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曾氏了然地笑,“這鄒家大爺,還挺閑。”</br> 劉玉真也笑,小聲道:“他還要親自過來呢,說是今日到,給陳世文帶了些外番的種子。”</br> “哎呦,你怎么不早說,”曾氏雖然私底下調(diào)侃鄒家大爺燒熱灶,但也不是那么不知理的人,她轉頭看了眼天色,招來丫鬟吩咐道:“去大廚房瞧瞧午膳準備得如何了,姑爺家里頭有客要急著回去,讓他們利落些,再讓人去老太太屋里回一聲。”</br> 丫鬟暗記在心,轉身出去了。</br> 劉玉真道:“娘,不必這般急,臨出門時我們已經(jīng)吩咐了下人,若是人來了便來報,家里頭也有長輩在,晚一會回去也沒事。”</br> “您這邊比較要緊。”</br> “到底是不好,”曾氏道:“左右這邊也沒什么要緊事,你們用過午膳就回去吧。今日就是讓你們來和你二舅見一見,你也就是初上京那一年和他見過吧,后面他忙于公務,就沒回來過。”</br> “今日不是要開祠堂過繼嗎?”劉玉真有幾分驚訝,“我們不在是不是不太好?”</br> “傻丫頭!”曾氏笑她,“這過繼哪是這么一時半會兒能辦完的事?麻煩著呢,說服完了你祖母還有族長族老們也得見見啊,不然你二舅怎么陪著我回來?”</br> “可不就是這些人難纏得很,再說了,開祠堂也得選個黃道吉日不是?”</br> 原來是這樣,劉玉真明白了,微嘟起嘴,“族老,呵。”那些只會拿著族規(guī)倚老賣老的人,她是半點也瞧不上的。</br> “族規(guī)有好有壞,那些族老們也是如此,他們和二房也不總是一條心,用得好了對我們也有益處。”曾氏拍拍她的手,“你如今已不是三年前的模樣了,都是官太太了怎么還是這般孩子氣。”</br> “也就是在您這兒才是如此,”劉玉真請她放心,“我這幾年往劉家送節(jié)禮,都沒忘過他們的,您就放心吧。”</br> 說到這里,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娘,您這兒可還有銀子?我想要把青莊買下來,銀錢上有些不湊手,陳世文那還有些不過是大姐姐的我并不想動用。”</br> “等等,”曾氏抬手阻止了她,“你怎么說得我糊涂了,你要把青莊買下來但是銀錢不湊手,這沒事。娘這里還有些,你之前給的一萬兩還剩七千呢,臨行前你外祖母又給了我兩萬兩,你不夠了從我這里先拿去。”</br> “不過什么女婿那里有你大姐姐的銀子?你這么一說恐怕不是三五百兩吧,這是怎么一回事?沒聽你提起啊!你大姐姐的嫁妝不是一直你二嬸管著嗎?”</br> “女婿怎么碰得到銀子?”</br> “哦,是這樣的……”劉玉真把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小聲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先前我們都猜錯了。”</br> 曾氏也沒有想到,沉默了半響她不滿道:“這王家,是怎么教女兒的?”</br> ……</br> 劉府,二房</br> 二太太將慧姐兒帶了回來,張羅了一桌子點心,“慧姐兒,你嘗嘗這個,這種糕啊你娘最喜歡吃了,多少都不膩。她成親之后回家來,那是每回都要吃的。”</br> 她拉著慧姐兒坐下,將碟子推到她的手邊,望著她感嘆道:“像,真像,你和你娘長得是一模一樣!”</br> 慧姐兒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拿起二太太說的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br> “如何?好不好吃?是不是還是那個味?”二太太期待地望著她。</br> 慧姐兒吃完了整塊點心,又喝了口茶,“嗯,好吃,多謝外祖母。”</br> “好孩子,”二太太笑道:“你喜歡那我往后常打發(fā)人給你送去,也只有我這兒的小廚房才能做出這個味兒,別的地方那是萬萬及不了的!”</br> “可不是,”旁邊站著伺候的鄭家的奉承道:“表姑娘,太太知道您和表少爺要回來了,歡喜得很。早早就打發(fā)人去采買您和表少爺愛吃的,愛用的,如今吶,堆滿了一屋子呢!就等著您來了。”</br> “就你多嘴!二太太笑罵,而后又轉頭向慧姐兒道:“慧姐兒,外祖母給你和康哥兒備了些玩意兒和幾個丫鬟,待會都給你帶回去。”</br> 她伸手去撫摸慧姐兒白皙的臉頰,“可憐我的兒,我那日在陳家見你身邊只有一個毛腳丫鬟伺候,連個跑腿的都沒有。可把我氣得夠嗆,這哪像是大家閨秀呢。”</br> “這隔著肚皮的就是不盡心,不過莫怕,外祖母給你撐腰呢。”她招招手讓鄭家的把人帶上來,“這幾個丫鬟都是我調(diào)理好了的,懂事能干,你這次就帶回去,安排在你和康哥兒身邊侍候,有什么事啊,就使了她們?nèi)マk。”</br> “如此,外祖母才能放心!”</br> 慧姐兒看著低頭順從地走進來的大大小小四個丫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解釋道:“外祖母,我身邊并不是只有梅香一個丫鬟,在京城還有一個呢,屋里兩個就夠了不需要再添人。”