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鉆戒
回帝都市的第一天晚上,周酩遠沒回東槿住。</br> 第二天舒鷂也沒有像去南非之前那樣,歡快地跑來金融大廈。</br> 之前說好的形影不離,不知道算是誰先開了個頭,突然就不再履行了。</br> 金融大廈里安靜得讓人發(fā)悶。</br> 處理公務時不覺得,等掛斷視頻會議,周酩遠靠在柔軟的皮椅里,眉心忽然擰起。</br> 這間辦公室的裝修風格是白栩按照他的喜好做的,現(xiàn)在看過去,淺灰色調,冷清。</br> 好像窗外呼嘯的秋風都刮進來,染進寥寥寒氣。</br> 周酩遠皺眉呆了一會兒,忽然拿著手機,點開網(wǎng)頁搜出岑月白的微博。</br> 他自己也說不上這個舉動是為什么。</br> 仔細琢磨的話,也許是他對昨天晚上披在舒鷂肩上的那件男士外套,以及岑月白遞過去那碗熱騰騰的湯,有些耿耿于懷吧。</br> 岑月白的微博確實有更新,昨天凌晨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br> 什么配文都沒有,只有一張照片。</br> 幾萬條評論估計都是小姑娘,成串的感嘆性字樣堆在下面,周酩遠從評論里拼湊出來一些信息:</br> 昨天晚上舒鷂參加的聚會,是和兩個流量頂流的男團在一起。</br> 不少人都是帶圖評論,周酩遠看到不少粉絲從其他明星那邊搬運過來的照片,別人發(fā)的都是合影或者鬧著玩的丑照,也有酒瓶和食物的照片。</br> 這么一比,岑月白的照片顯得有些不合熱鬧的歲月靜好。</br> 岑月白只照了一張燈光下的影子:</br> 橘色燈光,把轟趴燒烤天臺上的花草輪廓拓在紅磚墻上,看著確實挺安逸的。</br> 粉絲們看不懂,在下面狂吹岑月白的彩虹屁。</br> 周酩遠卻盯著照片一角,眉心擠成“川”字紋。</br> 那是個不起眼的角落,在花草疏影里混雜著一小截手腕的影子。</br> 別人認不出來,周酩遠是知道的。</br> 他不但知道那截手腕凸起的小巧骨胳是什么樣的弧度,還知道手腕的主人指尖總是涼涼的,眼底一顆朱砂痣,笑起來比驕陽燦爛。</br> 周酩遠心煩意亂,盯著照片的角落看了不知道多久。</br> 白栩一進辦公室就發(fā)現(xiàn)周酩遠不對勁,平時小周總工作時確實也是這樣心無旁騖,白栩進來或者出去也不抬一下眼皮。</br> 但今天不一樣,他那雙眼睛怎么看上去,還挺飽含深情的?</br> 白栩踮著腳尖靠近,往周酩遠電腦屏上一瞄。</br> 嚯。</br> 這不岑月白的微博么。</br> 看來舒鷂說得沒錯,小周總還真挺喜歡岑月白。</br> 是人家的鐵粉!</br> 于是白栩躡手躡腳,把收起來的相框悄悄拿出來,哈了一口氣,用襯衫袖口把照片上腹肌的部分擦得锃亮,放回到周酩遠桌上。</br> 周酩遠盯著電腦屏,腦子里思緒一直在轉。</br> 舒鷂不喜歡他。</br> 也不需要靠著跟他結婚擺脫芭蕾。</br> 她長大了,不像十多年前那么沖動了,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規(guī)劃好才逃出來找他的。</br> 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目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擔心周酩遠過得不開心,以難友的身份來陪伴他,支持他。</br> 這場婚姻是扶貧呢。</br> 被扶貧的人居然還是周酩遠。</br> 想到舒鷂謀劃這些時候的小心思,周酩遠短暫地揚起嘴角。</br> 她是來幫他的。</br> 但只是幫忙的話,沒必要把自己的婚姻也犧牲進來。