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深府大宅 第五十二章 宴席盡后
第五十二章 宴席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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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深濃,宴已盡。桌上的冷羹殘酒被丫鬟們一一撤下。沒多會(huì),那鋪陳綺席的大花廳內(nèi),就只剩下銀燭熒煌,花燈明晃,下人們皆盡數(shù)退出,只留瓶?jī)?nèi)鮮艷紅花,爐內(nèi)裊裊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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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月禪進(jìn)了老太太的房間后,也不等老太太開口,她就先掉下淚來,然后掏出手絹一邊拭淚,一邊帶著鼻音說道:“老太太,就算我是碰了三姑娘的丫鬟一下,最多讓我給她賠不是不就行了,怎么能讓我這么被糟踐一番!到底我也是白府里的長(zhǎng)孫媳婦,難道還比不上三姑娘身邊的一個(gè)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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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她這般說完后,老太太面上并無喜怒之色,只是摸著手里的拐杖,抬起眼看著她問道:“所以你覺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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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月禪一見老太太這樣的目光,也分不清老太太此時(shí)心里到底是個(gè)什么想法,心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就搖了搖頭。含淚說道:“其實(shí)我受點(diǎn)委屈,丟點(diǎn)面子也就罷了。我只是覺得這事,若是讓大家知道后,沒準(zhǔn)會(huì)以為咱白府是在使勁兒地巴結(jié)康王府,這話若傳到外頭去,多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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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胡扯!”老太太忽然就喝住了她的話,然后一臉嚴(yán)厲地看著她說道:“誰會(huì)傳這樣的話出去,這幾年來,我的身子雖是一日比一日不中用了,但也還沒有到老糊涂的地步!你們心里的那些小彎小繞,只要不過分,不傷到根本,我都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你們自己打鬧去,總之過去就是了。但是,斷容不得誰為了自己心里一時(shí)的快意,就將整個(gè)白府的榮辱置之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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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我沒有……”秦月禪慌忙抬起臉,張口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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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卻打斷她的話,嚴(yán)聲厲色地說道:“你給我老實(shí)聽著,堂兒如今的差事,原就是康王府那邊給的,你們托的就是三丫頭的福!且不說你心里感不感激三丫頭,就說你去徐州這兩年所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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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秦月禪眼中的淚漸漸收了起來,兩手不自覺地絞著絲帕,只是她才剛一張口,就又被老太太抬手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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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聽說你一到徐州沒多久。就一下買了五六個(gè)年輕貌美的女子,也不拘什么身份,就往屋里推,后竟讓堂兒給傳出酒色之名來,政績(jī)反給蓋了下去!真是荒唐!讓你跟在他身邊,一是為了讓你好好伺候他,二也是為了你自個(gè)好,可你自己不爭(zhēng)氣也就罷了,反還盡給自己丈夫臉上抹黑!如今回來了,不想想自己的過錯(cuò),還為當(dāng)年的一點(diǎn)小事,就去找小姑子身邊的丫鬟出氣!我剛剛在三丫頭那,這張老臉皮都覺得臊得慌,你還有臉說委屈的,竟還搬出白府的名聲來!你但凡有一點(diǎn)為白府的名聲著想,就該把你心里頭的那點(diǎn)小心思給收起來,別最后丟了白府的臉不算,連你母親家那邊的臉都給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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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月禪被老太太的這番話說得一臉慘白,手腳發(fā)虛,唇顫了顫,卻蹦不出一個(gè)字。她從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她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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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明天過后你就跟堂兒回徐州去吧,我會(huì)讓王嬤嬤隨你們一塊過去的,有她跟在身邊照顧著我也放心些。以后你有什么事,都跟王嬤嬤商量著辦,再別辜負(fù)了我的這一番苦心。”最后,老太太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也不想再聽她說什么,就擺手讓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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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月禪有些茫然地看著這滿園的月色,這些年來,她一直就過得不好,因此,她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特別的讓她嫉恨的人!可是,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卻還是沒有一件事能順心如意,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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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白府的園子里,各處都掛著花燈,鮮艷的亮光,映著白雪,照出一片錦繡輝煌的繁華景象。只是,眼下夜已深,園內(nèi)人影稀落,再繁華的景象都透著無法言喻的冷意。只見那從夜空中不停往下飄落的雪粒,被風(fēng)輕輕卷著,飄飄忽忽地從眼前落到地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沒入那一片潔白的雪地中。再找不到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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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月禪面如死灰地從老太太那出來后,沒走兩步,忽然就碰到周氏房里的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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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啊,是大*奶,是剛從老太太那出來的?”碧影笑著同她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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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是。”秦月禪趕忙收斂了面上的神色,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多說什么,就要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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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奶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碧影卻又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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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有,可能是天太冷了。”秦月禪勉強(qiáng)笑了一下,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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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碧影瞧著秦月禪遠(yuǎn)去的背影,再看這錦繡輝煌的園子,輕輕嘆了口氣,然后才往周氏那邊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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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她出來后,臉色很不好。”