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白小姐年輕貌美, 知書達理,性格溫柔,說話聲音也很好聽。
不過打了個照面, 盛皎月就很喜歡白小姐,覺得不論她笑起來看著很舒服。
白若繁還給她送了兩盒點心, 說是她親手做的。盛皎月在馬車里就嘗過味道,淡淡的甜味, 吃進嘴里也不會感覺到膩。
盛皎月抬眸,撞進男人烏黑色的眼瞳里,四目相撞,沉默帶來極致的壓迫, 叫她難以透氣。她微垂著臉, 脖頸弧度優(yōu)越,咽了咽口水,低聲說:“殿下,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一時心軟,架不住白若繁軟磨硬泡,隨手幫了這個忙。
太子若是要責罰她, 她也沒什么怨言。
只不過還是心疼白小姐的心意就這樣付之一炬。
喜歡誰不好,怎么會喜歡太子呢?
不過盛皎月也得承認太子長得很好看, 平常不那么嚴肅的時候,看起來是很好接近和相處。眼睛漂亮,鼻梁挺拔, 微微抿起嘴角沒有什么攻擊力。身份尊貴,做事穩(wěn)妥。招女孩子喜歡, 也不意外。
衛(wèi)璟靜悄悄盯著他的臉, 心想他還真是憐香惜玉, 這么會心疼人。
若是他下半身能抬得起頭來,只怕遍地紅顏,趨之若鶩往他身邊湊,死心塌地跟著這位溫柔的小郎君。
沉默片刻,衛(wèi)璟開了口,聲音平波無瀾,聽不出起伏變化。“你和白若繁以前見過?”
盛皎月?lián)u頭,“沒有。”她低著臉悶聲說:“男女授受不親,殿下莫要誤會白小姐的清白。”
衛(wèi)璟冷嗤,“只見了一面,你就百般維護她,為她抱不平,你喜歡她?”
盛皎月對白小姐確實有好感,但只是想要結(jié)識交朋友的好感,沒有辦法,她天生就喜歡和女孩們湊在一起,和她們總能說得上話。
她憋紅了臉,不知該回什么。
衛(wèi)璟嘖了聲,心中更加來氣,不過兩碟子點心就把他收買了。
“喜歡還是不喜歡?”太子咄咄逼人,似乎一定要問出結(jié)果。
盛皎月倒也聰明將這個問丟了回去,她低聲說:“白小姐喜歡的是殿下。”
衛(wèi)璟繃著臉,換了個話頭:“你餓不餓?”
盛皎月雖然沒吃早膳,卻也不怎么餓。
她很客氣,正要說自己不餓。
太子已經(jīng)出聲將候在外間的人叫進書房,“去御膳房端十樣糕點過來。”
盛皎月小聲囁喏,“殿下,不用的。”
太子似乎沒有聽見她說的話,置之不理。她好生尷尬,不得不抬起臉,說話聲音比起剛才大了點,“我吃過了,不餓的。”
十盤點心,能將她的肚子撐圓。
太子視線冷冷,宛若秋雨打過,“我看你挺喜歡吃糕點,多吃些,不要跟我客氣。省的你還要伸手從別人那里拿。”
盛皎月起初聽完這句話感覺似是而非,又有點糊涂,她慢慢琢磨出了味道,太子這是在氣她不該拿旁人的東西。
她似懂非懂,太子應(yīng)當是忌諱像她這樣做事不堅定。
在他眼中,她今日為了份糕點就幫了白小姐的忙,明日也有可能為了別的東西,出賣了他。
盛皎月張嘴解釋:“我并非是為了白小姐贈我的糕點才幫她的忙。我只是看她哭的可憐。”
梨花帶雨,淚如雨下,孱弱無辜。
她不忍心見大美人將眼睛都哭紅,想著不過順手做件小事。以為太子不會計較,可能是她運氣不好,太子才這樣生氣。
他說這話極其認真,衛(wèi)璟冷聲諷刺:“你可真會憐香惜玉。”
御膳房的人辦事極快,又從曹公公口中得知太子心情不佳,生怕做事慢了,惹火燒身。
半柱香的時辰過后,御膳房的人將做好的十盤點心送到東宮。
精致的玉盤以此擺上桌面,每個玉盤里裝了七八塊糕點。
緊實,料足。
太子好整以暇坐在椅子里,后腰虛靠著椅背,微微抬起下巴,“吃吧,不是喜歡吃嗎?”
