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撞見
帝都市,花都茶苑。</br> 這家茶餐館是近兩年新火起來的,算是網(wǎng)紅餐廳。</br> 滿室鮮花團簇,墻壁里嵌了花土,種著綠油油的鴨掌葉和藤本月季,屋頂垂著凌霄花和吊蘭。</br> 到處郁郁蔥蔥,馥郁芬芳,有點小資花園的感覺。</br> 周酩遠穿著一絲不茍的整套深灰色西服,坐在法國輕奢風(fēng)的座椅里,與周圍所有景色格格不入。</br> 更格格不入的是,陪他一起來的兩位損友——白栩和楚聿。</br> 三個大男人,坐在同一張不算寬敞的圓桌里,平均身高也有186了,腿都伸不直,莫名有種憋屈感。m.</br> 一個小時前,原本舒鷂回了“呵呵”兩個字后,周酩遠扯起嘴角,想要直接打電話取消預(yù)約。</br> 他沉聲開口:“白栩,把花都的電話找給我。”</br> “哪?”</br> 坐在辦公室沙發(fā)里喝咖啡的白栩非常茫然,“花都?哪個花都?喝茶的那家網(wǎng)紅餐廳嗎?”</br> 看見周酩遠點頭后,連楚聿都驚得險些脫掉下巴:“不是,你去花都干什么?你知道花都什么風(fēng)格嗎?”</br> “小清新小文藝,”白栩替周酩遠回答完,扭頭看向楚聿,“我給我小周總掛個腦科吧,我懷疑他神經(jīng)錯亂了。”</br> 周酩遠懶得理這倆人,聲音平靜:“我媽訂的,讓我約舒鷂。”</br> “約啊。”</br> “那約啊!”</br> 白栩和楚聿同時說。</br> 楚聿不怕死地拎著咖啡紙杯踱到周酩遠身邊,扒著他肩膀,欠嗖嗖地按亮了周酩遠的手機屏幕:“呦!我們玉樹臨風(fēng)帥岀天際的小周總,被!拒!啦!”</br> 白栩聞聲跑過來,也向屏幕。</br> 周酩遠的私人手機每天清理一次,之前舒鷂給他發(fā)的那一堆信息和他回的那句“呵呵”,早就被他刪除了,屏幕上只剩下今天的對話:</br> 【一起喝下午茶?】</br> 【呵呵。】</br> 兩個損友搶過周酩遠的手機幸災(zāi)樂禍了半天,又不許周酩遠推掉預(yù)約,非要三個人一起去嘗嘗。</br> 楚聿還用了個挺新奇的說法:“走,咱們也去打卡一下網(wǎng)紅茶餐廳。”</br> 打卡?</br> 對一切“網(wǎng)紅”元素不了解的周酩遠,兩只手插在西褲兜里邁進餐廳時,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找“打卡”的地方。</br> 第二個反應(yīng)么,這地方真的不適合他來。</br> 這么想的不止周酩遠一個人,穿著女仆裝給他們?nèi)齻€上檸檬水的侍者,眼底也是掩飾不住的驚詫。</br> 侍者滿臉不解地看向三個高大的西裝男人,確認道:“請問,哪位是周先生。”</br> 周酩遠抬了抬眼皮。</br> “那個……周先生,您是點的‘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嗎?”</br> 女侍者小心地覷著三個大男人,慢吞吞地問著。</br> 周酩遠:“……”</br> 楚聿接話:“對對對,我們是點的就是這個,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br> “……套餐規(guī)格是兩人份……請問您還需要,呃,需要再加點什么嗎?”</br> 白栩瘋狂點頭:“要要要,請再加一份‘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我一個人能甜蜜兩次,謝謝。”</br> “……好的,請、請您稍等。”</br> 侍者離開后,楚聿和白栩無聲大笑。</br> 只有周酩遠依然冷著個臉,好像他只是餐廳里沒有感情的一顆植物。</br> 楚聿主動八卦起周酩遠:“你那位小嬌妻,不是聽說愛你愛得死去活來么?怎么就給你回個‘呵呵’啊?你倆吵架了?”</br> “假的。”</br> 周酩遠語氣淡淡,好像在談?wù)摰牟皇撬幕槭乱粯印?lt;/br> 但就是太淡了,顯得有些刻意。</br> 楚聿揚著眉毛看了周酩遠一眼,才問:“那不正好,你不是準(zhǔn)備離婚呢么?”</br> “離婚的事舒小姐好像也不太愿意,”</br> 白栩托著下巴,“而且,我總覺得,舒小姐也不太像周冉之那邊的人……”</br> 周酩遠自始至終都太搭腔,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br> 白栩和楚聿討論了一會兒,女侍者又端著茶點過來了,表情古怪:“先生們下午好,這是你們點的……‘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請慢用。”</br> 三個大男人吃什么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br> 確實有些詭異。</br> 抹茶綠豆撻和櫻花芝士撻被烘培成愛心的形狀,盤子里還灑了碎玫瑰花瓣墊底;</br> 桂花糕是小貓爪形的,餐盤上用紅色果醬涂寫了花體“LOVEFOREVER”的字樣;</br> 還有培根薯角,被裝在淡粉色的餐盤里,灑了櫻花海鹽和玫瑰碎;</br> 茶點粉嘟嘟,茶杯也可愛。</br> 心形的茶杯,檸檬茶里泡著一顆被雕成心形的小青菊。</br> “哇哦,好可愛的‘超甜蜜情侶摯愛套餐’,楚聿,我要那個貓爪爪糕。”</br> “不行的,貓爪爪是我的哦。”</br> 楚聿和白栩就是兩個神經(jīng)病。</br> 周酩遠默默拿起菜單,遮住臉,摸出手機又開始看工作文件。