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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話,這才罷了手饒過了繡夜,蹭蹭地挪到我身前。我待要取帕子給他擦手,目光卻驀地被他襟口上一處銀光閃閃的物事給吸引了去。忙拉過他身子仔細瞧了瞧,見竟是一枚女子所用的銀制花籃絡(luò)索,不知怎地勾在了他胸口衣扣處。我伸手將它拈了下來,舉到惇兒身前問道:“惇兒,這東西你是哪里來的?”
惇兒根本無心于此,聞言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便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伸手去搶我手中的帕子捏在手中頑了起來。我無心玩鬧,由著他將帕子搶了去,一手捏著那花籃絡(luò)索,思緒愈加繁雜了起來。惇兒沒見過這絡(luò)索,難道,竟是方才他不小心跌入花圃中勾在身上的么?那么,又是誰會將這種物事遺落在此處?
這花圃,這花圃……這花圃可緊挨著池子呢!難道,這枚絡(luò)索竟是與那惠娘有關(guān)么?
作者有話要說:我胡漢三又回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頂著被拖鞋打死的危險扛著鐵鍋浮出水面,更文,閃人\(^o^)/~
第六十章 才開芍藥弄春情(下)
身后余容郎君似是渾不知我腦中紛繁愁思,見我捏著一枚物事發(fā)怔,又追問道:“王妃,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聽了他說話,心中驀地一動,幽幽道:“本宮說花草比人高潔,原也是有本宮的道理。”我見他垂眸沉思,更是暗暗堅定了我心中所思。“花草本心凈純,可從不會謊言蒙人。”
他聞言微微一怔,“這說法倒是頭一次聽說,不過,嗯。”他一手搓揉著下顎,眉間卻漸有了喜色,“倒也卻是如此,我這花兒日日在這園中,瞧見什么聽見什么,可從不對我扯謊。”
我聽得他話中有話,愈發(fā)堅定了心中的念想。俯身望著亭外花圃中的那簇簇的紫云紅霞,我輕笑道:“你這幾本紅芍都是什么品種?”
他聽了我的問話,顯是頗有自負地昂首道:“回王妃的話,旁的不敢說,單這幾本紅芍,我卻是可以擔(dān)保本本都是精品。”說著走到我身側(cè),伸手指著一株顏色妃紅的花株道:“就說這本鶴落粉池,還有那本冰山獻玉,放眼整個天水,我擔(dān)保再找不到第二本。”
我斜睨著他一本正經(jīng)解釋的模樣,方才的輕佻也不見了,此刻倒是一臉認真篤定,想來果也真是愛花之人,一說到這些紅芍,他眼中綻放出的光彩便如暗夜中的星辰,點點的灼人眼窩。眼見他指指點點,目光漸至落在了一株顏色深紫的花株上,我循著他目光瞧去,只見那花兒深紫一片,然而花瓣之上竟隱隱嵌著金線,似極了姨母那延祐殿栽種的那本紫袍金帶。我心頭大動,紫袍金帶乃是紅芍中的上佳之品,因花色深紫,寓意紫氣祥和,更因有金線夾雜其中,更是寓意至尊至貴,乃是皇宮內(nèi)苑專用的賞玩花卉,極難一見的,便是姨母尋覓多年亦只得了三本,兩本獻了故太后,自己只堪堪留下一本賞玩。這紫袍金帶莫說尋常百姓家,便是諸侯親王,一品大員府中也是不能輕易栽種的,這可是大大的犯了規(guī)矩。
我耳聽著那余容郎君喋喋不休地講述著,目光慢慢落在緊挨著紫袍金帶的那本紅芍上,卻是花色清艷,較之緋紅略淡,較之杏紅又偏深。這株我卻也曾見過,是先王知姨母愛芍,特意覓了來送給姨母賞玩的,叫做“貴妃出浴”。我心頭一冷,先是紫袍金帶,再來這貴妃出浴,這樣兩本紅芍栽在一起,栽在這思賢王府中,用意之歹毒,簡直昭昭!
