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裴瑯是將軍, 自幼騎馬打鷹飛檐走壁,一眾護院還攔不住他。
他平日表現(xiàn)的像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小紈绔,真遇上事, 就沒有那么好說話。借口有事來尋陛下,正大光明, 無人敢攔。
裴瑯心底怨氣不小,他三番五次在陛下面前提起過自己喜歡她,以前她尚且扮作男兒時也執(zhí)意說要將她帶回邊城。
反而還是太子的衛(wèi)璟,對她并無興趣,待她不假辭色。
現(xiàn)在算是怎么回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近女色都是裝出來的。
裴瑯臉色冰冷陰沉,隔著一道房門, 他站在門外頗為陰陽怪氣, “陛下,臣有事要奏。”
說完這句, 他便重重推開了房門。
衛(wèi)璟眉眼淬著淡淡的冷漠,不慌不忙將她的雙腳藏在被子里,抬眸看向忽然闖進來的男人。
裴瑯眉間神情頗為桀驁不馴,這些日子留在京城, 倒是將他在戰(zhàn)場上鋒利棱角磨得溫和了幾分。
他的目光緊隨著床榻上的少女, 眼瞳漆黑, 目不轉(zhuǎn)睛。
裴瑯望著她身著衫裙的模樣, 忽然記起來曾經(jīng)在酒樓里見過的那位少女,眉眼與她別無二致, 烏眸柔眉, 神色平靜又溫柔。
恐怕那回就是她。
她這樣穿無疑是漂亮的, 作少年打扮時眉目俊秀, 清清爽爽干干凈凈的出塵少年,作嬌嬌女郎打扮,多出幾分精致柔媚,水汪汪的眼睛除了可憐還存著叫人憐惜的楚楚弱態(tài)。
她躲躲閃閃,表情很不自然,偏過臉想要躲起來。
若非怕自己像掩耳盜鈴,她想鉆進被子里,遮住臉。
裴瑯想到方才她就是用這種嬌滴滴的樣子坐在衛(wèi)璟懷中,面紅耳赤的像被染上了嬌羞顏色,有些氣惱。
衛(wèi)璟起身,擋住了裴瑯的視線,男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占有欲,自然不喜歡旁人盯著他喜歡的人看。
不知分寸,沒有禮數(shù)。
衛(wèi)璟氣定神閑,面色淡淡,“何事?”
裴瑯的眼尾多了道指甲蓋大小的疤痕,這是他前幾個月在邊城上陣殺敵時留下的傷,以前也總是受傷,不過多是留在胸前或是后背。
頭一回傷了臉,短短的疤痕讓他本就鋒利俊朗的臉孔襯得更加冷銳,擰眉沉眸,煞氣濃烈。
即便被男人遮擋,裴瑯的眼睛越過他的肩膀,死死盯著床上的那道身影,只能從空隙里尋到她的側(cè)面,絲綢般細膩的長發(fā)垂落肩側(cè),身軀薄弱,下巴豐潤,鼻尖泛紅,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發(fā)顫的雙肩使她看上去頗為緊張。
裴瑯收回目光,他說“盛大人請我將七小姐送回家。”
衛(wèi)璟唇邊含著淺笑,笑意淺薄,未見幾分真心,“盛大人何故要將這種事托付給你?”
他的語氣驟然冷落,緊跟著又道“裴瑯,你少胡來。”
裴瑯笑了,豐神俊朗的小將軍笑起來也是格外好看的,笑意融化了些許冷煞,他看著床上那人顫顫的肩膀,笑容更深,“自然是因為我和七小姐關(guān)系匪淺,早已私定終生。盛大人默許了我們這樁姻緣,已然將我視為他的乘龍快婿。”
裴瑯說完這段話,瞥見她似乎抖的更厲害,像是被他胡謅的謊話逼出來的,他心中快意不少。
她當騙子,他也要撒謊。
讓她在京城安安分分等著她,弄出假死這出姑且不論,怎么對衛(wèi)璟就是含羞帶怯的樣子?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只想著躲,想著逃。
裴瑯在軍營里長大,教訓(xùn)手下倒是簡單,揮鞭子抽兩頓,殺一儆百,打的他們不敢再犯。可是被她惹惱,欺騙戲耍,這口氣只能咽下去。
他不會對女人動粗。
何況她這小身板別說經(jīng)不起吃鞭子,連嚇唬能將她嚇出病來。
裴瑯說話慢悠悠,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陛下不信可以問問七小姐,聽聽臣說的是不是實話。”
盛皎月要被裴瑯氣出毛病,聽他滿口胡言亂語,敗壞她的名聲。
她和小將軍分明是最清清白白的關(guān)系,根本就沒有私情。
小將軍一定是看穿了她的身份,不然不會來衛(wèi)璟面前說這番話。
既然躲避已經(jīng)沒用,她索性探出半邊身子,白皙的面頰染著輕薄的粉黛,她紅著臉說“你撒謊。”
少女擰住秀氣的眉毛,咬字清晰,語氣堅定,一板一眼的吐字,應(yīng)當是加重了力道和分量的清冷之語,從她口中吐出來偏就是粘耳朵,軟趴趴又黏糊糊。
盛皎月氣不過,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透底,像被清水洗過的碧色琉璃,通透明亮,她又說“你在騙人。”
荒謬。
如此荒謬,小將軍也能面不改色的胡扯。
裴瑯覺得她發(fā)怒也是靈動可愛,不會將他嚇住,他雖是武將,也不是什么書都不讀,能文善武才能當將軍。肚子里沒墨水的人上不了戰(zhàn)場,即便是去沖鋒陷陣,也活不了多長。
裴瑯說“是你不認賬。”
他好心幫她回憶那天晚上的事情,當著新帝的面全部給她抖了出來,“你是不是將自己藏著掖著的身份告訴我了?”
