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珍視
其實沒跟著周酩遠來南非之前,舒鷂想象中的南非很貧瘠,是那種無盡的荒漠和巨型植物的形象。</br> 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開普敦發(fā)展得很不錯,景色也美得要命。</br> 只不過周酩遠這邊的實驗所,把錢都搭在了項目上,住處真的很一般,和帝都市東槿那棟大別墅比,確實天壤之別。</br> 舒鷂他們住的是研究中心的員工宿舍,有點像那種國內的小旅店。</br> 一人一間屋子。睡人的床再加上空地和浴室,統(tǒng)共也不到15平米的空間。</br> 每個屋子都是單人床,周酩遠住在舒鷂隔壁。</br> 房子雖然老舊,他那間屋子舒鷂也去過,整齊得不像是人住的,被子都折得方方正正。</br> 周酩遠細心地給舒鷂蓋了張?zhí)鹤樱虐讶吮е鴱氖中g室出來,一路走到舒鷂住的那間臥室門口,推開門,舒鷂感覺他的眉梢抽動了一瞬。</br> 她住的這間,床柜格局、甚至床單被罩的花色都是和隔壁一樣的,深灰淺灰交織的條紋,被舒鷂吐槽過像是監(jiān)獄牢房。</br> 不過她住了幾天,現(xiàn)在窗臺上擺著一排用泥巴捏的小人,舒鷂的技術不怎么樣,更像是一排張牙舞爪的小怪獸。</br> 里斯都說了,幸好女媧娘娘不是她這種技術。</br> 窗戶上擺著個草編的風鈴,是當?shù)氐男∨笥阉徒o舒鷂的。</br> 鞋子橫七豎八堆了幾雙在地上,不大的桌子上是兩個巴掌大的包包,還有一堆不知道哪摘回來的葉子,有的已經(jīng)干枯成駝色。</br> 床上的被子沒疊,鼓囊囊的一小團,枕頭旁邊一堆亂糟糟的充電器和耳機線。</br> 周酩遠艱難地邁過鞋子們,把舒鷂輕輕放在床上,把她的手機從褲兜里摸出來:“睡一會兒,午飯前還要去輸液。”</br> 舒鷂躺在床上,扯了扯領口:“酩遠哥哥不看了嗎?剛才不是說回來看嗎?”</br> 周酩遠沒說話,直接邁了步子往外走。</br> 背影還是那個高冷的背影,只不過出門時撞了門框一下,暴露了他的慌亂,耳根有一瞬間的泛紅,看著有些可疑。</br> 舒鷂猖狂地大笑出聲,怎么停都停不下來,拍著隔壁的墻,一直笑。</br> 結果樂極生悲,才早晨8點多,舒鷂氣息虛弱地給周酩遠打電話:“我想念里斯教授了。”</br> “好好說話。”</br> “周酩遠,我胃疼。”</br> 南非這種簡陋的房子,又不會很隔音,舒鷂笑得多起勁周酩遠是聽到了的,只是沒想到這傻姑娘能把自己笑到醫(yī)務室去。</br> 周酩遠冷著臉把人抱回研究中心,里斯打了個呵欠,有些不解:“怎么搞的?你們倆不會是做什么運動了吧?”</br> 里斯教授扭頭去看周酩遠,一臉不可思議和斥責:“她才剛下手術臺,我說小周總,你能不能,克制點?!”</br> 舒鷂摸著鼻尖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自己笑的。”</br> 本來里斯教授還說,舒鷂稍微休息幾天,也可以嘗試著吃一些正常的飯菜,多咀嚼別讓胃部出現(xiàn)排斥就行了。</br> 托這場笑的福,什么也不被允許吃了。</br> 手術后的第5天,舒鷂端著一碗燕窩,可憐巴巴地蜷在臥室床上。</br> 臥室的單人床靠著窗邊,她看見周酩遠從窗子旁走過,憤怒地拍了拍玻璃:“周酩遠!”</br> 周酩遠正舉著手機和白栩通話,聽見玻璃被拍響的聲音,停下腳步,微微側頭,把手機換到耳側的另外一邊,看向舒鷂。</br> 她穿的是他的襯衫。</br> 里斯教授囑咐說手術后這幾天要穿得寬松些,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帶來一堆小裙子,還都是能體現(xiàn)腰身的那種,最后只好借了周酩遠幾件襯衫。</br> 高定襯衫,面料上好,穿在周酩遠身上是冷清禁欲,穿在舒鷂身上,像是唱戲服,袖子被她甩來甩去。</br> 這姑娘臉上堆著忿忿,把玻璃窗拍得“啪啪”響。</br> 廊外正下著一場大雨,從早晨下到下午,氣溫驟降。</br> 舒鷂的臥室里開著電暖器,玻璃窗被烘烤得凝結著水霧,她的巴掌拍上去,印出一個又一個清透的手印。