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窮街陋巷 第三十四章 奴婢之市(一)
于是接下來的這幾天,蕓三娘忙著兩頭跑,還要費(fèi)心怎么安慰梅西朵,天天累得心交力瘁的。白文蘿便把鋪?zhàn)永锏氖虑槿及鼣埩诉^去,幸而這段時(shí)間也不是旺季。再者她們家所處的地段是西福街的街尾,還帶拐了個(gè)彎,再往東就是一條冷清的巷子。鋪?zhàn)娱_在這,能迎來的客人很少,蕓三娘也不是會(huì)做生意的料,特別是她哥哥過世后,這生意就越發(fā)冷清了下去,平日里頭都是靠一些熟客照顧著。要不是母女倆長(zhǎng)年給人家做繡活,光靠這個(gè)鋪?zhàn)樱齻冞@一家子是根本無法在西涼生活下去,更別說還能供白文軒上學(xu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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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再怎么焦慮難安,輾轉(zhuǎn)忐忑,時(shí)間也不會(huì)因誰而停留一分或加快一秒。隨著那幾次的日升月落,正月十三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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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大早,天還未亮,白文蘿便聽到蕓三娘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沒一會(huì)又聽到門外有馬車停下的聲音。那是昨兒傍晚,蕓三娘特意去車行定的馬車,連帶車夫也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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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文蘿打了個(gè)呵欠,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利索地給自己梳了個(gè)丫髻,戴上那兩支珠花。只是當(dāng)她放下梳子,往鏡中看了一眼后。就又拿下那兩朵珠花,再又把頭發(fā)放了下來,重新編了兩條辮子,系了根紅繩,然后起身找出原來那件棗紅色的小棉襖穿上。里頭穿的是件窄袖的棉衣,特意加厚的袖口緊緊包著手腕。身上收拾好后,她思索了一會(huì),便打開矮柜,拿出那放針線的籃子,指腹輕輕撫過那長(zhǎng)短不一的繡花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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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為什么起這么早?”屋外傳來白文軒有些模糊地聲音,應(yīng)該是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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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還早什么,前天學(xué)里就開課了,這讀書的事可不能偷懶。快,趕緊洗漱一下,早膳娘已經(jīng)做好了,你吃完就早些去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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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白文軒乖乖的應(yīng)下,白文蘿這會(huì)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同他一塊兒洗漱了一番,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悶聲吃了早膳。氣氛有些壓抑,白文軒似心里明白一般,安靜吃完早點(diǎn),就拿起自己的書包,道了句我上書院去了,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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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蕓三娘送他出了門口,叮囑了幾句,白文軒有些胡亂地點(diǎn)著頭,眼睛卻一直瞟著那輛停在自家門口的青蓬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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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能是別人家停在這的,快去吧,遲到了可要挨先生戒尺的。”蕓三娘趕緊催了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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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這么早,才不會(huì)遲到呢。”白文軒嘟噥了一句,倒沒多問,只是看了蕓三娘身后的白文蘿一眼,然后就往書院那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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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時(shí)天也灰蒙蒙亮了起來,那駕車來的車夫正好吃完早點(diǎn)回來,一瞅見她們便快步上前道:“是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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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老再等一會(huì)兒,我進(jìn)去拿點(diǎn)東西,馬上就走。”蕓三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回身進(jìn)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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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文蘿隨蕓三娘回了房間后,便見蕓三娘從箱子底下拿出一小漆盒,打開,里面放著十個(gè)白花花的銀元寶,每個(gè)都有十兩重,底下還放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是她舅舅走前,除了現(xiàn)在的這間鋪?zhàn)樱詈筮€給他們留下的二百多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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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銀子,蕓三娘只在她哥哥的后事上和白文蘿大病的那會(huì),用了一些,后來就再?zèng)]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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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來,這些東西是要留著,一部分將來給你做嫁妝用,一部分留給軒兒。唉,可是這回,只能先緊著這事了。”蕓三娘撫mo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似想起了她哥哥臨終前,把這漆盒和房契交到她手中的那一幕。她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多耽誤,馬上拿出壓在底下的那張銀票。遲疑了一下,再又?jǐn)?shù)出三個(gè)銀元寶,然后才蓋上盒子,鎖好,放回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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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shí),在柳莊口那貨賣的奴婢,一般都是中等以下的價(jià)錢,基本上沒有超過二十兩的。真正值錢的,像那些相貌不錯(cuò)又能歌善舞的小雛兒,人牙子都是有特定的買家,不會(huì)給拉到柳莊口那自顯掉價(ji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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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在柳莊口那里,一個(gè)能勞作的年輕壯漢的價(jià)格,一般也就七八兩到二十兩銀子之間,這已經(jīng)是最高了。像一些普通的丫頭小子,基本上就二三兩銀子的事,年紀(jì)太小了不值錢,年紀(jì)稍大的也不值錢。一般是十一二歲的孩子,最好賣價(jià)。因?yàn)檫@個(gè)年紀(jì),基本上能看得出來以后會(huì)長(zhǎng)成什么樣,而且這么大的孩子,既好教規(guī)矩,也能馬上著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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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這些,都是普通人的價(jià)格,就是除了會(huì)吃飯外就只剩下那雙手,和一身可使力氣罷了。這樣的人,在柳莊口那,一抓是一大把,價(jià)格肯定是高不起來。所以,只要稍出挑點(diǎn),或是有點(diǎn)特別的,那價(jià)格自然就不一樣了。物以稀為貴,這可不是只有現(xiàn)代人才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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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再者,那古納人是經(jīng)由官府判定的漢奴,買下來的同時(shí),還要以成交的價(jià)格,按一定的比例向官府交一筆手續(xù)費(fèi)。而且那柳莊口也不是只對(duì)她家開放的,保不準(zhǔn)還會(huì)有別人瞧著新鮮,同樣看上了那古納人。所以,多拿點(diǎn)銀子,總是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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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要不是有人咬死,非要競(jìng)價(jià)買下,那么再貴,也不可能超得過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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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蕓三娘把銀子銀票小心放好后,才有些猶豫地對(duì)白文蘿道:“蘿兒,要不你就在家里等著好了,那地兒實(shí)在不是個(gè)姑娘家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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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怎么又說這話,昨兒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么,我到時(shí)就在馬車?yán)锎粫?huì)出去的。你就讓我跟著去吧,讓你一個(gè)人去我也不放心啊,要萬一有什么事,我也能幫著出主意不是!”白文蘿一聽蕓三娘似要反悔的樣子,心里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似央求一般的說道。她昨天費(fèi)了多少口水,才讓蕓三娘答應(yīng)帶著她一塊兒去的,可不能讓她臨時(shí)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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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說好了,到時(shí)只能坐在車?yán)镱^,若有事,娘回車?yán)锿闵塘康模刹辉S隨便出頭啊!”蕓三娘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再?gòu)?qiáng)調(diào)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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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知道的娘,你瞧,我今兒還不是特意穿成這不顯眼的樣子。”白文蘿說著就扯了扯自個(gè)身上的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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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嗯,是該穿這樣,那走吧。”蕓三娘打量了她閨女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是待在馬車?yán)铮詈眠€是別穿得太顯眼,如今這灰撲撲的模樣倒是挺適合的。她這閨女一直就是心細(xì)又有主意的主,帶她去就帶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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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母女倆上車坐好后,那車夫吆喝一聲,啪啪地甩了兩下鞭子,車輪子碾碎了青石板上的冰渣子。那輛青蓬馬車便在這正月的寒冬,沐著晨霧,微微搖晃著往柳莊口跑了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