</br> 侍者動作輕柔,把東西一樣一樣放在桌子上。</br> 所有茶餐都上完,侍者用一種近似于悲壯的目光,深深看了周酩遠一眼。</br> 可能是怕這位唯一看上去正常的冷臉帥哥,下一秒也翹著蘭花指捏起一個可可愛愛的茶點,說出什么“哇哦好美味”之類的句子。</br> 侍者好像被人按了快進鍵,收了餐盤就跑,瞬間消失在A區(qū)這邊的餐桌間。</br> “哈哈哈白栩,你看你給人家姑娘嚇得!”</br> 楚聿盯著侍者狼狽逃竄的背影,笑得像是抽搐,抽著抽著,他突然一愣,“臥槽。”</br> “怎么了?”</br> 白栩扭頭,看向楚聿目光落到的方向,片刻后,也跟著驚訝了一瞬,“……小周總,我好像看見舒小姐了?”</br> 周酩遠翻看工作文件的動作一頓,緩緩抬眸。</br> 餐廳的桌椅擺放不是那種整齊的,圍著一個個花墻,只隱約能在繁花和綠植間看清坐在不遠處隔間里的人。</br> 那的確是舒鷂。</br> 但又同平時不太一樣。</br> 舒鷂化了精致的妝,黑色風(fēng)衣配蓬紗長裙,一半頭發(fā)束在發(fā)頂挽了個花苞,另一半燙著卷,松散地披在肩上。</br> 有一縷卷發(fā)不太聽話,擋在眼角旁,她輕輕歪了下頭,指尖撩起頭發(fā)挽在耳后,笑得放松又隨意。</br> 陽光正好從窗口灑進來,晃得她那頭淺咖色的長發(fā)毛茸茸的。</br> 不知道舒鷂說了什么,先徑自笑開了。</br> 周酩遠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舒鷂對面坐了人。</br> 一個同樣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正同舒鷂一起笑,男人半握著拳抵在唇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眉眼舒展。</br> 兩人著裝風(fēng)格相似,落座在法式椅子里,有種西洋情侶的感覺。</br> “這、這這這,這不會是婚內(nèi)出軌吧。”</br> 楚聿見周酩遠半天沒說話,故意嚴(yán)肅著臉,壓低聲音激他,“這是背著你私會情人來了啊?”</br> 白栩懂楚聿的意思。</br> 一個人,如果對這個世界沒有好奇,沒有期待,也沒有可喜可悲,那生活還有什么意思。</br> 而周酩遠就是這樣的人。</br> 能不能看到周酩遠有情緒波動,就在今天了。</br> 白栩摩拳擦掌:“呦呵,這男的還挺帥啊,暖帥暖帥的,瞧那一頭小錫紙燙,還挺能捯飭自己。”</br> 楚聿緊跟著開口,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不像有些人,白長了一副好皮囊,魅力沒等散發(fā)出去呢,就自己凍死了,難怪小嬌妻要去私會別人。”</br> 周酩遠一動不動,手里的工作手機亮了一會兒又暗下去,自動鎖屏。</br> 他沒說話,只是薄唇抿緊。</br> 舒鷂是不是私會情人,周酩遠不知道。</br> 只是在他看來,她同對面的男人關(guān)系很熟稔。</br> 至少,舒鷂面對那個男人時,神態(tài)和笑容都是生動的。</br> 不像對著他,總有防備,總是假話。</br> 楚聿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睇了白栩一個眼色,然后開口:“酩遠,我跟你說,這要是偷會情人,你現(xiàn)在發(fā)個信息,她肯定會慌。”</br> 周酩遠沒什么情緒地看了楚聿和白栩一眼。</br> 本來就是形婚,身邊不乏這樣的婚姻,結(jié)了婚各玩各的,出席公共場合再手挽手秀個恩愛。</br> 他和舒鷂結(jié)婚三年,也是今年回國才知道跟自己結(jié)婚的是誰。</br> 這種情況下,舒鷂外面有人也……</br> 是正常的吧……</br> 正常嗎?</br> 換了普通家庭會這樣嗎?</br> 其實按照周酩遠的性子,他應(yīng)該起身離開。</br> 但他沒動,甚至楚聿拿起他的手機,白栩編了條信息,他都沒有阻止。</br> 這算放任?</br> 又是為什么放任呢?</br> 這是周酩遠28年來,為數(shù)不多的迷茫。</br> 白栩捏了個薯角塞進嘴里,說話含糊不清,用油唧唧的手拿起周酩遠的私人手機,給他看編輯的內(nèi)容:</br> 【你在做什么?】</br> 周酩遠眸色微動,有些晃神。</br> 他捫心自問,難道是我自己也想知道,舒鷂和她對面的男人是什么關(guān)系?</br> 白栩油手往屏幕上一戳,信息發(fā)送出去。</br> 周酩遠幾乎是瞬間偏過頭,去看花草縫隙里的舒鷂。</br> 她不知道在聊什么,已經(jīng)不似剛才那么開懷,眉心蹙了蹙,片刻后又釋然似的彎了彎唇角,吐出一句什么話。</br> 也許是感受到手機振動,舒鷂拿起手機,沒什么特別的表情,看了眼信息,垂著眸子噼里啪啦打字。</br> 幾乎不到半分鐘,信息回過來了。</br> 還不止一條,居然連著三條。</br> 手機震動,周酩遠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手機屏上。</br> 油花花的手機屏亮起來,接連跳出信息:</br> 【哇哦,酩遠哥哥給我發(fā)信息耶。】</br> 【我在想你呀!】</br> 【想你想得午飯都沒胃口呢!嗚嗚!】</br> 周酩遠抬眸,看見舒鷂正托起一塊芒果酥樣子的東西,小動物似的嗅了嗅,美滋滋地咬下一小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