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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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冷冷回道:“那是自然。妾身既一心一意跟隨王爺,自然處處要以王爺為重,思王爺之所思,想王爺之所想,怎會為這起子無足輕重的事而與王爺置氣?”
她的語氣已趨冷硬,皇后也不以為忤,點頭道:“不錯。身為女子,縱便坐到了再高的地位,也要時時清楚自己的本分,須得記住如今這體面是誰人給你的,莫要一時得意便忘了本分,白白叫人笑話。”
熙華輕輕一笑,“娘娘的話總是沒錯的,妾身深以為是。”她頓了頓,又道:“所以妾身自然不會為了王爺忙于軍務(wù)不曾來見就暗生怒氣,壞了與王爺?shù)姆蚱耷榉帧D锬锉M管放心。”
身邊繡夜聞言眉頭一簇,極快地望了我一眼,“王妃——”
“讓她說。”我擺擺手,如何不知熙華這話中尖刺,刺刺是針對我的,只是有句話卻也說的不錯,吃不到葡萄,便詛咒葡萄是酸的,只盼著吃到的人都酸倒了牙才好。熙華縱便心氣兒再高,在這上頭卻也是不能免俗的。我聽著她的說話,心中只暗暗想著,她對拓跋朔倒真是有心,即便受了冷落至此,卻仍是處處維護(hù)于他,想來這難道也是前世的冤孽?那么,我與拓跋朔又究竟是為了什么緣故糾纏至此呢?我曾將他視作生命的全部,可是,他卻用與另一個女子的糾纏讓我對他失去了所有信心。可是就在我對他死心,想要徹底地忘記他曾帶給我的歡樂也好,悲苦也好,通通抹去的時候,他卻又以著那樣強(qiáng)勢而霸道的方式重新闖進(jìn)了我的生命,打亂了我的命盤,甚至,讓我再次懷有了他的子嗣——我與他的骨血。
拓跋朔……拓跋朔……我想起昨夜他待我千般柔情萬般繾綣的一舉一動,手掌輕按在小腹,尚未出腹而平坦柔軟的皮膚下,是帶給我與他那樣意外的驚喜和期待的一點骨血。胸口處漸漸暖了起來,可腦中卻怎么也揮不去不久前得悉的真相——熙華,她竟然也懷有了他的骨血!他明明說過,明明說過我與他之間從此再無別人,再無別人!
我靜靜站著,皇后與熙華這番話似避著我卻又似故意說給我聽,只隔了這小小的一道屏風(fēng),一層紗簾,但凡不曾刻意壓低修飾的對話,又哪有聽不到的道理。文茜亦在我身側(cè)站著,突然壓低了嗓子輕聲道:“王妃,奴婢謝王妃大恩大德!”口中說著話,便俯身要拜了下去。
我吃了一嚇,雖然我與她位份主仆,可她到底是皇后身邊的人,并非我的奴仆,突然對我行此大禮著實令我一驚。我忙伸手扶住她,詫異道:“此話怎講?”
她仰首望我,嘴角邊慢慢浮現(xiàn)出一抹清冽的笑意,低低道:“從前聽靜竹說王妃是個溫柔善良,天仙般的人兒,我只是不信,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橫豎命也是攥在主子手上的,高興了便打賞點銀錢,不快了,說攆了去也便就攆了,哪里有當(dāng)真體恤心疼奴才的主子呢。”
我聽她如此說話,心底已然是有數(shù),她必是因著方才茗兒的事而生了感慨,想來許是那茗兒與她私交匪淺罷。我淡淡笑道:“我只做認(rèn)為該做的事,卻也不圖人人都能明白我,感激我。”我說著手上微微使了幾分氣力,“你且起來。”
她低埋著臉,這才整衣站了起來,目光透過屏風(fēng)往外頭一溜,已然是一臉的厭惡。“王妃,您當(dāng)真要仔細(xì)那個什么公主,她在宮中已待了兩個月了,平日里連皇后娘娘也不曾放在眼里。今日她當(dāng)著娘娘的面都敢出手傷您——”
她話音未落,我已擺手打斷了她的說話,只淡淡道:“你不說我倒忘了,你這么一提,這腿上忍不住又開始疼了。”
繡夜聞言一驚,忙湊近了扶住我道:“可疼得厲害么?這可如何是好!”
我擺擺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退紅,退紅……我恍惚間倒是一下子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了,分明是借著這衣裳的顏色暗示我如今熙華是我的強(qiáng)勁對頭,只怕是會威脅到我這思賢王府的主母之位,故謂之——退紅了!我心中一陣犯冷,卻也不由得生了明晰的怒氣與不甘。退紅?我倒要看看,究竟她能不能有這個能耐,讓我退紅!