周氏捧著個(gè)手爐坐在躺椅上,手指輕輕摸著手爐上的梅花,一臉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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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碧影小心應(yīng)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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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嗯,你下去吧,準(zhǔn)備熱水去,老爺一會(huì)就過來了。”周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多說什么。便吩咐了一句。待碧影退出去后,周氏才又笑了笑,到底還是老太太厲害,幸好她這些年來一直就小心翼翼,沒做什么多余的動(dòng)作,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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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呵呵,如今喜姐兒都有六歲了吧,這兩年來,那邊也再?zèng)]添什么人口,看來她之前懷疑的事八成是真的。再加上那個(gè)傻女人不停地自己給自己攪渾水,如此。她對(duì)那邊也能放下多半的心,以后隨他們?nèi)ケ闶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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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是白玉軒那孩子,倒是一日比一日顯眼了起來,特別是今年還考中了舉人!她一想到這,心里馬上就有些不踏實(shí),而且那孩子,在為人處事上也是日漸成熟,再不似剛進(jìn)府時(shí)那一副傻乎乎的樣。且老太太如今是心肝似的看著,眼珠似的疼著,老爺也是每次說起來都贊不絕口,瑞哥兒反倒被忽略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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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瞧著眼下這情形,她是不能再動(dòng)以前的心思了,周氏有些不甘地想著,最后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不如以后多親著他點(diǎn),一來是能讓老太太看在眼里,二來也能跟康王府那邊靠得近些,沒準(zhǔn)以后瑞哥兒能靠上一把也說不定。到底白玉軒是庶子身份,就是功名再高,也沒道理要越過前面兩名嫡子的。而且,這以后的事還遠(yuǎn)著,她實(shí)在沒必要這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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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氏正琢磨著,忽然聽見外面的丫鬟報(bào)說老爺回來了,她便收了心神,從躺椅上站起來,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快步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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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宴席結(jié)束后,白文蘿從花廳出來,見上官錦還跟白孟儒等人說著話,正好蕓三娘這會(huì)也跟在她后面出來了,白文蘿趕緊就叫了一聲:“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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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娘是這就要回梨香院去了?”蕓三娘耐住激動(dòng)的心情,走到她身邊,上下瞧著,滿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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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先去姨娘那坐一會(huì)吧,姨娘也有話想問我不是。”白文蘿說著,就又往上官錦那看了一眼,卻見他這會(huì)已經(jīng)起身,瞧著像是要同白孟儒一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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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蕓三娘也是瞧了瞧他們那邊。便笑著說道:“今兒太晚了,你和姑爺白天又坐了整日的馬車,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兒尋了空再說不遲,今晚能瞧著你們倆,我就很滿足了!”蕓三娘說完,又往上官錦那邊看了一眼,就見眼下白玉軒正跟上官錦說著話呢。即便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能瞧得出白玉軒面上帶著分明的仰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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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年的那件事,那個(gè)人,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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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文蘿和蕓三娘兩人的心里同時(shí)嘆息一聲,然后沒一會(huì)就見上官錦他們出來了,蕓三娘便對(duì)白文蘿道:“姑娘今晚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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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蕓三娘說完,就領(lǐng)著丫鬟走了,白文蘿欲留不及,只得站在那看著蕓三娘的背影怔怔出神。女兒已經(jīng)出嫁,兒子眼見出息,而她,將一輩子被關(guān)在這,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是,不在這的話,又能去哪?出去了,對(duì)蕓三娘來說,就真的會(huì)比這好嗎?而白孟儒對(duì)她來說,又是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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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站在這外頭出神。”上官錦過來,拉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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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人往梨香院那走的時(shí)候,上官錦又問道:“剛剛你和,娘在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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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文蘿腳步微滯,她注意到他對(duì)蕓三娘的那個(gè)稱呼,雖然發(fā)聲有些生硬,但他竟是這么稱呼了,她不禁有些愣住,就轉(zhuǎn)頭瞧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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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傻瞪著我干嘛,趕緊走,不嫌冷嗎!”上官錦被她這么一看,似乎有些不自在地道了一句,然后就快走了兩步。只是見她被落在后面,就又放慢了步子,等她跟上后,他忽然就笑了一下,似嘆息一聲,然后拉住她的手說道:“我有些不習(xí)慣,不過慢慢會(huì)習(xí)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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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文蘿聽他這么一說,怔了一會(huì),才想起他生母自生了他后就過世了。在王府里,他對(duì)康王妃,多是以母親或是母妃稱呼,這一聲“娘”對(duì)他來說,還真是第一次。白文蘿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叫“娘”時(shí)的情景,還有當(dāng)時(shí)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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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木香原是提著燈籠,不急不慢地走在他們前面的,這會(huì)不知為何忽然就加快了腳步,自個(gè)走遠(yuǎn)了。留他們兩個(gè)在后面,靠月光和掛在園中的花燈照亮的路,慢慢走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