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浴室
舒鷂臥室里那層遮光窗簾沒拉,只有一層窗紗,擋不住夜色。</br> 窗外本就籠著一層濃濃霧靄,月光皎潔都被模糊得像是生了一層毛邊,絨乎乎地掛在天邊。</br> 這樣的月色里,周酩遠跪立在舒鷂面前,慢慢俯下身。</br> 他的唇色顯出一種鮮艷的紅,在月色浸染的冷白膚色下十分顯眼。</br> 舒鷂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十幾年前在巴黎夜雨中偶然招惹的吸血鬼,終于按奈不住,準(zhǔn)備來咬破她的脖頸。</br> 周酩遠微微偏頭,唇果然貼在舒鷂秀頎的脖子上。</br> 練過芭蕾的人,脖頸美得也像天鵝,他吻上去,輕輕吮嗜。</br>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種浪漫的時刻,舒鷂總能想起很多。</br> 她想起馮凌子以前吐槽周酩遠,說他這種人,你永遠別想住進他心里,說他是個沒有愛的男人。</br> 但那時候舒鷂就堅信,周酩遠有一顆藏在堅硬外殼下的柔軟內(nèi)心。</br> 就像現(xiàn)在,他也是溫柔的,不止動作,他看向她的目光,像是那種染著火焰的雞尾酒,比起窗外那輪冷清的月,不知道明亮多少倍。</br> 舒鷂覺得自己像是一顆干燥的茗茶,被浸入沸水之中,慢慢漂浮,又慢慢舒展。</br> 她在意識混沌中想,她是歡迎周酩遠這樣做的,可如果這種時候?qū)χ荃みh說上一句“歡迎光臨”這樣破壞氣氛的話,他會不會氣得想要掐死她?</br> 舒鷂這個想法才剛剛冒岀頭,周酩遠那只手已經(jīng)握在她腳踝上,輕輕向上推。</br> 她蜷縮起來,感受到腦海里所有的意識都被沖破,說不出來其他的,只能咬緊下唇,發(fā)出一些細碎的聲響。</br> 窗外的月色在她眼里變得搖搖晃晃,長了毛絨邊的月亮像是喝醉了,連樹梢也輕輕搖動起來。</br> 一起搖動著的,還有他們和床墊。</br> 他的掌心緊緊扣著舒鷂的手掌,在后半程運動中越發(fā)用力,周酩遠的汗落下來,和她汗珠混合在一起。</br> 他們身上是同款的沐浴露香,還有同款的洗發(fā)水,連氣息都是同頻的。</br> 在某個無法忍住的瞬間,舒鷂叫他:“周酩遠……”</br> 和平時故意發(fā)嗲的嬌音不同,這是被撞得搖搖晃晃的靈魂,情不自禁的吶喊。m.</br> ……</br> 等一切結(jié)束,周酩遠撫著舒鷂的發(fā)絲:“去洗澡嗎?”</br> 舒鷂整個人窩在被子里,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br> 她把一只腳伸出被子,敷衍地在空氣中晃了兩下,迅速收回來,懶洋洋的聲音從被子里悶聲悶氣地傳出來:“冷,不去。”</br> 已經(jīng)是1月了,帝都市早就開始供暖,別墅里的中央空調(diào)一直開著,冷是不可能冷的。</br> 就是懶,不想動。</br> 周酩遠把人往懷里撈了撈,輕吻額頭:“累了?”</br> “周酩遠,我感覺我被榨干了。”</br> 舒鷂靠在他懷里,可憐巴巴地仰著頭,手臂沒什么力氣似的,垂在周酩遠腰上,很慢很慢地回抱他的背。</br> 這么一抱,舒鷂的手掌摸到一些濕濕的觸感,是血嗎?</br> 傷口裂開了?</br> 她終于張開眼睛,眉心擰了個小疙瘩,猛地坐起來,又在起身起到一半時,感覺腰上綿軟無力,軟塌塌地倒回床上。</br> 舒鷂像一條被拍在案板上的魚,只有眼睛瞪著周酩遠:“真行啊,為了連傷都不顧了。”</br> “嗯。”</br> “周酩遠!”</br> 周酩遠像是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的傷口裂了,聽見舒鷂的話才偏頭往自己肩上掃了一眼。</br> 舒鷂還以為這人會說一句關(guān)于傷口的話,結(jié)果周酩遠轉(zhuǎn)頭,問了她一句:“舒服嗎?”