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蛋糕
舒鷂和周酩遠(yuǎn)從洗手間出來倒是沒刻意裝恩愛,就這么一前一后大咧咧地出來了。</br> 反正看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也多半都覺得兩人在里面干了點什么羞羞的事情。</br> 客廳一直有些嘈雜,直到樓梯間傳來一聲輕咳,所有蜩沸都靜止住。</br> 舒鷂抬頭往樓上看,周酩遠(yuǎn)的祖父、今兒的壽星周憬站在一樓轉(zhuǎn)角處。</br> 76歲的老人,穿著西裝站在那兒,神色淡然,看上去有些嚴(yán)厲,卻也因此顯得精神抖擻。</br> 周憬身姿挺拔,看上去像60歲左右,連身上的襯衫都是年輕款的淺灰色。</br> 其實舒鷂一直不喜歡周憬。</br> 他雙手插在西褲兜里,某個角度看去,神情同周酩遠(yuǎn)很像。</br> 大概商場上摸爬滾打的人都有這樣的相似,喜怒不形于色。</br>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周憬那雙更加銳利的眸子,比如他沉積在眼底的商場閱歷,比如他的野心勃勃。</br> 這些不同使周憬的固執(zhí)、冷血和貪婪更加鮮明。</br> 如果讓舒鷂不帶個人情緒、中肯地給周憬一個評價,舒鷂只能說,周酩遠(yuǎn)的祖父是名優(yōu)秀的商人。</br> 舒鷂轉(zhuǎn)頭去看周酩遠(yuǎn)。</br> 希望周酩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變成這樣的人。</br> 周憬邁下最后一節(jié)臺階,把手伸向周冉之,緊握著周冉之的手落座。</br> 周冉之也就自然地坐到了壽星身旁的主位。</br> 那個瞬間舒鷂能敏感地嗅到空氣里的各懷鬼胎。</br> 她沒忍住,又偏頭去看周酩遠(yuǎn)。</br> 這人垂著眸子正在處理手機(jī)里的公文,明爭暗斗好像都同他沒什么關(guān)系,平靜得像墻上那副風(fēng)景油畫里彌漫著濃霧的湖泊。</br> 室內(nèi)風(fēng)起云涌,油畫內(nèi)的湖水永遠(yuǎn)不帶一絲波動。</br> “看我干什么。”</br> 舒鷂閑閑收回視線,不走心稱贊:“看你長得帥呀,一表人才,氣宇不凡,風(fēng)流倜儻,儀表堂堂,英俊瀟灑,高大威猛。”</br> 周酩遠(yuǎn)略略抬眸,掃了她一眼,終于問出一個困擾他良久的問題:“你學(xué)表演的?”</br> “……好歹對你的法定妻子多點關(guān)注吧,”舒鷂在桌子下面踩了周酩遠(yuǎn)一腳,“我學(xué)的是跳舞。”</br> 這一腳跺得頗為用力,周酩遠(yuǎn)眉心攏了攏。</br> 舒鷂這種幼稚的打擊行為周酩遠(yuǎn)沒辦法回?fù)簦y道他一個大男人也抬起腳踩回去嗎?</br> 只能默默吃下這個虧。</br> 他一直以為舒鷂是演員,畢竟她滿屋子都是同鮮肉的合影,一出差就是半個月,尤其是嘴里一句真話沒有的戲精勁兒,她居然會是學(xué)跳舞的?</br> 其實有那么一瞬,周酩遠(yuǎn)是想要問問舒鷂她學(xué)的是什么舞種的,但他沒開口。</br> “哎呀這小兩口,異地婚姻還這么甜蜜,大伙兒都在聊天,就你們倆在那兒說悄悄話。”</br> 二伯家的兒子周安桐正好坐在舒鷂和周酩遠(yuǎn)對面,笑著開口打趣他們。</br> 舒鷂這才意識到,她和周酩遠(yuǎn)在落座后挨得挺近,她說話時不由自主向他靠攏了些,而身旁這座冰山,居然也沒躲閃。</br> 甚至在聽她講話時還稍微向她這側(cè)偏了偏頭。</br> 周安桐好奇道:“三弟跑那么遠(yuǎn),都到南非去了,你倆這異地婚姻是怎么保鮮的?”