“你是不是依依不舍看著我了?”
“我說叫你在京城乖乖等我回來娶你,你是不是點頭了?”
盛皎月壓根不記得他問的這些,那天晚上對來而言是驚恐的一夜。
小將軍明目張膽闖入她的臥房,拿要掀她被子來威脅她坦白。
根本就不是她自愿要說實話的。
至于他說的依依不舍,乖乖等他,這分明是沒有的事兒!
盛皎月下意識去看殿下的臉色,白皙漂亮的臉上沒什么情緒,靜靜握著手里的佛珠,漫不經(jīng)心撥弄兩下,察覺到她的眼神,輕輕笑了聲。
冷冷的,沒有溫度。
盛皎月張嘴說謊就磕巴,“沒有的。”
她分毫不認,“你想陷害我。”
裴瑯被她磕磕絆絆心虛不已的樣子逗笑了,“原來七小姐當日是耍著我裴某玩?”
翻臉就不認賬。
盛皎月好像記起了點自己為了快些打發(fā)他,對他點過頭,可逼迫出來的怎么能算數(shù)呢?
她又看了兩眼衛(wèi)璟,莫名自信他會幫自己,縮回去的爪子忍不住又亮了起來。
“是裴將軍強人所難,我是被你逼的亂點頭,不能作數(shù)。”
裴瑯哪會和她客氣,見她當著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時不時去偷看衛(wèi)璟,火上澆油。
“你就是應(yīng)了我。”裴瑯不客氣道“沒得反悔。”
盛皎月好脾氣的人都想和他吵架,他就是強詞奪理。
她還欲與裴瑯爭執(zhí),衛(wèi)璟先她張了嘴,看著裴瑯淡淡的說道“你先出去。”
眼前的人是帝王,哪怕裴家是他母親的娘家,裴瑯也不好太囂張。
衛(wèi)璟又對盛皎月說“襪子穿好。”
盛皎月等他們離開后緩緩穿好襪子,她又穿好鞋子,悄悄地走到門邊,豎起耳朵貼著門偷聽。
衛(wèi)璟方才一直在安靜的聽著,他看的清楚,少女和他辯駁時苦擰著眉,很是抗拒。
她討厭別人強迫她。
所以先前那么怕他。
衛(wèi)璟對裴瑯也算了解,美酒美人,都要收入囊中。但凡他看上的,就要帶回家去。
他不會冷落,正在興頭上喜歡的人,確實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就送她月亮。
可他的喜歡總是存不了多久,最長兩個月,心血來潮的那股勁不見了,就厭倦了。
衛(wèi)璟問“你想娶她?”
裴瑯知曉話中有陷阱,不上他的當,“她答應(yīng)了我。”
衛(wèi)璟勾唇,“答應(yīng)你的是三小姐,她現(xiàn)在是七小姐。”
裴瑯的唇繃成一條冷漠的直線。
衛(wèi)璟是帝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由他說了算。
他拍了拍裴瑯的肩膀,“以后你見了她得到皇嫂。”
衛(wèi)璟是他的表兄,不過裴瑯比他只小了兩個月,從小就不肯叫。
衛(wèi)璟說完也不等他回話,帝王周遭的威懾壓迫迎面朝他打了過去,位高權(quán)重四個字就壓在他的肩頭。
“邢坤,送裴將軍回去。”衛(wèi)璟冷聲說完這句,又冷冰冰對他說“至于你的皇嫂,朕會親自送她回府,不勞你操心,往后也不要惦念。”
衛(wèi)璟還是記仇的,捻醋比誰都酸,獨占欲比誰都強,“往后不要再來找她,沒事也少進宮。”
這是威脅。
也是好意提醒。
盛皎月聽不清楚,她將身體緊貼著房門,哪知房門沒有上鎖,整個人狼狽從跌出門外。
衛(wèi)璟轉(zhuǎn)身看見趴在走廊上的少女,無奈搖了搖頭,輕笑著嘆了口氣,男人走上前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急著要追誰?”他問。
盛皎月不好說自己是偷聽不成遭了難,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殿下,我該回去了。”
衛(wèi)璟留她用晚膳,吩咐下去過后,也沒忘記和她算賬,“裴瑯說的是怎么回事?”
她很會騙人,他是清楚的。
盛皎月低頭,“我方才說了是裴將軍威脅我。”
衛(wèi)璟問“他如何威脅你?”
盛皎月抿了抿柔唇,滿臉不情愿的解釋,“我若是不聽他的話,他就要掀我的被子。”
她用男兒的身份生活多秒,思維一時轉(zhuǎn)不過來,“那個時候我剛睡下,衣裳都沒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