</br> “舒……”</br> 舒鷂反應(yīng)過來,把后面的字咬回去,哪怕再沒有力氣,她也還是掄起一個枕頭砸過去:“周酩遠!你現(xiàn)在很流氓啊!”</br> 枕頭被周酩遠拎到一旁,笑著把舒鷂從床上撈起來攔腰抱著往浴室走:“流氓還想跟你一起洗個澡。”</br> “哇!你還要不要臉!”</br> “別動,傷口疼。”</br> “呸,你剛才怎么不疼。”</br> “剛才只顧著怕你疼。”</br> “……周酩遠你閉嘴,閉嘴!”</br> “哎。”</br> 舒鷂臥室里這個浴室很大,有淋浴也有浴缸,浴缸鑲在浴室一角,旁邊就是窗子。能看見夜色。</br> 這會兒濃霧散去,明月當(dāng)空。</br> 周酩遠背對著舒鷂,把傷口給她看。</br> “又流血了啊,會不會發(fā)炎?需不需要消毒?”</br> 舒鷂皺著眉細細看去,指尖在他肩臂上游走,仔細擦掉血污,還是覺得不放心,“不行,我覺得我得給里斯打個電話。”</br> 她這種擔(dān)心的樣子周酩遠格外受用,也就沒提醒舒鷂,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夜里2點多了。</br> 反正會被吵醒的也不是他,打吧。</br> 舒鷂“呼啦”一下從浴缸里站起來,腿腳不利索似的晃了晃,被周酩遠扶了一下才堪堪沒有摔倒。</br> 她自己腿軟,還是扭頭瞪了一眼罪魁禍?zhǔn)祝胚~著纖細的長腿從浴缸里出去,踩著拖鞋趿拉趿拉地往屋子走,去拿手機。</br> 周酩遠從舒鷂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她骨胳玲瓏,后頸上印了一枚發(fā)紅的吻痕。</br> 惹得他反思一瞬,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些?</br> 電話響了好幾聲里斯才接起來,聲音里透著濃重的睡意:“怎么了我的小周總,這么晚打過來?”</br> 舒鷂沒存里斯國內(nèi)的手機號,用了周酩遠的手機,把手機免提放在一旁,趴在浴缸邊說:“里斯,是我,舒鷂。”</br> “哦,舒鷂啊!”</br> 里斯瞬間興奮起來,八卦兮兮地問,“怎么了?周酩遠縱欲過度猝死在床上了?”</br> 舒鷂噎了一瞬,開始后悔打這通電話:“……不是,他肩膀的傷開裂了,用不用去醫(yī)院消毒?”</br> “開裂?是整個傷口撕裂了嗎?!”</br> 里斯喊了一嗓子,嚇得舒鷂差點整個人滑進水里。</br> 周酩遠伸長胳膊拿起電話:“沒事兒,結(jié)痂的部分有些抻開了,流了點血。”</br>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那個胳膊你不打算要了又戳了一根鋼架進去。”</br> 里斯沒好氣地在電話里吐槽,“都說了讓你小心點,怎么又把傷口抻到了。”</br> 周酩遠打斷他:“運動。”</br> “大半夜的能做什么運……”</br> 里斯教授吼到一半,可能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夜里能做的運動是什么,“靠”了一聲,掛斷電話。</br> 舒鷂捂著發(fā)燙的臉頰,用眼睛睨周酩遠:“酩遠哥哥,你好像很高興啊?”</br> “嗯,很高興。”</br> 兩個人分別靠著一側(cè)缸壁,面對面坐在浴缸面,還好這浴缸算大的,并不擁擠。</br> 舒鷂把腳抬起來給周酩遠看:“喏,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br> 舒鷂從來不穿露指涼鞋,哪怕夏天穿了漂亮的小裙子,也不會穿。</br> 芭蕾舞者的腳大多不好看,從小練舞的后遺癥,腳趾的骨胳是畸形的,扭曲在一起。</br> 她拿自己打趣:“也就比那些裹小腳的女人美那么一點點吧。”</br> 周酩遠記得舒鷂有一瓶指甲油,放在浴室洗漱臺下面的抽屜里,有一次她的絲襪被勾得有些脫絲,叫他幫忙拿過。</br> 那也是周酩遠第一次看見女人坐在床邊,伸長腿,把指甲油點在絲襪脫絲的部位。