</br> 見她神色有些不愉,慧姐兒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至于康哥兒,他如今已經(jīng)搬去前院了,身邊有菊香和桂圓,還有兩個在屋里做活的丫鬟。母親說他是個男孩再添也是小廝,就連菊香幾個到了年紀也是要放出去的。”</br> “所以……”</br> 沒等她說完,二太太就柳眉倒豎,打斷了她的話,“好哇,真姐兒這是臉面體統(tǒng)都不顧了!她和你娘還在家里的時候,哪個不是一腳抬八腳邁的,這才是姑娘家的氣派!”</br> “小廝?小廝哪及得上丫鬟細心?康哥兒才那么點大,讓小廝侍候她虧心不虧心吶?這么多年我也沒虧待過她什么,她竟然敢虧待你們!”</br> 二太太站了起來,氣道:“這丫鬟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待會兒我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沒得這樣欺負人的!”她越說越激動,摟住了慧姐兒哭道:“可憐我的慧姐兒啊,你瞧瞧你這身衣裳都洗得發(fā)白了,這頭上也就只那么兩根玉簪,可見在家里頭的時候過的是什么日子!”</br> 慧姐兒被她摟著有點茫然,下意識道:“這是新衣裳……”不過做好之后便洗了一遍,顏色的確不如料子鮮亮。</br> 二太太可不管這許多,摟著她哭得很傷心,還喊起了劉玉珠的名兒,把帶著孩子們過來請安的顏氏都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安撫住。</br> “慧姐兒啊,”二太太擦干凈淚水,拉著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慧姐兒道:“外祖母給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是你爹的嫡長女,尊貴無比,和真姐兒比都是不遑多讓的,你要把這個家當起來啊!”</br> “特別是你爹如今高中,真姐兒又有了自己的親骨肉,你和康哥兒就只能相互依靠了。如今還只是讓你穿舊衣裳,過些年沒準就要對康哥兒下手了!”</br> 她無視慧姐兒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前兩年我打算著將你們姐弟倆都接到家里來教養(yǎng),誰知你爹是個耳根子軟的,被那枕頭風一吹就拒了,可把我氣得夠嗆!”</br> “不過不要緊,外祖母都給你算好了,這幾個丫鬟你都帶去。還有這些銀子,”二太太塞給她幾張銀票,“你都拿去,平日里多給那些下人們賞銀,將他們籠絡到你身邊來,如此這般,這陳家啊……”</br> ……</br> 這一頭二太太在教慧姐兒如何管一個家,如何彈壓、驅使下人,如何在陳世文面前給劉玉真上眼藥等等。</br> 那一邊曾二舅閑聊間也在教導著康哥兒。</br> “不錯,”他問了康哥兒幾個問題,滿意點頭道:“他這般年紀能把四書讀完,已很是不錯了。難得的是還有自己的想法,是我們隔壁街書塾那廖夫子教的吧?”</br> “正是,”陳世文回道:“二舅您認識廖夫子?”</br> “何止是認識,”曾二舅好笑著搖頭,“你忘了曾家附近就那一處書塾?我小時候也是在那兒上的學,還挨過廖夫子的板子呢,他打人疼得很。”</br> “二舅老爺您也被廖夫子打過嗎?”一旁的康哥兒略有些好奇地問道。</br> “京城的夫子也打人嗎?”旁邊同樣接受考較的劉家長孫遠哥兒也好奇地問。</br> 在旁邊站著的曾四郎早就聽祖母提起過這件事了,連忙側過身子,偷偷笑了。</br> “咳咳咳,”意識到自己失言,曾二舅轉移話題,對著陳世文道:“文博啊,康哥兒如今也有七歲了吧。”</br> 陳世文的臉上也有幾分笑意,回答道:“二舅您猜得不錯,康哥兒的確已經(jīng)七歲了。”</br> “那這字就要練起來了,免得下場的時候寫不出一手好字來,正好我這有一本字帖。”曾二舅吩咐兒子,“四郎,你去將我那字帖取來,給康哥兒做見面禮。”</br> 他略有些得意道:“這字帖是如今的國子監(jiān)祭酒柳大人寫的,我當年就是憑著這手字被點了二甲,若是沒有這手字,那可就得名落孫山了。”</br> 旁邊安靜聽著的劉延錚眼前一亮,看了看個頭比康哥兒還要高的遠哥兒,再看了看曾二舅欲言又止。</br> 今日曾二舅考較了兩個孩子,對康哥兒贊譽有加,但遠哥兒卻只點了點頭,這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br> “這怎么使得?”陳世文沒有注意劉延錚的表情,他驚訝道:“柳大人是大書法家,他的字帖名貴得很,這樣的東西二舅您還是留給四郎吧。”</br> “三郎和四郎是練得不肯再練了,”曾二舅笑著搖頭,“你瞧,我說要送給康哥兒,他高興得很呢。”</br> 果然,曾四郎一聽父親這么說就興致勃勃地拉著康哥兒,說要帶他去挑,沒有半點不情愿的模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