</br> 舒鷂笑瞇瞇,張嘴就瞎叭叭:“二哥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們感情基礎(chǔ)好吧,自然而然就蜜里調(diào)油、伉儷情深了。”</br> 周安桐偷偷睇一眼冷得像冰塊一樣的周酩遠(yuǎn)。</br> 心里有些詫異地想,居然不是形婚?感情還很好?</br> 珍饈菜肴一道道端上來,酒杯也都傾滿酒。</br> 周家掌權(quán)人周憬?jīng)]有講話,而是看向周冉之:“每年都是我說,你們也聽膩了老頭子的言論,今年,就讓冉之講講吧。”</br> 周憬這話一出口,桌上的人眼神里都摻了些復(fù)雜。</br> 周冉之是周憬最小的兒子,小到年齡只比周酩遠(yuǎn)大兩歲。</br> 這位溫文爾雅、說話總是先帶三分笑意的小叔,據(jù)說是周憬的私生子。</br> 舒鷂只看一眼,收回目光。</br> 宴會沒什么意思,個個野心勃勃,明面上說是祝壽,暗地里有人正盼著周憬早死也說不定。</br> 一道黑松露牛肉粒放在舒鷂面前,從日本空運(yùn)過來的神戶牛肉和法國松露搭配在一起,散發(fā)出鮮香。</br> 旁邊的菜是西柚醬鱷梨片焗帝王蟹,再旁邊是中東五頭鮑魚拼鵝掌,再旁邊……</br> 舒鷂猛地把自己的視線從飯桌上拔下來,認(rèn)命地給自己盛了半碗燕窩。</br> 10層的大蛋糕被推上來時,舒鷂暗叫糟糕。</br> 果然,每人都分了一大塊。</br> 其他的剩不剩下都沒所謂,蛋糕是必須要吃完的。</br> 先前在院子里,典典就同舒鷂吐槽過了:</br> ——太爺爺過生日最難熬的就是吃蛋糕環(huán)節(jié),剩下蛋糕太爺爺會不高興,認(rèn)為大家給他祝壽不用心。</br> 前兩年周憬壽辰時舒鷂都謊稱自己在南非陪周酩遠(yuǎn),成功躲過,今年周酩遠(yuǎn)回來了,舒鷂躲無可躲。</br> 舒鷂端著一大塊蛋糕,不報什么希望地看向周酩遠(yuǎn)。</br> 感受到舒鷂的視線,周酩遠(yuǎn)偏過頭。</br> 大到周家眾人的打量,小到密封罐頭瓶,從來沒屈服過的舒鷂,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居然有種類似于懇求的意味。</br> 他想起三年前坐在咖啡廳的舒鷂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動的蛋糕。</br> 以及前陣子在OB那份只被她品了一小點的楊枝甘露。</br> 為什么不吃?減肥?</br> 她明明那么瘦了。</br> 周酩遠(yuǎn)從小跟在祖父周憬身邊,浸染了一腦子商業(yè)理論,日常里很少有什么特別的情緒。</br> 但現(xiàn)在,面對舒鷂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可憐兮兮,他忽然挺想看看,如果他沒有如這個小騙子的愿,她會怎么辦。</br> “不夠吃?我這兒還有。”周酩遠(yuǎn)故意說。</br> 舒鷂臉上笑嘻嘻,心里mmp,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用,了。”</br> 她簡直想把自己手里的蛋糕扣周酩遠(yuǎn)臉上。</br> 不夠你妹!</br> 狗男人算是指不上了,舒鷂忿忿地把小勺子戳進(jìn)奶油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蛋糕。</br> 周憬的壽辰一般從中午吃到晚上,推杯問盞,這才是個開始,要到夜里才算結(jié)束。</br> 周酩遠(yuǎn)是唯一沒人來勸酒的,他那杯紅酒只喝了一口,整個人靠在椅子里,垂著眸子用手機(jī)處理工作文件。</br> 回復(fù)到第五封郵件時,他去看舒鷂。