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喝多
“舒鷂,你有白月光嗎?”</br> 有那么一瞬間,舒鷂是晃神的。</br> 她想過周酩遠(yuǎn)會問什么,比如“你為什么跟我結(jié)婚”,比如“你為什么不同意離婚”,比如“你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么”。</br> 這些都很像周酩遠(yuǎn)的立場會問出來的問題。</br> 她雖然嘴上說著要說真話,但周酩遠(yuǎn)只要問出這些問題,舒鷂一定是調(diào)侃的語氣,說上一句“電梯那天不是打定主意不再試探我了么,怎么又變卦啦”。</br> 再插科打諢,蒙混過關(guān)。</br> 但舒鷂萬萬沒想到,周酩遠(yuǎn)會問出這么一個問題。</br> 他明明不像是一個會八卦這種事的男人。</br> 白月光?</br> 舒鷂還真認(rèn)真想了一下,挺誠懇地說:“白月光如果指停留在記憶里、還挺懷念的那種異性的話,我還真有一個。”</br> 周酩遠(yuǎn)只動了動眼皮,示意自己聽到了。</br> 只不過傾聽者的心情,難以言說。</br> 塑料夫妻一起邁進(jìn)a座酒樓,入眼就是滿室掛著假笑的人群,攢三聚五地端著酒杯站在一起。</br> 他們談?wù)摴善保務(wù)撥囎?談?wù)撔滦星椋務(wù)撁媲暗募t酒,時不時發(fā)出佯作愉悅的笑聲。</br> 打人群里走過,不知道是誰,正用一種夸張的興奮語調(diào)說著:“……您能來,這地方真的蓬蓽生輝……”</br> 大概是一個職位低,急著結(jié)交大人物的周家人。</br> 幸虧舒鷂是跟著周酩遠(yuǎn)的,他淡著一張臉誰也不理,舒鷂跟在他身邊也樂得清閑。</br> 遇見人只需要笑著頷首,連不走心的寒暄都省了。</br> 舒鷂忽然有種感覺。</br> 人人都戴著面具,而周酩遠(yuǎn)以他自己的方式,展現(xiàn)真實。</br> 這個屋子里唯一真誠的人,他不該孤寂,于是舒鷂挎著周酩遠(yuǎn)胳膊的那只手,遲遲沒有松開。</br> 但被她挎著的人好像不太領(lǐng)情。</br> 從那個“白月光”的話題之后,周酩遠(yuǎn)再沒給她半個眼神,話也不跟她說了,好像她挎的是個人形木頭樁子。</br> 不說話正好,免得她又要動腦想對策。</br> 舒鷂悠哉地往周圍看,這雙子酒樓的裝修本就有些豪華得過頭,周憬不知道是不是錢多了沒處花,又布置了一遍,浮夸得很,到處都是led小燈點,晃得舒鷂頭疼。</br> 周憬當(dāng)時白手起家,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第一步是在20歲娶周酩遠(yuǎn)的奶奶,贏得了周酩遠(yuǎn)奶奶家的資金支撐。</br> 人也確實是有能力的,不然也不會把周家發(fā)展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br> 就是審美有點跟不上。</br> 舒鷂盯著斜前方一大串閃著金光的鞭炮造型水晶燈柱,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br> 她甚至懷疑周憬臥室里的被子,是繡著金龍彩鳳的大紅色真絲被罩。</br> 床邊還得放個牡丹瓷痰盂。</br> 布景辣眼睛,好在冷餐還是精致的,離老遠(yuǎn)就能聞到糕點的香味。</br> 舒鷂對甜食最不能消化,又偏偏,早些年練芭蕾的日子太苦,像苦行僧似的,一直到她最饞的就是樣式漂亮的甜品。