主動繞出屏風(fēng)走了出去,一眼便瞧見熙華正起身告退。見我出來,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湯,盈盈望著我,目光自我身上靜靜地一個起落,抿唇笑道:“本宮這些年見過的美人胚子沒有一千,也有九百,卻真真是未曾見過宓兒這樣的。紅桃綠柳,粉荷白杏,這天底下的顏色就沒有宓兒穿著不襯的,也不知究竟是這顏色襯了人,還是人襯了顏色……怪道朔兒對你一時片刻也放不下心呢。”
熙華睨了我一眼,沒有開口,卻是自鼻腔中哼了一聲。我也不多說話,與她見了平禮,便看著她轉(zhuǎn)身不急不緩地去了。我眼見她身影完全消失在廊下轉(zhuǎn)角處,這才赧然一笑,走近皇后身側(cè)笑道:“娘娘盛贊了,娘娘巧心挑了好顏色,宓兒不過是借花獻(xiàn)佛罷了。”
皇后眉心微動,“哦?宓兒歡喜這衣裳的顏色?”
“那是自然。”我垂首闔眼,只望著腳下方寸之地。“娘娘的心意,宓兒總是能體會的,這顏色……宓兒何止喜歡,簡直受益匪淺。”
皇后一時沉吟不語,只微微摩挲著茶盞那溫潤的邊緣。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背皮膚半點也未見松弛,白膩如玉,小指上戴著一枚精雕細(xì)琢的犀角鑲玉的護(hù)甲,置放在案上一下下輕輕扣著,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宓兒一貫是個水晶玲瓏人,與你說話,本宮總是十分愿意的。”皇后招手喚了文茜過來,跪在她身前一下下地替她捶著小腿,抬眼睨我。
我仍是微微低著臉,聞言笑道:“娘娘疼惜宓兒,原是宓兒的福氣。”
皇后伸手拉住我手掌輕輕拍了拍,笑道:“本宮疼惜你,固然是為著你素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再要說是還為了什么緣由,卻也是,不足為外人道了。”
我緩緩抬起臉來,望著皇后熙亮中透著凌厲的眸光,我噙了微薄的笑意靜靜接口,“物傷其類,宓兒省得。”
皇后一怔,目中先是有少許的驚詫流轉(zhuǎn),很快便覆蓋了濃濃的笑意。一手仍是輕輕把玩著我纖細(xì)的手掌,突然道:“本宮讓小高送了那雙頭人參去,宓兒可歡喜?”
我點頭,“自然歡喜。宓兒即便不通素問,亦知那雙頭人參是極好的補品,尚未謝過娘娘的厚愛。”
皇后幽幽道:“雙頭人參,意味雙喜。一來,為著宓兒與朔兒重歸于好,二來,賀宓兒腹中之喜。本宮也算是煞費苦心。”
我心頭一動,原先以為皇后是暗諷我與熙華同時有喜,所以送了那雙頭人參來,卻不想她竟完全未將熙華有孕一事放在心上,難道……
皇后放開了我的手,慢慢整衣躺了下去,懶懶地?fù)]了揮手。“罷了罷了,宓兒也回去休息罷。”說罷瞇眼瞧我,目光漸漸下落,停在我雙腿的位置。“可要仔細(xì)那燙傷,雖不算什么大傷,卻也須得嚴(yán)陣對待,否則好好一個瓷人兒一般的美人,就這樣掩瑜了,當(dāng)真可惜的緊。”
我心頭一緊,如何聽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當(dāng)下緊了緊嗓子,低頭行了一禮,“是,宓兒告退,娘娘萬安。”
第五十六章 五月天山雪(上)
回到府中,拓跋朔尚未歸來,卻遣了漠歌前來傳話,只說是軍務(wù)繁忙,許黃昏時分能夠趕回府中與我共進(jìn)晚膳。我淡淡嗯了聲,便讓他去了。適才燙傷的腿部雖不甚嚴(yán)重,卻始終有些灼灼地疼著,我攜著繡夜與靜竹便要回去休息,剛進(jìn)了東園的大門,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重華殿門前的風(fēng)水銅鑄麒麟旁發(fā)著怔,素錦的褂子,湖綠色的緞面涼褲,披散著烏墨墨的發(fā)絲,赤著一雙白玉似的足——卻不是惇兒是誰?
阿珺遠(yuǎn)遠(yuǎn)地在他身后站著,見我過來,正要開口喚我,我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作聲。他本自穎慧,見狀低了臉去便退到一邊。我輕輕地走到惇兒身后,見他卻仍是呆呆蹲著,仿佛一點動靜也沒有察覺,我心中詫異,亦不敢驚了他,只得輕輕喊了聲:“惇兒?”