</br> 這姑娘吃了半天,巴掌大的蛋糕才吃掉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周酩遠(yuǎn)的錯覺,總覺得她越吃越沉默。</br> 等周酩遠(yuǎn)又看完兩封郵件時,身邊的姑娘已經(jīng)完全蔫下來,手有意無意地往胃部放。</br> 周酩遠(yuǎn)皺了皺眉,抬手?jǐn)r下舒鷂正準(zhǔn)備往嘴邊放的小勺子:“別吃了。”</br> “不吃不行啊。”</br> 這大概是同舒鷂幾次對話以來,她語氣最真實的一次了。</br> 周酩遠(yuǎn)端過舒鷂手里的小盤子,在她詫異的目光下把剩下的蛋糕三口兩口吃完,拿起餐巾一抹唇角,拉著舒鷂:“走。”</br> 看見兩人起身,主位上的人目露不悅,周酩遠(yuǎn)像沒看見似的,淡淡開口:“臨時有事,我們先回去。”</br> 他大概很少說“我們”這樣的字眼,語氣略顯生硬,說完拉了舒鷂往門外走。</br> 室外風(fēng)雨已停,夏末初秋,楓葉剛剛泛黃,還沒變成漂亮的紅色,頂著雨水留下的水珠子,空氣里滿是泥土和植物的清新。</br> 周酩遠(yuǎn)那輛黑色SUV被雨水洗刷得锃亮,他坐進(jìn)駕駛位,看了眼站在車旁的舒鷂:“上來。”</br> “送我回家嗎?”</br> 周酩遠(yuǎn)不置可否。</br> 舒鷂也沒扭捏,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駛位:“酩遠(yuǎn)哥哥真好,酩遠(yuǎn)哥哥好貼心,謝謝酩遠(yuǎn)哥哥。”</br> 雖然是句皮話,語氣里情緒明顯不高。</br> 周酩遠(yuǎn)開車風(fēng)格很像他這個人,四平八穩(wěn),但車速不慢。</br> 尤其是在紅燈路口,他無意間瞥了一眼,看見舒鷂鬢間的汗意,不動聲色地把車子開得更快。</br> 舒鷂確實不舒服,一路沉默,竭力忍著反酸的感覺。</br> 下了車也顧不上同周酩遠(yuǎn)說話,按了指紋就要往屋里去,沒留意腳下的門坎,絆了一下,差點跌倒。</br> 有人在身后伸出手,扶了一下她的腰側(cè),等她站穩(wěn)又收手。</br> 舒鷂沖進(jìn)洗手間吐得昏天暗地,腿都軟了,好在吐出來胃里舒服些。</br> 洗手間的門是茶色磨砂玻璃,周酩遠(yuǎn)喜靜,每個屋子都做得隔音極好。</br> 前幾天周酩遠(yuǎn)進(jìn)門她沒聽見,今天也一樣。</br> 等她收拾好自己,才發(fā)現(xiàn)門外透過磨砂玻璃,透過一抹身影。</br> 下午3點,洗手間沒開燈,陽光把周酩遠(yuǎn)的身影化成一道剪影,身材比例勝過舒鷂帶的很多男團(tuán)流量鮮肉。</br> 舒鷂拉開洗手間的門,周酩遠(yuǎn)站在門邊,沒什么表情,只問她:“你怎么回事?”</br> 原本舒鷂就長得偏溫柔相,剛遭完罪吐了一場,額頭都滲出細(xì)密的汗,整個人更顯無辜。</br> 周酩遠(yuǎn)語氣緩和些,又多問了一句:“需不需要去醫(yī)院?”</br> 舒鷂剛吐過,精神比剛才好了很多,張口就是一句:“酩遠(yuǎn)哥哥,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br> 周酩遠(yuǎn):“?”</br> 舒鷂做出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高高興興地指著自己平坦得幾乎凹進(jìn)去的小腹,胡說八道:“酩遠(yuǎn)哥哥,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當(dāng)爸爸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