我側(cè)眼望著余容郎君,想從他面上尋覓出一點端倪,此人看似輕佻無禮,然而通身卻又總給我一種凈純的感覺,一如他栽的這些花兒。我嘗不愿他竟是如此城府之人,受了皇后的指使行此栽贓陷害之事。他見我凝目望他,只當(dāng)我是聽他解說地入了神,笑道:“王妃請看,這株紅花重縷,可說是紅芍中的上佳之品。尋這品次本是不易,要將它培育到結(jié)出這海碗般大小的花兒來,更是難上加難,我為了它,可說是費盡了心思。”
我自然知道紅花重縷,與紫袍金帶略有相似之處,不過是顏色深紅偏紫,花瓣之上卻并無金線。此刻聽他明明是指在了那紫袍金帶上,卻故意將它解說成紅花重縷,我心底登時生冷,泠泠笑道:“郎君可是故意在考教本宮的學(xué)問么?這本分明是紫袍金帶,怎地郎君卻說是紅花重縷呢?”
他聞言卻是一怔,“紫袍金帶?王妃是說,這本是紫袍金帶?”
我見他形容不似作假,心底倒是微微一動,難道,他果真不知這本紅芍乃是只能栽種在帝后宮中的紫袍金帶?可是,他是如此懂芍之人,又怎會犯這樣淺顯的錯誤呢?他卻漸漸有些焦躁起來,左右轉(zhuǎn)了幾圈,再次問道:“果真是紫袍金帶?”
我不耐道:“本宮昔年在楚朝之時,曾多次賞玩過這種紅芍,本宮于芍藥品次未見得比你知道的多,然而花色深紫,上有金線,這本紫袍金帶本宮卻是斷然不會瞧錯。”我灼灼注視著他,語氣漸漸肅然。“本宮敬你是愛花之人,話到此處,也是點到即止。”我抬手指向緊挨著紫袍金帶的那株紅芍,泠然一笑,“那株貴妃出浴,卻也不必本宮再解釋了罷?”
他細瘦的身軀微微一震,我只當(dāng)他是聽出了我話中的警示之意,心底生了怯,未料他眼中的神采卻愈發(fā)深濃起來,驀地擊掌喜道:“我只當(dāng)王妃是我的知音,果真是沒有錯的,這株紅花重縷,不,如今卻是紫袍金帶了!我可尋覓了它兩年多了,卻不想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我被他一驚一乍的歡喜氣得幾乎啼笑皆非,難道他竟是完全沒有聽出我話中的警示之意?難道他果然是并不知那本紅芍乃是紫袍金帶?難道他果真是那樣毫無城府,心思凈純的養(yǎng)花之人?可是,若果如此,他又為何會為皇后養(yǎng)芍呢?如此凈純之人,在那諱莫如深的宮廷之中,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無奈的神色,自歡喜了一會,又轉(zhuǎn)向我道:“一早聽說王妃愛芍,果然并非虛言。”
我搖搖頭,打斷了他一廂情愿的講述,我肅然道:“你錯了,本宮素來所喜其實并非紅芍,本宮所喜的,乃是海棠。”
他一怔,隨即微微偏首,“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我聽他如是一說,心底亦是微微一動,未曾想他對海棠竟亦有涉獵。望著他一臉坦然的歡喜,我愈發(fā)疑心自己的猜測,手中那枚絡(luò)索握著久了,便漸漸有些生冷地硌人,我不愿再與他多兜圈子,冷聲道:“余容郎君,本宮敬你也是愛花之人,今日之事,只要你將那紫袍金帶并那貴妃出浴除了去,本宮可一概當(dāng)做不知,否則,紅芍事小,人言可畏,這其間的厲害,無須本宮多言。”
我一番言語說得清楚之極,他若不是糊涂人,必然亦能知曉這其間的厲害,孰料他卻蹙了蹙眉,很是不甘道:“我只當(dāng)在這王府中總要比在宮中自在的多,誰曾想竟也多的是矯情之事。倒也可笑,這人與人傾軋反復(fù)也便罷了,我這花兒好好的開著,竟也白白受了牽累。”
他說的如此露骨,我縱便想要裝作不明卻也是不能了,他抬眼望住我道:“不若我與王妃打個商量。”
“此話怎講?”我不由挑眉。
他抬手撫了撫下顎,道:“我叫我這寶貝花兒給王妃說個故事,王妃若聽了歡喜,便作主留下她們,好是不好?”說罷也不待我回應(yīng),他轉(zhuǎn)身便出了亭子,輾轉(zhuǎn)踱了幾步,卻是停在了那碧池旁。