</br> 舒鷂大概也有些熱,臉頰發(fā)紅,不知道是電暖器溫度太高,還是剛喝了半碗熱騰騰的燕窩給熱著了。</br> 看見周酩遠回眸,舒鷂開始抱怨:“不是說手術好了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么!騙子!你和里斯都是騙子!大騙子!”</br> 舒鷂上午剛看了個電影,里面的人吃得可香了,她糾結著眉心:“我想吃方便面,想吃麻辣燙,想吃路邊攤,想吃小臟串,想吃蒼蠅館子!”</br> 她端著剩下的半份燕窩,語氣忿然。</br> 其實燕窩隔水燉得剛剛好,又放了南非大鮑魚丁和小人參,味道清甜,也夠滋補夠奢侈。</br> 但舒鷂這個吃了十多年燕窩的姑娘,她的嫌棄是實實在在的,看得周酩遠想笑。</br> 電話里的白栩大概是聽到些,笑著問:“跟楚聿借的廚子還沒到?我可聽見舒鷂抓狂的聲音了。”</br> 周酩遠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司機去機場接了,估計再有半個小時,人就能到。”</br> 舒鷂屋里是放著音樂的,healer的新歌,聽不清周酩遠嘴巴一開一合的再說些什么,只能看見他笑著,心情很好的樣子。</br> 她這么苦,他還在笑!</br> 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鳥都是假的,她現(xiàn)在只想踢爆周酩遠的鳥。</br> 外面下雨舒鷂不允許出去,又吃不到好吃的,悲傷地扒著窗:“我這和蹲監(jiān)獄有什么區(qū)別。”</br> 下一秒,窗子被周酩遠從外面拉開,窗外的空氣微涼,夾雜著細雨的潮濕和泥土的腥氣。</br> 沒料到窗戶能從外面打開,舒鷂愣了愣,驚詫道:“周酩遠!你們南非人怎么這樣設計窗子?這多不安全!”</br> 周酩遠掛斷電話,胳膊往窗框上一撐,和舒鷂面對面:“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br> “哇哦,酩遠哥哥終于想起帶我出獄了。”</br> 舒鷂沒覺得多高興,撅起嘴,還翻了個小白眼。</br> 周酩遠順勢在她撅起的唇上親了一下,被舒鷂眼疾手快地捏住臉皮。</br> 廊前石板凹槽里漫著細雨,石板上零落了葉片和花瓣,檐角聚水砸下來,撿起一片片夾著泥土的小水花。</br> 長廊里傳來舒鷂歡快的聲音:“哈!抓住一只大色狼。”</br> 被扯起臉皮的周酩遠笑了笑。</br> 生活在他少年的年紀,沒給他可以做少年的機會,他像是才剛找回未曾得到的青春,笑著:“親一下就是色狼了?”</br> “哇!周酩遠!你現(xiàn)在臉皮很厚啊!親都不算色?那你還想做什么?”</br> 兩人笑著鬧著,里斯叼著一支碳素筆打開窗。</br> 從窗口看出去,正好看見他們西裝穿得一絲不茍的小周總,像個痞子似的,有門不走,踩著窗子跳進了舒鷂臥室。</br> 里斯看了眼天邊烏云滾滾的雨幕,搖搖頭:“第一次覺得,南非這么可愛。”</br> 周酩遠從窗子跳進來的行為,驚得舒鷂都愣了一瞬,摸著鼻尖反思:“不是都說近朱者赤么,怎么你現(xiàn)在這么痞氣……難道是和我學的?我平時像女流氓嗎?”</br> “像。”</br> “我哪像?!你再說一遍,誰像?!”</br> “……我像。”</br> 兩人鬧了半天,舒鷂忽然想起,他剛才好像說要帶她去個地方,扭頭問:“你剛剛說,要帶我去哪?”</br> 臥室里空間狹小,周酩遠和舒鷂肩并肩坐在床上,有些像十多年前在小破屋里相依為命的時候,一扭頭,就是近在咫尺的對方。</br> 周酩遠偏過頭時,舒鷂也在看著他,她那雙清澈明亮的黑色瞳孔里,映出他的樣子。</br> 這是個很令人舒適的畫面,只需要攬著她的腰輕輕湊過去,就能吻住她的唇。</br> 周酩遠也確實這么做了,溫柔地吻過去,交換唇齒間的溫度。</br> 等他退開,舒鷂才攥著拳打了他一下:“問你一會兒去哪呢。”</br> “去院子里。”</br> 周酩遠說的院子是研究所的大院,離臥室這邊一共才不到3分鐘的距離。</br> 就這,這也叫帶她去個地方?</br> 舒鷂憤怒了,撲過去掐他:“我發(fā)現(xiàn)你對我越來越不上心了,你現(xiàn)在滿腦子里凈是想著怎么占我便宜,我讓你占我便宜!