芙蓉糕、栗子糕、桂花糕、白糖糕,樣樣俱全。
盛皎月僵直身體緩緩落座,猶猶豫豫伸出手指捏起一塊白糖糕,入口即化,松軟綿綿,甜而不膩,確實好吃。
她的吃相很秀氣,牙齒輕輕咬掉小小的一口,唇瓣沾上了些雪□□糕,如細碎的白雪點綴著綻開的紅梅,昳麗濃稠。
衛(wèi)璟盯著少年唇角的粉白,咽了咽喉嚨,喉結(jié)無聲上下滑動,濃墨般的眼底又暗了幾分。他的齒根開始發(fā)癢,心尖也癢癢的。
少年渾然不覺,繼續(xù)小口小口吃著糕點。
衛(wèi)璟起身,走到他跟前,身軀高大,疏離眉眼淡淡皺起,修長勻稱的手指朝他的唇瓣探了過去,帶著薄溫的指腹落在他的唇瓣上,一點點蹭掉了他唇角的碎粉。
少年的唇瓣似乎被他剮蹭出更濃麗的顏色,水潤發(fā)紅。
盛皎月全身僵硬,坐在原位不敢亂動,手腳溫度驟然冰冷,背脊躥出一股涼意。她再愚鈍,也知道太子這個動作不對勁。
她低頭掩飾慌亂,匆忙從袖子中拿出素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用沉默不語裝作無事發(fā)生。
衛(wèi)璟假裝看不見他的躲避,也拿了塊白糖糕嘗了嘗味道,微斂眉峰,嫌棄得很。
味道太甜了,怎么會有人喜歡吃這么甜的糕點?也不怕把自己齁死。
衛(wèi)璟今早沒什么事,有的是時間同他耗。
此時看著少年雪白的臉,蹙眉時有分寸楚楚動人,他竟然有幾分難以移開眼的不舍。
氣息相間,清冷和甜膩兩種味道交融處獨特的軟香,從少年的衣領(lǐng)處幽幽傳來,他的衣襟收攏的比旁人要更嚴實。
天氣明明已經(jīng)暖和許多,晌午的日頭更甚春末的太陽,刺眼溫暖照的睜不開眼睛。
少年站在窗邊,側(cè)身照著太陽,雪白皮膚被曬得更白,冷香從衣襟袖口緩緩滑出。他今日穿了身襯景的水藍色衣衫,額頭悶出細密的熱汗。
衛(wèi)璟看了眼窗外灼灼的太陽,好心提醒,“你不熱嗎?”
晝夜溫差較大,盛皎月也沒想到正午竟然有些悶熱,她里三件外三件,掌心悶出了汗,手掌滾燙發(fā)熱,但她可不想在東宮里脫衣裳換衣裳,她搖搖頭:“不熱。”
衛(wèi)璟默然聽著他死鴨子嘴硬的撒謊,簌簌發(fā)顫的眼睫毛都掛著細汗,面頰上的細膩肌膚仿佛融了層淡淡的水色,思忖片刻,男人說:“出了汗衣裳濕透又要生病。”
盛皎月裝作聽不明白。
衛(wèi)璟好心勸過,既然他不肯領(lǐng)情也就算了,“你今年是不是要參加科考?”
他今年十八歲,年紀算小。
但江桓十六那年就進場考試,不僅如此,最后還拔得頭籌,高中狀元,春風得意。
不過盛清越功課上比不過江桓,不是他不聰明,而是他寫字太慢,文章亦是中規(guī)中舉的派別。
學問是有,文采也有,只是想中前三甲,有些困難。
盛皎月點點頭,“嗯。”
衛(wèi)璟隨口問:“準備的如何?”
盛皎月想了想,“尚可。”
衛(wèi)璟本想提點他兩句,今年的主考管是禮部尚書,偏好大膽革新的文風,不過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等日后再表也不算遲。
書房窗外的院子,種著幾棵海棠樹。
春意盎然,枝繁葉茂,抽出嫩綠的新芽。枝條隨著拂面而來的春風搖擺不定。
春日里的柔風透進窗內(nèi),少年的衣袖被吹的搖搖擺擺,他過分纖細的腰肢抵著身后的檀木書桌,寬松柔軟的袖口隨著他抬手的動作,如水漾開。
他抬手掖過鬢邊的碎發(fā),綢發(fā)用玉冠高高束起,漂亮的眉眼清晰映在男人的眼底。
男人的喉結(jié)一動不動,片刻過后,他悄聲無息咽了咽喉嚨,待恢復(fù)如常,他說:“你今日將抄幾篇過往科考的文章,抄不完就留在東宮里歇息,明日繼續(xù)抄。”
盛皎月愣了愣,有些苦惱。
長篇大論的文章,半天之內(nèi),怎么抄的完?
