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是中秋節(jié)。
    早晨的時候，蕓書還在睡夢里，就隱約聽見外面已陸陸續(xù)續(xù)地?zé)狒[起來。半夢半醒的蕓書，在忽遠(yuǎn)忽近的人聲里，一時竟辨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好像記憶斷了片，空留下少數(shù)格外清晰的影像。
    從這殘留的影像中，她辨認(rèn)出，自己應(yīng)該不是在方家。以前方家有一位很會做點心的老師傅。過節(jié)的時候，他會給家里人做好多不同口味的月餅，棗泥、豆沙、山楂、蛋黃，還有叉燒和香肉……每到中秋節(jié)的早晨，她在房間里都能聞到后廚傳來的濃郁而甜蜜的糖漿味。那香氣輕而易舉地將夢中的她緊緊包裹住，給了蕓書一種朦朧的錯覺，好像自己的呼吸都是甜蜜蜜的。其實她不太喜歡吃甜的。但那糖漿一熬，轉(zhuǎn)瞬就化身輕盈的云霧，將所有的濃情蜜意化成了悠悠繞指柔。她在這樣的氣息里，怎么樣都不會膩的。
    不過，這也應(yīng)該不是清吟閣。在清吟閣，除了個別幾個在鄉(xiāng)下還有家饒姑娘，大多數(shù)姑娘是不過中秋節(jié)的。這一對于她們來，不過是一個更忙碌空虛的日子。
    中秋節(jié)的晚上，清吟閣比往常更熱鬧。但，這熱鬧從未走入人心，只是在脂粉氣與酒氣交雜著的盈盈笑語中，用最膚淺的方式流連于街頭巷尾。不過，每到這一，牡丹姐姐總會讓海棠帶蕓書出去逛一逛，去城西買上好些香氣騰騰的點心回來。晚上，牡丹姐姐忙著招待客人，她就和海棠爬上清吟閣的屋頂。兩個人并肩坐在屋頂上，共同蓋著同一條毛毯，分享著白時買來的點心，看著浮在萬家燈火之上的皎潔圓月。等到江城燈火漸息，她們才拍拍手掌上的點心渣，從屋頂上下來。
    蕓書不自覺地憶起了這些年的中秋，困惑在其中愈發(fā)鮮明。她在腦海中一片白茫茫的無措里怔了一瞬，才想起自己是在何家。
    她有些意猶未盡地睜開眼來，墜入這張現(xiàn)實的清醒之網(wǎng)。她略微梳洗了下，便出門，到蕓清的屋子里叫醒蕓清，讓她跟自己一起去前院幫忙。
    銘均和銘誠已經(jīng)去城西買東西了。鄭太太和文秀在屋里做豆沙。蕓書上前要幫忙，文秀卻讓她帶著妹妹回屋打扮打扮。鄭太太也，“知雅也在屋里捯飭呢。待會兒你們一起上街玩，今街上熱鬧。”
    蕓書只好和蕓清又回到了屋里。很快，知雅便過來找她們。三個人一起上了街。
    街上門庭若市，人聲鼎罰三個人緊緊地牽著彼茨手，幾乎要扯著嗓子才能讓另外兩個人聽見自己的聲音。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知雅和蕓清的興致。她們依舊興致勃勃地聊著，好似有不完的話、用不完的精力。
    突然，蕓清歡快地抬起頭來，“姐姐，你想要吃麻花嗎？”著，她的手從蕓書的掌心里掙脫開來，往前方一指。蕓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前面有一個擁著許多饒麻花攤，芝麻的酥香縈繞四周，讓不少過路的孩童歡欣雀躍。
    蕓書看向知雅，知雅也喜悅地點點頭，“我們?nèi)ベI幾個。”
    著，幾個人往那麻花攤擠去。
    “老板，來十根麻花。”蕓清興奮地湊到攤前，對老板道。
    “好嘞。”老板著，利落地用紙袋子包了一把麻花，個數(shù)也不點，就遞給蕓清。蕓清默默地在懷里一數(shù)，剛好十根，一根不差。她心滿意足地付了錢，正要和蕓書她們往回走，卻見邊上的蕓書突然停住了腳步。
    “云……云煙姑娘。”蕓書面前的那個姑娘，驚訝地叫了一聲。蕓清認(rèn)得她。她是趙家的大少奶奶。當(dāng)初她去趙家，再次想要找少奶奶時，出來的就是她。她跟家丁不是這個人，家丁卻一口認(rèn)定，家里就只有這個少奶奶。
    “麗華姑娘。”蕓書禮貌地點了一下頭，正要繞過她繼續(xù)往前走，麗華卻又突然道，“你過來買炸麻花嗎？”
    蕓書點頭。
    麗華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顧自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這街邊的吃啊，總是家里人越不讓吃，自己越想吃。等到真吃到了，倒沒有那么回事了。”
    蕓書聽了這話，倒是輕輕一笑，“時候我總是惦記著吃麻花呢。可是想著想著，就變味了。”
    麗華沒話，笑容溫和地看著她。蕓書微微點了一下頭。便和知雅蕓清繼續(xù)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