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br>　　一直到姜晚回到天越,洗完澡從浴室擦著半干的頭發(fā)出來時，樂遙才給她回了條信息。</br>　　【樂遙：還沒睡？】</br>　　姜晚還在擦頭發(fā)，單手給她回復(fù)：【還沒】</br>　　樂遙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br>　　“我問他了。”樂遙說。</br>　　姜晚擦頭發(fā)的動作頓了頓。</br>　　“他說他可能說了幾句你不愛聽的話,也不知道你生沒生氣，他還說讓我別問你具體是什么話，說你可能會不好意思說。”樂遙語氣有點驚奇,“我弟弟什么時候這么體貼了。”</br>　　姜晚：“……”</br>　　“他到底跟你說什么了啊？”樂遙好奇問。</br>　　姜晚又默了默。</br>　　她以為陳遇會和樂遙直說,沒想到繞了一圈，問題居然又回到了她這邊，而且讓他這么跟樂遙一通亂說，她就越發(fā)不知道怎么開口了。</br>　　樂遙又道：“真不好意思說啊？行吧，那等我有空再去問問他本人,你真沒生他氣是吧？”</br>　　姜晚抿了抿唇：“沒有。”</br>　　“那就好。”樂遙說,“我接下來這段時間可能會比較忙,不一定能及時看微信，你有急事就給我打電話啊，多打幾次。”</br>　　姜晚“嗯”了聲：“我接下來可能也要開始忙了。”</br>　　“行。”樂遙道,“那我先掛了啊。”</br>　　掛斷通話，姜晚看著樂遙的對話框,不由又冒出點愧疚感。</br>　　她其實不太習(xí)慣，也不喜歡跟人傾訴心事,但這些年，也少有什么事情瞞著樂遙。</br>　　姜晚盯著屏幕發(fā)呆了片刻,最后長長嘆口氣。</br>　　算了。</br>　　先等樂遙忙完這一陣子吧。</br>　　到時候……</br>　　到時候說不定陳遇早放棄了,樂遙也不用夾在他們中間為難。</br>　　姜晚把毛巾掛回臥室,也沒直接去睡覺,她打開筆記本,先給郁愿列了個書單發(fā)過去，然后繼續(xù)坐在電腦前搜索好玩景點做旅行攻略。</br>　　一忙起來，姜晚就有點沒注意時間，攻略做完時，都到了凌晨一點。</br>　　可能是過了平日的睡點，姜晚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個多小時才睡著，第二天上午帶著打印出來的攻略去找蔣銘時，一直哈欠連天的。</br>　　蔣銘翻了翻她用小訂書機(jī)訂好的攻略：“明天就出發(fā)嗎？”</br>　　姜晚一邊打哈欠，一邊點點頭：“我下周要開始工作了。”</br>　　蔣銘把手上的攻略放下，板起臉：“假都快休完了，才想起來要帶我出去玩是吧？”</br>　　“您講點道理。”姜晚笑著道，“前些天天氣還冷，我哪敢?guī)鋈ゴ碉L(fēng)。”</br>　　林阿姨在一邊幫腔：“我看阿晚這……這叫什么？”</br>　　“攻略。”姜晚告訴她。</br>　　“對，攻略。”林阿姨指指桌上文件，“做得很用心啊，怕您盯著手機(jī)看久了眼睛不舒服，還特地都用彩圖打印出來了。”</br>　　老爺子臉是板著的，嘴角卻一直在往上翹：“是嗎，那我再看看吧。”</br>　　蔣銘最后挑中了去古鎮(zhèn)的那份攻略。</br>　　姜晚一道帶上了林阿姨和家里的司機(jī)王叔，四個人慢慢悠悠在古鎮(zhèn)玩了幾天，又轉(zhuǎn)道去了附近其他景點。</br>　　本來預(yù)計是玩一周，見蔣銘在外面待得開心，姜晚又把回程的日子往后推遲了幾天。m.</br>　　再回南城之后，姜晚就投身到了工作之中。</br>　　姜晚手上有個筆譯急單和兩個南城本地的會要做，本來時間就不算充裕，因為在外面多耽擱了幾天，時間就顯得不太夠用，回來的第一天，她就忙得連下樓做頓飯的時間都沒有。</br>　　中午她叫了個外賣。</br>　　結(jié)果外賣小哥剛一把飯送到門口，就跟過來給她送菜的林阿姨撞了個正著。</br>　　姜晚只得忙里抽空聽老爺子在電話里給她訓(xùn)了頓話。</br>　　蔣銘訓(xùn)歸訓(xùn)，訓(xùn)完就讓司機(jī)王叔和林阿姨一起包攬了給她送飯的活兒，伙食一天還好過一天。