</br> 中午用視頻遠(yuǎn)程指導(dǎo)一支韓國女團(tuán)的舞蹈動作,忙到下午也就隨便吃了半瓶即食燕窩。</br> 聞到甜品的味道,舒鷂抿了抿唇,食指大動。</br> 咖啡酒混合著鮮奶油味道的提拉米蘇,濃香巧克力味的歐培拉,焦香濃郁的楓糖布丁,清新香甜的草莓撻……</br> 聞到甜品香氣不止舒鷂,她挎著的周酩遠(yuǎn)好像意識到什么,腳步一頓,愣是帶著舒鷂生生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背對甜品臺而行。</br> 周酩遠(yuǎn)語氣淡淡:“你吃不了。”</br> 舒鷂放光的眼睛瞬間暗下去,挎在他手臂上的手變成小鑷子,隔著西裝去掐周酩遠(yuǎn)。</br> 這種用指甲尖掐起一小點肉的方式最疼,也最幼稚。</br> 周酩遠(yuǎn)垂下眸子,沉默著掃了舒鷂一眼。</br> 不知道為什么,舒鷂能感覺到周酩遠(yuǎn)今天心情不佳。</br> 得了棟鬼樓都沒見他皺眉,能有什么事影響他心情的?</br> 還沒等舒鷂想明白,到了周家人聚集的區(qū)域。</br> 就算冷漠如周酩遠(yuǎn),也要稍微應(yīng)酬一句半句,舒鷂也被幾個嫂子小姑的拉過去,陷入嘰嘰喳喳的“攻勢”。</br> 周酩遠(yuǎn)站在人群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br>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賓客落座,臺上站了穿著湖藍(lán)色西裝的周冉之。</br> 周冉之笑得溫潤,挺不好意思似的說了幾句,把麥克風(fēng)遞給了坐在前面餐桌上的周憬。</br> 周憬紅光滿面:“今天請大家來呢,一是給我的小兒子周冉之慶祝生日,二呢,也是我有個私心,想把冉之介紹給各位……”</br> 臺上的人是誰,說了什么,這些周酩遠(yuǎn)都不在意。</br> 本就現(xiàn)在揮之不去的煩躁里,人太多太聒噪,顯得更加悶。</br> 周酩遠(yuǎn)忽而起身,松了領(lǐng)帶,起身往宴會廳外走。</br> 身后那些揣測的目光同他無關(guān),他只是在這一刻,突然不想做“同流合污”的周家人。</br> 雙子酒店頂樓有個露臺,是個透風(fēng)的好地方。</br> 只不過周酩遠(yuǎn)拎著領(lǐng)帶走到那兒的時候,樓臺上已經(jīng)有人在了。</br> 裸粉色的羽毛裙子,小手包和手機丟在旁邊的座位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擺了3、4種小糕點,每個都只被挖掉了一個小角,像是被小老鼠偷吃的。</br> 晚風(fēng)輕輕,她舒展著手臂抻了個懶腰。</br> 舒鷂倒是會享受。</br> 結(jié)婚三年,見過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br> 對話全憑演技。</br> 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默契,同時逃出宴會廳,在露臺相遇。</br> 周酩遠(yuǎn)嘴角輕彎,手里的領(lǐng)帶隨意塞進(jìn)西褲兜里,走到舒鷂身旁,拉開一把椅子落座,隨口調(diào)侃舒鷂:“暴殄天物啊。”</br> 他解下領(lǐng)帶,就像解下束縛,整個人變得有些放松。</br> 舒鷂偏過頭,皺著鼻子笑了笑,比他更放松:“你祖父那滿屋子的水晶鞭炮才是暴殄天物,丑得不知道怎么形容,最神奇的是,我剛才溜出來時,還聽見那玩意兒biubiubiu地響,他是在圓自己童年沒錢買鞭炮的夢嗎。”