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九爺
靈蓁與文秀和鄭太太告別之后,便去了文淵的店。
蕓書和素雯都在店里。靈蓁一邁進門,就歡喜地地跟她們打招呼。
“我哥呢?”靈蓁湊到她們倆身邊,又問道。
“早上出去談事情了。”蕓書回答,“今怎么這么高興?”
“來見你們,當然高興啦。”接著,靈蓁又把今早上碰見文秀的事情告訴了蕓書,還補充道,“你怎么不一起來?”
“我呀,就不湊這個熱鬧啦。現(xiàn)在文淵店里忙,我應該多來幫幫忙才是。素雯她也忙不過來呀。”
“原來是為了我哥呀。”靈蓁拖長聲音,調(diào)皮地笑起來。素雯也順著竿子往上爬,“我這里可忙了,你得來才好。”
蕓書伸出手各推了她們倆一把,故意正色道,“你們倆真是。”但是話音剛落下,她自己又忍俊不禁。三個姑娘鬧哄哄地笑成了一團。
等笑聲漸漸地止住,她們才散開來,默契地去做各自的正事了。素雯去地下室清點存貨,蕓書繼續(xù)布置著店面,靈蓁則留在柜臺后面等著招待客人。
上午的來客不算多,或許是因為沒有在門口大張旗鼓地宣傳,剛剛開業(yè)很多東西也準備不足。蕓書,先這樣試著開幾,到時候和文淵商量商量,做一點活動來吸引客人。素雯和靈蓁也都欣然同意。
三個人在飯館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之后,靈蓁就回趙府去了,她要去收拾明出游用的東西。蕓書和素雯則回到陵里。
太陽高照的晌午時分,外面的街道漸漸沉寂下來。行人好像一個個都被太陽追趕著,紛紛躲到室內(nèi)去了。偶爾有叫賣的人路過吆喝幾聲,但那響亮的吆喝很快就在疲乏的午后失去了色彩。店門一扇閉著,一扇半開著。素雯蜷著身子坐在柜臺邊,半閉著雙眼,一只手托著臉,一只手無意識地扇動一把畫著暗綠色竹葉的合歡扇。蕓書則在店后面的屋子里休息。
這時,緊閉著的那扇門被突然推開,門框抖了兩下,發(fā)出了兩聲怪劍一片碩大的陰影橫在陵門口。
素雯握著扇子的那只手猛然晃了一下,竹制扇柄磕在柜臺上,清脆而又響亮。她睜開眼來,看見店門口站著一位身形龐大的中年男子,穿著深灰色長袍,臉龐隱在了嶄新西式帽的陰影下。
但素雯還是認出來了。江城的人怎么會不認識他呢?
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年輕的時候靠賣洋煙和賭博發(fā)了橫財。他嗜賭如命,還恰恰有著令人艷羨的偏財運。因此,那些好賭卻負債累累的人,在賭場見了他,都點頭哈腰,稱他一聲“爺”,渴望他能帶自己一把。有個鄉(xiāng)下來的混混,托了他的福,不僅還清了賭債,置辦了房產(chǎn)娶了媳婦,還用錢疏通了關(guān)系,找到了一份正經(jīng)工作,現(xiàn)在在江城的警察局,算得上是有頭臉的人物。
現(xiàn)在他離開了賭場,還開了一家店,只是偶爾還幫著洋人進進貨、做做生意。吃喝嫖賭抽,他算是徹底戒掉第四個字了。不過,他的壞名聲路人皆知,江城的人都怕他。都,光腳不怕穿鞋的,他來去自由,沒有家庭,沒有后顧之憂,這樣的人真要跟你爭起來,是最不留余地的。更何況,他頭腦靈活,手腕狠辣,跟警局還關(guān)系不淺,要鬧出了什么大矛盾,哪戶人家和他耗得起呢?就算是趙家這樣的人家,也不愿意跟他有糾葛。所以,江城的人對他都是畏懼三分,哪怕他們不是過去那些在賭場有求于他的人,也都會稱呼他一聲,“九爺”。
素雯從柜臺里站起來,陪著笑臉乖巧地叫了一聲,“是九爺啊。”
“怎么?”九爺背著雙手,挑了一下眉,慢慢地踱步進來,打量著整間店面。
“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素雯一邊著,一邊從柜臺里鉆出來,挪過邊上的椅子,“您坐。”
“江城新開了間布店,我當然要來看看。別忘了,我自己就是做布匹生意的。”九爺著,拍了拍身上的長袍,坐了下來,拖長聲音道,“不過你們這間布店,比我的店有意思多了。”
“這是哪兒的話?九爺這么有商業(yè)頭腦的人,還怕我們搶生意不成。”素雯飛快地端上了一杯茶,放在他邊上的桌子上。
“搶生意我倒不怕,做生意,要的就是競爭。是你們這家店的老板娘,有意思。”九爺掀起了杯蓋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地用杯蓋邊緣撥弄著漂浮著的茶葉,“云煙姑娘,可是我的故交。”
“云煙姑娘是我們老板的人,哪里有機會認識九爺您呢。”素雯心中一跳,故作鎮(zhèn)靜地回答道。
“我跟你這個丫頭,沒什么的。你叫云煙姑娘出來見我。”九爺手一松,杯蓋“啪”地一聲掉回了杯沿。
“您看,您來得真是不巧,云煙姑娘不在這里。”素雯答道。
九爺抬起眼來,打量了她一下。隨后,他站起身來,仰著脖子高喊了兩聲,“云煙!云煙!”聲音中氣十足,像是要直穿房頂。
素雯見狀,連忙走過去,拉著他的衣袖,好聲好氣地勸他坐下。
而睡夢中的蕓書,在這短促有力卻又驚動地的聲音里陡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