</br>　　四月的最后一個星期日，姜晚拆開王叔送來的食盒，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一道青椒燒鮑魚和幾樣青菜之外，還多了一小盒蝦尾。</br>　　這時候的小龍蝦個頭還不算大，但讓林阿姨燒得色澤紅亮，香辣撲鼻，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br>　　姜晚眨了眨眼睛。</br>　　要不是看到這盒蝦尾，她都快忘了馬上就快到吃蝦的季節(jié)了。</br>　　吃完晚飯，姜晚只在屋里稍稍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又接著打開了電腦。</br>　　這一忙就直到晚上十點才結(jié)束，姜晚關(guān)了筆記本，揉著有點發(fā)酸的肩膀站起來，手機(jī)就在這時候響了兩聲。</br>　　【CY：在家？】</br>　　【CY：下來吃個夜宵？】</br>　　姜晚指尖輕頓。</br>　　那晚球館一別，她就沒再和陳遇見過面。</br>　　微信他倒是幾乎每天都有發(fā)，但她這半個月都忙，一般看到他消息都是過了好久之后，他向來話少，估計也不比她閑，加上可能是她態(tài)度也冷淡，一天下來，可能也就最多說上兩三句話。</br>　　姜晚盯著那個黑色頭像發(fā)了會兒呆，才慢吞吞打字：“你自己吃吧，我還有工作沒忙完。”</br>　　指尖都已經(jīng)滑向發(fā)送鍵，姜晚又停下來，她抿了抿唇，還是又把后面那句話刪了。</br>　　【姜晚：你自己吃吧】</br>　　陳遇沒再回消息。</br>　　次日是周一，姜晚晚上交了那份筆譯稿，終于能稍稍松快點，但直到晚上睡覺，也沒有收到陳遇的消息。</br>　　之后的周二、周三和周四，同樣也沒再有他的新消息。</br>　　姜晚周五在外地有個會，周四就和方珞一起去了鄰省。</br>　　晚上忙著做會前準(zhǔn)備，周四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有空看一眼手機(jī)。</br>　　她打開微信，指尖慢慢下滑。</br>　　那個一片黑的頭像已經(jīng)到了比較下面的位置，對話框還停留在她好幾天前那句“你自己吃吧”上。</br>　　姜晚稍稍怔了怔。</br>　　這個結(jié)果其實是她期盼的。</br>　　她以為她應(yīng)該會松口氣，可事實上，她卻好像并沒有想像中那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br>　　方珞累得癱在沙發(fā)上：“你盯著手機(jī)發(fā)什么呆呢？”</br>　　“沒有啊。”姜晚放下手機(jī)，“就有點擔(dān)心爺爺，我都好久沒出差了。”</br>　　“擔(dān)心就給他打個電話啊。”方珞拿起手機(jī)，“我順便看看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們等會兒出去吃個夜宵？”</br>　　姜晚點點頭：“好。”</br>　　次日回到天越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姜晚收拾好行李，洗完澡吹了頭發(fā)，看時間還不算晚，就打算先去趟蔣家。</br>　　沒等她下樓，手機(jī)這時卻響了起來。</br>　　電話是徐燕秋打來的。</br>　　電話一接通，徐燕秋就直接問：“你是不是跟裴家那個叫裴臨嘉的小孩挺熟的？”</br>　　姜晚一愣。</br>　　她沒想到徐燕秋難得有空給她打個電話，居然第一時間問起了裴臨嘉。</br>　　“還算熟吧。”姜晚說，“您怎么問起他了？”</br>　　她下午往返蔣家的時候，偶爾會碰上裴家的阿姨帶著放學(xué)后的裴臨嘉在外面玩，她要沒什么事情要忙的話，就會像之前那次一樣，停下來陪他聊一會兒。</br>　　徐燕秋：“那你下午要有空的話，幫我?guī)鎺讉€小時吧，項目上有點事，臨時得讓裴韞之過來開個會，他們家阿姨今天剛好請假了。”</br>　　姜晚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怎么會找她來幫忙帶裴臨嘉，但還是答應(yīng)道：“行啊，是等下有人會送過來，還是我過去接？”