我見他形容古怪,然而卻又似在提醒著我什么,不由循著他的動靜看去,只見他彎身蹲在了池邊,伸手掬起一捧碧汪汪的池水盈盈于掌,卻是不言不語,只抬頭笑望著我。
我一怔,恍惚中竟霍然站起身來,直直向前跨出一步,“你……”
他眸光起起落落,分明是著落在了我手上所拈著的那枚花籃絡(luò)索上。我心中一陣急跳,眼中一時除了他手掌中那碧汪汪的一片,再無其它。
他笑道:“我那花兒一貫是飲這池中之水,只是往后怕是飲不得了。”
話已至此,我情知再不必多問。身側(cè)惇兒自擦凈了手掌依依伸手拽我衣袖,想是在此處呆著膩歪了,念著要回去了。我牽著他走出亭外,見那余容郎君仍是一臉?biāo)菩Ψ切Φ赝遥巴蹂@紫袍金帶……”
說話間,我已堪堪行到了園門口,見他跟著追到身后不遠處,我幽幽笑道:“你這紅花重縷種的當(dāng)真喜人,本宮很是歡喜,不若便移栽到東園罷,東園的池水澄澈,想來定然討你這些寶貝的歡喜。”
他眼中一亮,望著我緩緩向園外行去,“可須問過王爺?shù)囊馑寄兀俊?br/>
我淡淡一笑,并未答話,他卻已極快點了點頭,卻是笑了笑,俯身道:“恭送王妃。”
繡夜見我輕易地便饒了那說話沒輕沒重的余容郎君,心頭多少存了些訝異不解,左右見再無了他人,忍不住問道:“王妃,那余容郎君好生古怪,您怎地也便容著他去呢?”
我將那花籃絡(luò)索信手遞了與她,淡淡道:“你難道沒有瞧出?”
繡夜聞言一怔,隨即赧然搖頭道:“奴婢愚鈍……”
我嘆道:“此人看似胸?zé)o城府,然而卻又常常口出驚人之語,想來如非大智若愚,便是真真的一個愛花成癡的花匠罷了。我不與他計較,原也是為了此時敵我未明,至少目下我尚未判出他接下來可能如何行止,我將他送到東園,放到王爺?shù)难燮さ紫拢螄L不也是為了自清。”
繡夜點頭道:“王妃說的是,奴婢可半點瞧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她說著話,手中把玩著那枚絡(luò)索,又道:“這枚絡(luò)索……?”
我冷冷一笑,卻從她手中拈過那絡(luò)索,“那便要去問問熙華了。”
“果然是那熙華所為?”繡夜驚聲道,“只是,王妃又是如何肯定的呢?”
我待要開口,身前不遠處的林蔭道上,一個身穿碧色衣裳的女子正提了一個花籃翩然走過,身后猶然跟著幾名小丫鬟,切切道:“綠水姑娘,可還須再添些什么?庫房里新進了一些迷迭香,公主一貫是歡喜的。”
那綠水卻是頗為得意地笑道:“何須你等提點,我一早便備下了,王爺晚間過來飲酒,必是要熏上這迷迭香的。”頓了頓,又道:“王爺歡喜這迷迭香,咱們公主自然是時時放在心頭。”
一行人說著便繞進了一邊的小路,拐向西園去了。繡夜面有不豫之色,啐了一聲道:“當(dāng)真是什么樣的主子什么樣的奴才,瞧她那不知輕重的輕薄樣!”
我卻不惱,只抬手撫了撫惇兒的頭頂心,微笑道:“惇兒,你可立了大功。”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勤勞的小蜜蜂!
第六十一章 血色羅裙翻酒污(上)
余容郎君雖什么也沒有說,然而,卻又什么也都說了。我不會瞧錯,他掬起的那捧池水分明是在提醒了我,那個人,那個與惠娘的死休戚相關(guān)的人——
綠水。
繡夜聽了我的分析自然是驚訝不已,直說這也太是隱晦了,虧得我竟能瞧得明白。其實不過是我早已對熙華起了疑心,綠水又是她身邊第一得力的人,我自然會多加留意。
我既得了這樣有利的消息,正自斟酌著要如何去告知拓跋朔,卻見晚間他早早地便來了重華殿,我不由暗自訝異。這些時日那熙華使盡了種種手段只想要將他留在西園,縱是他一徑堅持必在重華殿留宿,也每每拖到深夜,卻不知今夜怎地回來得如此之早,那綠水不還說備下了酒菜供他晚間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