下下輕輕撫揉著,氣息便漸漸有些燙了起來,一下下燒在我耳邊,頸中。
跟著燙起來的,是他的掌心,我的身子。
熱,只是覺得熱,除此之外,再無它感。雙手無意識地抬起,緩緩插入他濃黑的發(fā)絲中,他如從未嘗過云雨之歡的青頭稚子,埋首在我的頸項之間努力地需索,他的唇舌是這世上最柔軟堅定的火種,在紛紛凝聚下落的汗水中燃起這世上最紅最熱的火焰。我早已沒有了半點力氣,甚至連思考的能力也早已流失,他疾如擂鼓的心跳聲呼應(yīng)著我的,心尖尖上纏綿著的那一口熱氣互相傳渡,十指交纏的瞬間我用盡了畢生的氣力凝聚起一絲清醒,只是那樣幽幽地望著他,想要看清他烏墨如永夜般的眼瞳。
“在看什么?”他迷離了眸光,我想要微笑,然而全部凝起的清醒抵不過他下一刻一個更為激烈的需索,瞬間流失。
“別怕,我不會傷了我們的孩子。”他健碩的胸膛緊緊迫著我的,卻又十分小心在意地移開了腹上所能承受到的所有壓力。
“竟做這樣的夢呢……”對著他的笑臉,他情動時的一個蹙眉,一聲低喘,我卻是赧然的,為了自己竟夢見與他如此真切地歡好。可是,下一刻便已釋懷,我輕輕抬手抵住了他堅硬的肩膀,莞爾一笑。
“呵……就這樣一直在身邊……夢中……也是好的。”
他的笑意仿佛愈發(fā)濃烈了,望著我的眼神柔得幾乎能夠擰出一江的潮。就這樣忽重忽輕的被迫著,我仰起臉忍受,抑或享受,身體卻是忽冷忽熱,似極了幼時那一場不甚美好的傷寒回憶。素白的臂膀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