</br>　　“裴韞之等下會聯(lián)系你。”徐燕秋道，“我這邊還有事要忙，先掛了啊。”</br>　　姜晚：“行，您忙。”</br>　　徐燕秋電話一掛斷，沒過一分鐘，姜晚手機(jī)又響了起來。</br>　　是個同城的陌生號碼。</br>　　姜晚接通后，一道醇厚的男聲響了起來。</br>　　“姜小姐，我是裴韞之。”</br>　　姜晚：“您好。”</br>　　“很抱歉打擾你。”裴韞之道，“家里阿姨今天請假，嘉嘉跟我鬧脾氣，不肯去別的地方，我會在三個小時內(nèi)趕回來。”</br>　　姜晚：“沒事，周末還臨時讓你趕去開會，是我們該說抱歉，你現(xiàn)在送他過來嗎，還是我過去接？”</br>　　“我現(xiàn)在送他過來。”裴韞之道。</br>　　掛了電話，姜晚下了樓，一路走到客廳。</br>　　外面門鈴還沒響，她卻先聽到了點別的響動。</br>　　開門的響動。</br>　　姜晚心跳像是突然快了一拍。</br>　　天越安保向來好，樂遙還遠(yuǎn)在國外，開門的只可能是——</br>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br>　　時近五月，天氣已有幾分炎熱。</br>　　門口的男生黑發(fā)長了點，短短一點碎發(fā)搭在額前，穿著無任何花紋的素白短T和黑色運動長褲，顯得干凈又冷冽。</br>　　看見她，他腳步倏地一頓。</br>　　二十天沒見的人忽然出現(xiàn)在面前，姜晚稍稍有些怔愣，盯著他看了幾秒才回神，下意識問了句：“你怎么這時候回來了？”</br>　　陳遇還站在門口，隔著這不長不短的距離定定望著她。</br>　　隔了片刻，他才開口：“你說呢？”</br>　　姜晚又是一愣。</br>　　還來不及仔細(xì)想他這句話的含義，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br>　　姜晚回過神，忙往門口走：“我去開個門。”</br>　　陳遇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br>　　女生穿著寬松的衛(wèi)衣和運動褲，一頭黑發(fā)松松扎起，露出雪白纖細(xì)的脖頸，走到他身邊時，還能聞見一股淺淺淡淡的香味。</br>　　“有人找你？”他問。</br>　　姜晚腳步稍稍停了下，隨口“嗯”了聲，從他身走過，換雙鞋出了大門。</br>　　庭院門外停著裴韞之那輛賓利，裴臨嘉乖乖被他牽著站在門口，眼角半耷拉著，明顯在不高興，看到她才露出個笑。</br>　　“姐姐。”</br>　　姜晚摸了摸他腦袋：“姐姐下午給你做好吃的啊。”</br>　　裴韞之目光透過鏡片看過來，比之前略顯溫和：“麻煩姜小姐了。”</br>　　姜晚彎了彎眼：“沒事。”</br>　　裴韞之松開手，半俯身看著裴臨嘉：“你乖乖聽姐姐的話，我三個小時內(nèi)會回來接你。”</br>　　裴臨嘉撇撇嘴，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比了個“三”：“那你欠我三個小時。”</br>　　裴韞之：“對。”</br>　　裴臨嘉這才滿意地點了下腦袋，挪過來兩步，一邊牽住了姜晚的手，一邊跟裴韞之揮了揮手。</br>　　姜晚牽著裴臨嘉進(jìn)了院子，就看見陳遇正站在門口。</br>　　男生身形頎長，一腿直立，一腿屈起抵在墻面，就這么抱懷懶懶靠在門邊看著她。</br>　　外面天氣正好，和暖明亮的日光斜斜籠在他身周，都壓不住他那一身的低氣壓。</br>　　姜晚不知他什么時候出來的，看到了多少，心里忽然冒出點沒來由的心虛感。</br>　　她牽著裴臨嘉一路走到門口，陳遇這時忽然直起身。</br>　　高大的男生垂眼看著她：“你躲我。”</br>　　姜晚：“……”</br>　　她這段時間確實忙，但也確實存了一點避開他的心思。</br>　　沉默間，她看見陳遇視線緩緩挪到裴臨嘉身上，他略瞇了下眼，面無表情道：“還幫別的男人帶孩子。”</br>　　姜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