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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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轉眼已過了四個年頭。期間,王婕妤被立為皇后,生了一個女兒,立為太女。誰知這個孩子卻是個沒福的,不到兩年,就夭折了。帝紀傷心得形銷骨立,罷朝三月。
明眼人對帝紀如此傷心的緣由心知肚明:他不止是為的早逝的孩童,還是因為他再也沒有機會生下心愛的女人的孩子。比如王皇后,比如冷宮的羊芷。
帝紀不過是個男子,再如何賢明,都受不了喪失愛女之痛,一時顧不得朝堂,只在驪山行宮修養(yǎng),不見群臣。不想這一年,天下卻亂了。
六國之軍在崤山以東揭竿而起,贏糧影從,星火燎原。權柄盡在蕭太尉手中,她卻忙著與王國舅爭權,領軍的將領是蕭太尉的人,打了敗仗。蕭太尉怕帝紀怪罪,將前線戰(zhàn)況瞞了下來。這是亡國的陣勢,肉食者卻當做小盜。知道厲害的將士星夜回京稟告戰(zhàn)況,卻連權相面也見不上,不投敵,只能自盡。
帝紀雖不過問,好歹從宮人口中得知“賊寇”的消息,在驪山行宮將天官署的占星師叫了來占卜吉兇,每一卦都是大吉,帝紀大喜,放下心來。又將博士館的一眾博士招來問國策。有那好直言的據實說:“國事危矣?!钡奂o不悅。機靈的稟告說,“山東不過小寇,只需下旨由各地縣令派遣刑徒各個擊破便可高枕無憂?!钡奂o大悅。
帝紀在驪山行宮占得吉卦的時候,章邯領驪山徒,與六國軍戰(zhàn),齊怨,楚鞭長莫及,趙不肯救,陳王戰(zhàn)不利,困于戲水,危急。
戲水之圍,似乎是為了襯托某個人的出場。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陳王暴斃,此人與吳王立義帝,收天下兵,稱“張王”。之后與秦軍戰(zhàn)巨鹿,百戰(zhàn)百勝,勢如破竹,終于西入函谷關,席卷三秦地。
六國軍如何,在冷宮中的羊芷都是不知道的。只是叛軍逼近,宮人紛紛逃竄,是時王皇后病篤,危在旦夕,召見羊芷。
羊芷見王皇后纏綿病榻,面容憂郁,知他思念故去的太女,忍不住嗤笑道:“又不是你的孩子,當真這樣傷心?!?他蓬頭垢面,不比王皇后養(yǎng)尊處優(yōu),衣著光鮮,眼神卻極為清冽。
“孩子是無辜的?!蓖趸屎笠贿呎f一邊嘆氣,“哥哥,孤知道你惱,若是那沒福的孩子還在,此刻好歹要腆了老臉央你照看一二,如今……”
“無辜?我也是無辜的?!毖蜍浦皇腔剡^頭極輕蔑地一笑,冷冰冰地說,“那孩子有個不積德的父親,還妄想著長命百歲?”太女的生父名義上就是眼前的王皇后,豈有有人當面這樣說話的?羊芷口無遮攔,放在從前又是一樁禍事,此時左右性命尚且不保,又有誰對宮中密辛感興趣?
王皇后聽見羊芷這樣說,急道:“無論他怎樣,到底是我們的妻主?!痹捳Z中頗多無奈。
羊芷眼中閃過一絲憤恨,道:“是,我到底不能怎么樣。所以才在這里。”見王皇后一直不切入主題,羊芷面露不耐,說,“皇后若是沒什么事,臣侍便告退了。”做勢起身離開。
王皇后病入膏肓,心里明白:這是一個傷了心的人,除了那個特定的人,沒有人能讓他心里的傷愈合。時間也不能。見他要走,急道:“回來?!庇致卣f,“哥哥這幾年在永巷不通消息,所以想必不知張王的名諱?!蓖趸屎蟮纳裆剖堑靡?,又似是憐憫,令人一時看不透。
雖然不通消息,可造反的反賊打著“張楚”的旗號他還是知道的,羊芷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個亂臣賊子,倒勞皇后稱一聲‘張王’?”
羊芷雖然嗤笑,不過他是極機靈的一個人,略一思索,便想到一種可能,一時后悔自己口快,看王皇后的神情似如釋重負,羊芷心中越發(fā)疑惑,可此時卻是萬萬不能再開口的。
王皇后本來是要將他心上人的消息告知他,不料見了羊芷,被他冷嘲熱諷,一時生了看好戲的心思。此時見他猜出端倪,慢慢地合了眼,再不愿說一句。此時內宮忙著逃竄,宮人知道朝不保夕,都急忙收拾細軟離宮,哪里管得皇后不皇后?椒房殿只剩下忠心的幾個小侍將羊芷勸了出來。
羊芷走出椒房殿,雙手緊抓裙裾,卻不知道傳說中的“張王”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不多時,叛軍已兵臨城下,聽聞王皇后病逝,帝紀在瓊花臺自焚。宮人紛紛逃竄,叛軍在皇宮燒殺掠奪,一片混亂。羊芷獨自一人站在昭陽殿內,手持匕首,思忖:他若此時自盡,若是海棠真的來找他,卻見不到最后一面;若是此刻不決斷,來人不是海棠,便是求死也晚了。一時拿起匕首抵在纖細的脖子上,又放下。
正在羊芷驚魂不定猶疑不決時,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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