</br> 那種姿勢很性感,和舒鷂平時古靈精怪的樣子不大一樣。</br> 當(dāng)天,穿著絲襪的舒鷂就出現(xiàn)在他夢里。</br> 周酩遠笑了笑。</br> 或許舒鷂說他是流氓,還真是。</br> 他拉開抽屜,從抽屜里拿出那瓶指甲油,握住舒鷂的腳踝。</br> 這是周酩遠今晚第二次握住她的腳踝,思及第一做過這個動作時的場景,舒鷂條件反射地把腿一縮:“剛才里斯才說過,縱欲過度是會死的……”</br> 她這句話脫口而出后,才看清周酩遠手里拎著一瓶指甲油。</br> 舒鷂有些納悶:“你要干什么?”</br> “給你涂。”</br> “別了吧,我的腳趾很難看啊。”</br> 舒鷂有些退縮,她是幻想過在夏天把腳趾甲涂得花花綠綠,然后穿上涼鞋。</br> 也羨慕過在腳上做了美甲,踩在松軟沙灘上拍腳丫特寫的那種姑娘。</br> 可使她的腳趾不好看啊,歪歪扭扭的。</br> 周酩遠擰開指甲油的瓶子,語氣認真:“在我眼里,它們很美。”</br> 他們在浴室里呆了很久,恒溫浴缸不斷加熱,潮濕的水霧布滿房間。</br> 舒鷂在玻璃窗上用手指描繪著月亮的輪廓,在滿是霜霧的玻璃上給月亮畫了笑臉。</br> 畢竟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手不夠靈巧。</br> 周酩遠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幫舒鷂在腳上涂好指甲油,車?yán)遄拥募t色,襯得舒鷂皮膚更白。</br> 涂好后,周酩遠看見舒鷂長久地盯著自己腳趾看,還以為她是感動。</br> 這個夜晚有很多令人難忘的情緒揉合在里面,攪得周酩遠這種淡性子,都想要說一句情話。</br> 他想說,我可以為你涂一輩子指甲油。</br> 卻看見舒鷂抬起頭,臉色古怪。</br> “怎么了?”</br> 舒鷂搖了搖頭:“周酩遠,我本來以為我的腳夠丑了,沒想到被你涂過指甲油后更丑,像是被什么玩意兒給砸了,每個腳趾都被爆頭了似的。”</br> 周酩遠:“……”</br> 他確實是不太會涂,涂著涂著就染到皮膚上了,但也不至于那么丑吧。</br> 他明明覺得還行。</br> 最后還是應(yīng)了舒鷂的意思,又把指甲油卸下去,折騰了半天,兩個人都靠在浴缸里,享受著按摩功能和只屬于他們的靜謐時光。</br> 在冬天里,共用一個浴缸,在熱氣騰騰的水霧里看月色,安靜又閑適。</br> 你看窗外狂風(fēng)呼嘯,我們自有一方溫暖。</br> 舒鷂哼著healer的舞曲,胳膊肘搭在白色的浴缸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周酩遠身上撩水。</br> 半晌,周酩遠忽然開口:“這都幾百歲了。”</br> 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舒鷂才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去南非時玩的那個梗。</br> 是在達圖蓋拉瀑布的時候,她用撿來的枝葉沾了水去甩周酩遠,還美其名曰,說自己甩他一下能多活一百歲。</br> 舒鷂笑起來,又撩了一把水珠甩過去:“那我這兒撩了半天水,你不得活成千歲萬歲?”</br> “活多久都沒關(guān)系,你一直在身邊就好。”</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二更遲一些。</br> 感謝在2020101521:07:172020101616:44: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珉妮公主的侍衛(wèi)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蔚藍之歌、珉妮公主的侍衛(wèi)、秋5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