</br> 周酩遠剛揚起一絲弧度的唇角驀地垂下,抿成一條直線。</br> 不如,讓她去找自己的幸福吧?</br> 離得遠一些,他也好收了自己的妄念。</br> “白栩。”</br> “怎么了小周總?”</br> 白栩扭頭,周酩遠按著額角,看起來居然有些疲憊。</br> 周酩遠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那份離婚協(xié)議拿出來,離婚補償里再加一些,把我湖中那套別墅也加進去。”</br> 白栩愣了愣。</br> 舒鷂和小周總看上去關系那么好,為什么還要離婚?</br> 而且,小周總不像前些年那么位高權重,私人資產大多數(shù)都投在南非那邊,帝都市窮得只剩下兩套別墅。</br> 東槿那套,之前擬賠償協(xié)議時就已經(jīng)轉贈給了舒鷂。</br> 剩下這套湖中別墅也給舒鷂的話,周酩遠自己連一套房子都不剩了。</br> “你和舒鷂吵架了?”</br> 白栩試探著問,“舒鷂上午給我發(fā)過信息,說今天去公司帶學生了,不過來,不是有意不來的……”</br> “嗯。”</br> 周酩遠按著額角,聲音稍微有些發(fā)啞:“補償協(xié)議快些改,下午你在這兒盯著,我要出去一趟。”</br> 白栩點頭:“好。”</br> “另外,把舒鷂的公司地址給我。”</br> 白栩有些奇怪地睇周酩遠一眼。</br> 只是想要離婚的話,有必要這么急?非要去人家公司堵人?</br> “陸欣、大琛、張士澤,停,其他人原地休息,你們三個跟著我的節(jié)拍再走一遍,我看看。”</br> 舒鷂手里打著拍子,眼睛盯著三個人的動作。</br> “陸欣表情管理不對,自己調整一下。”</br> “大琛你動作跳得太用力了,肩稍微放松一些,對就是這樣。”</br> “張士澤腿上動作不到位。”</br> 舒鷂繃著臉,扭頭看了一圈,目光停在岑月白身上:“月白,你來跳一下,示范給張士澤看。”</br> 被點到的岑月白起身,自己哼著調子,打節(jié)拍跳了一遍。</br> “就是這樣,照著月白這個度練就可以。”</br> 舒鷂帶頭給岑月白鼓了鼓掌,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先休息一下吧,15分鐘之后再練。”</br> 陸欣摘下鴨舌帽,用手擼了一把自己被汗水浸濕的頭發(fā),笑道:“我發(fā)現(xiàn)月白哥特別有乖學生的感覺,舒老師一來,他跳舞都比平時好幾倍,就等著被夸呢。”</br> “哈哈哈哈我也發(fā)現(xiàn)了,”金明軒坐到地板上,伸長胳膊摸過來一條毛巾,胡亂擦著臉上的汗,“舒老師不給月白發(fā)個小紅花?”</br> 只要不是練習時間,舒鷂都很好說話。</br> 她隨意地坐在練舞室的地板上,從包里拿了根發(fā)圈把頭發(fā)束成高高的馬尾,笑著:“想要么?過來排隊,舒老師用口紅挨個給你們腦門上畫一個?”</br> “不要吧!”</br> “哈哈哈好傻的!”</br> “我怎么覺得還挺好玩。”</br> “煞筆,那你讓舒老師給你畫一個吧!”</br> ……</br> 一群大男生鬧完,又想起正事。</br> 這次的幾首曲子都是新歌,舞蹈也是新的,他們練了好多天了,但還是覺得不太對,不然也不會特地請了舒鷂來指導。</br> 岑月白擦過汗,認真地問:“舒老師,我們是不是跳得還不夠好?”</br> 舒鷂想了想:“感覺不太對,這么跳也不是不行,比新人強,但做為頂團,還是不夠驚艷,看你們是想靠臉吃飯,還是想做實力唱跳歌手了。”</br> 這話戳得眾人一時啞然。</br> 頂團有頂團的壓力,healer已經(jīng)將近一年沒有出過大紅的歌了,只靠著消費粉絲肯定是不行的。