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今天子雖然脾氣一向詭異難測，而且過分寵愛蕭策的同時，對蕭景陽要求卻很嚴(yán)格。就連蕭景陽有時候覺得父皇未免對自己這個十三弟太過于看重，心懷警惕。但是他母后對他說過，蕭策是父皇最小的一個孩子，加之蕭策天資聰穎，再怎么溺愛也不過分。而對待他嚴(yán)格要求，這才是培養(yǎng)太子之道。
    這個想法一直支撐著他努力到現(xiàn)在。但是再嚴(yán)格，可是也從來沒有對他如此疾言厲色過。
    這次海棠宴是他第一次嘗試建立自己的權(quán)利圈子，也是他試探父皇的一次機(jī)會。雖然原來要明貶實升李云清的計劃破滅，但是他這幾天私下還在沾沾自喜父皇對他的小動作并沒有多言。
    結(jié)果，其實只是沒來得及找他算帳而已。
    蕭景陽的腦海中閃過這些念頭，身體像是自己有意識的一樣，在他頭腦做出反應(yīng)之前，就已經(jīng)趕緊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皇后見狀閉了閉眼睛，她事先并不知道蕭景陽求她辦海棠宴的目的就是為了李云清。如果提前知道，她肯定不會讓他們這么做。
    在烤肉里放頭發(fā)絲陷害人，這招早在漢朝時就有人這么做過了。在場的文武百官有哪個不知道這個典故？明擺著知道太子這是在試探皇帝。
    這也是沒有人肯為李云清說一句話的原因。
    因為大家都在觀望皇帝的態(tài)度。
    是默許太子自己建立自己的權(quán)力圈子？還是緊抓著權(quán)力一點都不放手？這是一個極好的事件，可以坐看太子在試探皇帝，而后可以見機(jī)選擇如何行事。
    而她這位極其尊貴的夫君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試探。也最恨權(quán)力交到別人手中，就算是自己親兒子也不成。
    一想到這里，她反而還是要感謝在蕭景陽開口求情之前就說話的蕭紫依。若不是她截過了話頭，后果不堪設(shè)想。
    兒子啊！你還是太嫩了。皇后端坐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地一言不發(fā)。在天威莫測的皇帝身邊，她早就學(xué)會了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不該說話。
    但她的兒子好像還沒有學(xué)會這一點。
    溫室殿內(nèi)突然之間靜默一片，只聽見壁爐內(nèi)有著些許的木炭燃燒的聲音。
    “你起來吧。”半晌之后，皇帝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蕭景陽局促不安站起身，悔不當(dāng)初地說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皇帝高深莫測地挑高了聲調(diào)道：“哦？你何錯之有？”
    “錯在不該擅自揣摩父皇的心意。”蕭景陽垂頭說道。他其實錯在太自負(fù)也太心急了。但是他確實是怕蕭策會受到父皇的寵愛，歷史上廢太子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蕭策一天天長大，馬上就要迎來十三歲出閣講學(xué)，這標(biāo)志著他將正式出現(xiàn)在朝野的視線里。
    “錯，你并不是錯在這里。”皇帝伸手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如果朕說的話都沒有人揣摩的話，朕這個皇帝當(dāng)?shù)秘M不是非常郁悶？”
    “請父皇明示。”蕭景陽恭恭敬敬地問道。
    皇帝冷冷道：“你錯在不該重用那個人。”
    蕭景陽不甘心地抬起頭，追問道：“父皇！太原李家究竟是怎么了？一個人的出身就這么重要嗎？”
    皇帝冷哼了一聲，雙手背負(fù)在身后，一副懶得說的模樣。
    皇后見狀，連忙淡淡地替皇上解釋道：“景陽，太原李家從來不被重用，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啊！”
    “這個兒臣知道，可是這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卻沒有人能說出來到底是因為什么。兒臣不信父皇會因為這種傳言而置人材而不顧！”蕭景陽豁出去了，今天既然已經(jīng)頂撞了父皇，也不差這么一句了。
    皇后瞥了一眼皇帝，看到他面無表情，默許了她繼續(xù)說下去。“景陽，這不是什么傳言，而是從太宗那里傳下來的一道前朝圣旨。當(dāng)初太宗攻陷未央宮之后，發(fā)現(xiàn)這道前朝圣旨在最隱蔽的地方被很好地收藏著。雖然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這條前朝圣旨上蓋著的卻是獨孤圣母皇太后的印璽。”
    蕭景陽一愣，“獨孤……”
    皇后緩緩地點了點頭。獨孤皇后是歷代皇后所效仿的典范，不僅因為她賢良淑德，為隋朝的基業(yè)貢獻(xiàn)了許多，而且還是創(chuàng)造了一帝一后史無前例的神話。所以獨孤皇后的印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巨大，連太宗都把這道前朝圣旨保留了下來。
    太可笑了！蕭景陽在心下這么想著。只為了一張前朝廢紙，就這么聽話？哦，錯了，是廢旨。
    不過他看著父皇母后兩人臉上鄭重其事的模樣，他就算心下想著可笑也不能表露出半分。“父皇，難道李云清就因為這樣就永遠(yuǎn)在禮部做一個小小的精膳清吏司？”
    皇帝開始隨手翻閱起奏折來，在他看來，李云清只不過是兒子刻意收買的一個人心，他自然不會看重。
    “皇上，不如這樣吧，讓李云清送他的妹妹進(jìn)宮給紫依做伴。為了補(bǔ)償他，讓他在禮部升一級，如何？”皇后試著建議道。
    皇帝想了想，看了眼難得向他有所請求的皇后，隨便點了點頭道：“就這樣吧。”
    蕭景陽無語問蒼天，沒想到他越求情，反而越造成反效果。在禮部升一級又能怎么樣？不過也就是從管膳食的升級到管雜物的……
    想起前幾天談月離嘲笑李云清會很倒霉的那句話，連蕭景陽現(xiàn)在都想對他說一句：你也太倒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