他這才恍惚一震,茫然地轉(zhuǎn)過臉來仰首望我。時近正午了,赤陽高照,我低著的臉孔隱在了逆光中便很有些蔭蔭翳翳瞧不分明,他仰著的臉受了陽光的直照,很快便抬手擋住了雙眼,然而比這本能的動作更快的是僅僅發(fā)生在下一刻,他幾乎是同一時間跳起了身子便沖我撞了過來。
“小王爺,小心王妃的傷!”一旁繡夜眼疾手快地便要伸手去拉住他,然而仍是慢了一步,惇兒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撞在了我被燙傷的腿上,衣料與皮膚的摩擦疼得我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惇兒一怔,很快意識地自己闖下了禍?zhǔn)拢荒樆炭值匮鍪卓次遥B連比劃著問我怎么了。我見他惶急,心下如何忍心?強(qiáng)忍著腿上陣陣傳來的疼痛彎身將他抱了起來,附在他耳畔問道:“惇兒這是怎么了,作什么要悶悶不樂?”
我見他垂首不語,只下意識地抬手圈住了我的頸項,將臉埋在了我衣領(lǐng)中,如何不知他小孩兒心性,情緒一貫是大起大落,只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不快的事,少不得只得哄著他,笑道:“嗯,惇兒不說也罷,教母妃猜猜,是惇兒養(yǎng)的小雀兒飛走了,還是那只野貍奴偷吃了惇兒的金魚啊?”
他聽了我的話,這才動了動身子,嗤得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捉住我旖旎在頸間的一綹發(fā)絲把玩著,雖仍是不愿表態(tài),然而面上終究是不見了先前的悶悶不樂,眉宇間隱隱有了一絲兒歡喜。我抱著他進(jìn)了大殿,這才將他放下地去,看著他熟門熟路地自己跑進(jìn)了我的寢殿,轉(zhuǎn)頭吩咐靜竹道:“讓小廚房送些涼爽的瓜果來,拼得細(xì)致些。”見她應(yīng)了聲便往出走,我又補了一句。“叫阿珺也進(jìn)來一起吃些。”
她足下一頓,扭身沖我赧然一笑,“謝王妃。”
我隨即進(jìn)了寢殿在榻上坐下,一抬手便瞧見了身上那件退紅色的衣裳,眉心一蹙,我忍不住道:“繡夜,去給我隨便取件衣裳來,我要更衣。”
繡夜正拿了我妝臺上的一棵虹光珊瑚寶樹蹲在惇兒身前逗著他玩耍,聞言一怔,起身茫然道:“王妃要換哪一件?”
我睨了她一眼,有些悻悻地起身便走到屏風(fēng)后,“哪件都好,只莫再教我瞧見這件衣裳。”
惇兒似是敏感地察覺到了我的不快,抱著那棵虹光珊瑚寶樹起身便要跟過來,多虧了繡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連聲勸道:“小主子,王妃正在換衣裳呢,你可不能跟了去。”
他這才悻悻然站住了腳步,由著繡夜取了一件天水碧的煙籠月季的散花綠葉裙跟著繞進(jìn)屏風(fēng)內(nèi)。繡夜先幫襯著除去了我身上那件衣裳,丟在榻角,而后小心地避過了我腿上的燙傷為我穿上了取來的衣裙,邊為我系著腰間的束帶邊道:“是奴婢的疏忽,皇后賜下的物事總是留個心才是,當(dāng)著她的面不得不穿,既然回來了王府,這衣裳,還是敬而遠(yuǎn)之罷了。”
我嘆了口氣,沒有接口,心中卻清楚明白地很。我哪里是為了一件衣裳置氣?不過是為了心底的那一份隱隱約約的憤怒借題發(fā)揮罷了。丫鬟們很快將新鮮的瓜果送了過來,為著天氣炎熱,還是著意冰鎮(zhèn)過的。我想起彼時大夫的交代,只說我身子偏寒,為了腹中的孩兒千萬切勿貪涼,因此只讓靜竹端了兩個冰碗,一個給了惇兒,一個給了阿珺。阿珺起先只是不敢,待得見我確是一臉笑意,溫和近人,這才伸手接了過去,小心地站在靜竹身邊慢慢吃了起來。
靜竹見我雖是當(dāng)著孩子的面笑意融融,但眼中卻是并無一分快意,忍不住近前勸道:“王妃,奴婢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我睨了她一眼,為著她猶猶疑疑的態(tài)度便頗有些不快,“你有何話要說,但說無妨。”
靜竹嘆了口氣,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