</br> 這還是周酩遠(yuǎn)第一次聽舒鷂用正常的語氣說上這么大一堆話,吐槽的居然是周憬,還挺不留情面。</br> 借宴會廳里任何一個人雄心豹子膽,也沒人敢說這個。</br> 不過舒鷂這番話,他怎么聽怎么順耳。</br> 悶在胸口好多天的煩躁悄然散去,周酩遠(yuǎn)忽然笑了一聲:“你說的對。”</br> 舒鷂慢慢偏過頭:“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周酩遠(yuǎn)也會笑?”</br> 秋風(fēng)其實是冷的,只不過酒店里的空調(diào)開得太足,連樓臺都染了溫暖。</br> 舒鷂的發(fā)絲隨著晚風(fēng)不安分地拂動,有那么幾根柔柔的頭發(fā)幾乎掃到周酩遠(yuǎn)臉旁。</br> 她撩起碎發(fā)別在耳后,忽然問:“上次提前離席,喜提了瑞美恩樂那棟鬼樓,這次你還敢不敢,提前離席?”</br> 這是慫恿,也是激將。</br> “沒什么不敢的,走吧。”</br> “好的!我壓根就不想來看那一張張假臉!”</br> 露臺上的舒鷂格外真實,真實得有些奇怪。</br> 話音剛落,兩人身后傳來一個男聲:“三弟,弟媳,又是你們?你倆怎么總在聚會時候偷偷摸摸地過二人時光啊,這不是撒狗糧么?”</br> 舒鷂和周酩遠(yuǎn)同時回眸,二叔家的周安桐就站在身后,看著像剛跑過來,大冷天的額頭還冒著汗珠。</br> “哪有,喝多了出來醒醒酒,我怕吐在小叔生日宴上招人討厭。”</br> 舒鷂趴在桌上,眨著眼睛,語調(diào)也慢悠悠,看著就像真的喝多了。</br> 周安桐哈哈大笑,隨意聊上幾句,又看了言頻頻傳出掌聲的宴會廳:“你倆繼續(xù)膩著吧,我得先進(jìn)去了。”</br> 一直到周安桐的身影晃到宴會廳門口,又貓著腰鉆進(jìn)廳里,舒鷂才捂著嘴問周酩遠(yuǎn):“我剛才說里面都是假臉,他聽見了?”</br> 周酩遠(yuǎn)沒什么表情,扯起嘴角:“聽沒聽見都沒所謂,還走不走?”</br> 舒鷂拎上小包,跟著周酩遠(yuǎn)乘電梯往樓下走,一直走出酒店大廳,周酩遠(yuǎn)才意識到什么似的,多問了一句:“舒鷂,你喝酒了?”</br> “其實我就喝了一小口,”舒鷂伸出手,比了個一厘米的距離,“但我對酒精有些敏感,你今天幸運,傳說中的一口就醉被你瞧見了。”</br> 這有什么可幸運的。</br> 周酩遠(yuǎn)放慢步子:“喝酒不會吐?”</br> “一小口不會的,”舒鷂眨眨眼睛,又開始作妖,“酩遠(yuǎn)哥哥,我喝酒可是為了你好。”</br> 周酩遠(yuǎn)看過來,示意她解釋一下。</br> 舒鷂燦爛一笑:“你不是老想著試探我么,我喝多了腦子不靈活,你可以隨便試探了。”</br> 類似的對話就發(fā)生在一個多小時前。</br> 周酩遠(yuǎn)瞬間聯(lián)想起剛到酒店時那句看似很隨意的、關(guān)于“白月光”的對話,說不上為什么,不太愿意思及這個話題。</br> 他這么想著,從酒店門口的臺階上邁下去,剛邁下兩個漢白玉臺階,身后傳來舒鷂的一聲驚呼。</br> 周酩遠(yuǎn)幾乎是瞬間回身,抽出插在西褲兜里的手,抬手擋了一下。</br> 舒鷂今天穿的是一雙平底小皮鞋,這也能崴腳,實在是厲害。</br> 她在摔倒的瞬間恍然看見張開雙臂的周酩遠(yuǎn),想也沒想,沖著他撲過去,精準(zhǔn)地摔進(jìn)了他懷里。</br> 作者有話要說:聞沒聞到小周總?cè)綦[若現(xiàn)的醋味?</br> 第二更,第三更在下午3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