</br> 上一次的新曲發(fā)行,被很多路人粉群嘲,說healer江郎才盡,頂流位置只靠臉。</br> 看著他們沉默,舒鷂笑著拍了拍手:“這話我說出來你們聽著都不舒服,就別給別人說出這種話的機會啦,你們又不是沒有實力,努力練練沒問題的。”</br> 她起身:“我給你們跳一遍,你們找找感覺。”</br> 舒鷂吃得少,體力也不算好,教舞步的時候也就是個別動作,也是放慢的。</br> 6個大男生都知道,他們舒老師從來不完整跳一首歌。</br> 她忽然這樣說,healer的男生們打起精神。</br> 舒鷂脫掉長款風衣,里面是利落的蕾絲吊帶和短褲,她轉身從柜子上拿了一抹白紗,別在腰間,再回眸時,神情氣質都變了。</br> 音樂響起,舒鷂隨著節(jié)奏而動,舞姿時而剛勁,時而曼妙,每一個動作都標準到極致。</br> healer的6個大男生看得很安靜。</br> 舒鷂所展現(xiàn)出來的確實和他們跳的的確不一樣。</br> 周酩遠邁進舒鷂的公司,他這是第一次來,走到6層開始,墻上掛了很多張合影,舒鷂站在每一張照片c位的位置,一看就知道舒鷂很受歡迎。</br> 而岑月白,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總是在舒鷂不遠不近的位置。</br> 周酩遠手里拿著離婚協(xié)議和補償協(xié)議,一路走到練舞室外。</br> 練舞室的玻璃是單向的,站在外面的周酩遠能看見里面,但里面的人看過來只能看見一整面墻的鏡子。</br> 6個年輕男人圍坐在地板上,舒鷂正在跳舞。</br> 和她跳芭蕾時那種優(yōu)雅舒緩的動作不同,她很有力度,又帥又颯,舞動時腰間的白紗隨動作擺動。</br> 最后舒鷂摘掉腰間白紗,借著慣性跪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手里的白紗被她一揚手臂,高高拋起。</br> 小巧的下頜揚起來,怎么說呢,那一刻她那張柔美的東方面孔上,展現(xiàn)出一種突破氣質的酷。</br> 站在舞蹈教室外的周酩遠緊盯著舒鷂的身影。</br> 音樂停下。</br> 幾個小鮮肉團團圍過去吹彩虹屁。</br> “舒老師你太帥了!”</br> “我以為我看見了天仙下凡!”</br> “舒老師跟我們跳得確定是同一只舞?”</br> “真的帥到炸裂!”</br> ……</br> 周酩遠倚在練舞室外,看著舒鷂笑得燦爛的樣子,忽然覺得手里的離婚協(xié)議有些燙手。</br> 且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br> 他以為自己是在深思熟慮地做決定。</br> 可其實,他也許只是想要找個借口,來見見舒鷂。</br> 看見她,周酩遠積淤了不知道多久的煩悶,忽然散去。</br> 一路都壓在心里那句煩躁的“離婚吧”,突然就很想變成“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br> 舒鷂,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餐。</br> 只有你和我。</br> 練舞室里只有岑月白,盯著地板愣愣出神。</br> 周酩遠看見他彎下腰,撿起一枚鉆戒。</br> 岑月白把鉆戒拿到舒鷂面前,還沒開口,陸欣先“呀”了一聲,好奇地問道:“舒老師,你結婚了?”</br> 舒鷂扭頭看了眼,拿起鉆戒隨意丟回包里,擦了擦額角的汗:“我喪夫。”</br> 周酩遠:“……”</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二更在11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