太子這不是在為難她嗎?難不成是還想和她一起睡?
盛皎月忍不住打量太子的神色,真真兒是正經(jīng)嚴肅。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將他想的太壞了。
她同太子打商量,很小聲的問:“我可否帶回家抄?”
太子一口回絕:“不成。”
—
盛皎月抄了一下午的文章,只抄完兩篇,還剩下三篇,遙遙無期。
她得空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早已透黑,殿內(nèi)殿外都點著明亮的燭火,燈罩里的蠟燭燒的正旺,光線照亮了整間屋子。
她揉了揉發(fā)酸的手帕,腰酸背痛坐在太師椅子上,趴著歇息片刻,眼皮上下打架,累得閉眼就睡。
衛(wèi)璟回到書房時,他還在睡,安安靜靜趴在案桌前,腦袋枕在右臂上,半邊臉壓著胳膊,唇瓣微張,吐出軟香的呼吸,白皙的皮膚睡出微醺的黛色。
衛(wèi)璟斂了氣息,緩緩走到他身旁,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睡著時的樣子,竟是看的有些癡迷,挪不開眼睛。
不知為何,他想到那日在酒樓撞見的少女。
裴瑯說的沒錯,眉眼和他著實相差無幾。嬌貴易碎的姿態(tài)都同他很相像。
如果他是個女子就好了——
這種念頭衛(wèi)璟偶爾也會在盛清越出現(xiàn)在他難以啟齒的夢境之后,而逐漸變得強烈。
其實后來,衛(wèi)璟將青樓里那套女子穿的衣裙帶回了東宮,他近來是愈發(fā)想看盛清越換上女裝,這張臉,即便換上女裝,也不會難看。
少年睡的很香,唇齒溢出幾聲破碎的聲音,衛(wèi)璟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么,斷斷續(xù)續(xù)幾個字——
“陛下。”
“我怕。”
還有蹙眉低聲道著歉,說她錯了。
衛(wèi)璟眼色微暗,真是怪可憐的,不知做了什么噩夢,怕成這樣。
—
盛皎月夢見自己又對新帝耍了心眼,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將裴瑯拉到角落里。
她懇請裴瑯帶她離開,去哪里都行。
她感覺她以前可能是喜歡過太子的,但是不喜歡現(xiàn)在這個霸道百倍的皇帝。
她知道自己好看,知道裴瑯喜歡她。
果然。
裴瑯心軟答應(yīng)了她。
只是她失算了,以為裴瑯會偷偷摸摸帶她逃走。但是正直的小將軍選擇直接開口同皇帝要人,新帝表面云淡風輕,“她說我折辱她?”
小將軍點頭,“她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錯,陛下就饒了她吧。”
新帝似笑非笑,“行,朕考慮考慮,回頭再同你說。”
盛皎月還記得那天晚上她被嚇得很慘,男人什么一句生氣的話都不曾說,只是安安靜靜的盯著她,掐著她的腰,“想讓裴瑯帶你走?“
她嚇破了膽。很沒骨氣不敢承認。
男人低笑,抬起她的下巴,笑著問:“說說,你是怎么騙的他?”
她支支吾吾,撒謊說自己什么都沒做。
新帝親了親她的嘴角,“我不想真將你關(guān)在宮內(nèi),哪里都去不成,你不要逼我。”
“還想去邊城?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知道嗎?”
她被迫坐在他腿上,身體輕顫,咬住他的肩膀,大半聲音吞沒在喉嚨里,哆哆嗦嗦吐出三個字:“知…知道。”
其實那幾年,她做了許多陽奉陰違的事情。
大多數(shù),新帝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只有在她玩弄心機想離開這件事上,從不給退路。
盛皎月做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夢,有她小時候的,也有豆蔻年華時期的畫面。
衛(wèi)璟看著她陷入熟睡中,把人抱到榻上,脫掉鞋子,蓋好被子。
放下帷幔遮光的瞬間,男人心頭微動,出于私心,他伸手摘掉少年頭頂?shù)挠褓|(zhì)發(fā)冠,長發(fā)潑墨絲滑展開,大半陷落在枕邊,烏黑松軟的長發(fā)安靜乖巧窩在他的頸側(cè)。
衛(wèi)璟嗓子發(fā)緊,皮膚底層的血液緩緩升溫,滾燙灼熱,心跳莫名顫栗。
果然,少年烏黑長發(fā)垂散鋪開時的神態(tài),勾魂攝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