讓你占我便宜!”</br> 她一邊叫著,一邊捧住周酩遠的頭,嘴巴嘟起往他臉上砸,啾啾啾地亂親一氣。</br> 一點溫情都沒有,把親他當成泄憤,像樹上的啄木鳥。</br> 周酩遠笑得幾乎嗆住,咳了半天才把人按進自己懷里,解釋著:“你不是想吃烤鴨么。”</br> “烤鴨!”</br> 懷里的人眼睛亮了,又隔著衣服咬他的手臂:“騙人吧?我都看了,門衛(wèi)室大爺那邊好多天都沒人寄來新快遞了,只有昨天簽收了一批機械材料。”</br> “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br> 舒鷂拎出要換的衣服,扭頭睨周酩遠:“我可要換衣服了,別偷看啊。”</br> 周酩遠倒是挺紳士的,開門站到走廊等她。</br> 舒鷂換好衣服出來,周酩遠把人抱起來,舒鷂攬住他的脖子,有些擔心地問:“怎么了?里斯說我不能走路嗎?我感覺我這兩天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應該恢復得還可以吧?“</br> “不是,起風了。”</br> 舒鷂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突然這么詩意?”</br> “……北風把雨吹到了門廊里。”</br> 聽周酩遠這么說,舒鷂才看向地面,本來就不算平坦的地面,凹陷里積滿了雨水,看著有些泥濘。</br> 他說:“怕你踩濕鞋子。”</br> 舒鷂垂下眼瞼,擋住眸里的溫柔,輕輕應了一聲:“嗯。”</br> 周酩遠邁著長腿,沒兩分鐘就穿過長廊,邁進研究所的院子時,舒鷂在他懷里小聲驚呼。</br> 不知道什么時候,院子里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棚子。</br> 棚子里放著兩個電暖器,把院子烤得熱乎乎,燒熱的小水壺里煮著路依保斯煮的茶,院子里的金盞花掛著雨滴。</br> 好愜意。</br> 最讓舒鷂意外的是一位說話帶著帝都口音的男人。</br> 那男人穿著廚師裝,帶著白色的廚師帽,正把一只鴨子掛進烤爐里,看樣子是位大廚。</br> 大廚笑得喜慶,還朝坐在一旁的里斯教授介紹著:“這鴨子,昨兒我上飛機前親自選的,忒好了,肥美,請好吧您嘞。”</br> 舒鷂手術前說想吃烤鴨,想吃只占了一小部分,其實就是想刁難刁難周酩遠,好讓他別那么一直擔心正在手術的她。</br> 手術之后誰都沒再提這事兒,舒鷂還以為周酩遠是沒想到好辦法。</br> 畢竟帝都市的烤鴨確實矯情,鴨餅要薄又筋道,甜面醬味道也要正宗。</br> 最麻煩的是鴨子,好的烤鴨店都是選當?shù)氐奶铠啠B(yǎng)在玉泉山的水流里,終身喝著真正的礦泉水。</br> 烤出來現(xiàn)吃是最好的,金黃金黃,外酥里嫩。</br> 塑封包裝的不行,吃不到脆感,烤過重新熱的那種,也沒有當時吃醇厚。</br> 矯情得,連不是好廚子片出來的柳葉片,厚薄不適中,吃著都沒滋沒味。</br> 沒想到周酩遠直接空投了一位大師傅,在南非的院子里,烤起來了。</br> 這么大動干戈的,只因為她說了一句想吃烤鴨。</br> 被人珍視確實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舒鷂看著烤鴨,喃喃說:“周酩遠,你可真好。”</br> “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力給你。”</br> 周酩遠看她眼睛直直盯著烤鴨瞧,笑著逗她,“我好還是烤鴨好?”</br> 烤爐里開始傳出油香油香的味道,舒鷂咽了咽口水:“現(xiàn)在嗎?”</br> “嗯。”</br> “那……那可能還是烤鴨更好一點的,它好香啊。”</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酩遠:人不如鴨:</br> 第一更,二更在9點左右</br> 弱弱地問,我能擁有多一丟丟的留言么?</br> 作者沖一下積分榜上的名次,謝謝各位北鼻了,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