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可閉嘴吧
顏諍鳴撒完氣便不再理會顏庭祥的怒罵,轉(zhuǎn)身走了。
他步子邁得極快,心中有股戾氣在橫沖直撞,不停翻涌,仿佛再多呆一秒就要忍不住爆發(fā)出來。
他從小就知道父母感情不好,小時候想不通他們?yōu)槭裁纯偝臣埽笠稽c(diǎn)了發(fā)現(xiàn)他父親是個渣,母親性格強(qiáng)勢又冷漠,從來不服軟。
兩人很少一起回家。
在最渴望家庭溫暖的年紀(jì),他感受不到父愛也感受不到母愛。
林姨好像才是他媽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但也不敢同他太親近。
而他好像沒有爸爸。
他的記憶里父母從來沒有一起給他過過一個生日,他們總是在忙,也從來沒有去給他開過一次家長會,更別說像別的小朋友那樣帶他出去玩。
印象里顏庭祥對他和顏悅色的時候都很少。
他也生來冷漠又倔強(qiáng),氣性還大,慢慢的,心里存了諸多委屈和埋怨,后來顏司城被接回顏家,他才發(fā)現(xiàn)他父親不是不會笑不會溫柔,常年不歸家,也不是因?yàn)楣ぷ魈Γ皇遣辉敢鈱λ麄兡缸有Γ瑢λ麄兡缸訙厝帷?br />
他不愛他母親,也不喜歡他。
這么多年了他始終想不通他倆為什么要一直這樣互相折磨,也想不通顏庭祥怎么就那么不喜歡他,哪怕他生來性格不討喜,曾經(jīng)為了得到他的愛,他也做過諸多努力,也嘗試過去討好,但顏庭祥始終不愿意施舍一點(diǎn)父愛給他。
今日好像窺到了一絲真相。
可是,哪怕是她母親當(dāng)初真的給他戴了綠帽子,他真的是別人的種,他又做錯了什么呢?憑什么從小就要遭受他們的精神虐待?!憑什么?!
顏諍鳴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失望累積已經(jīng)讓他對父母毫無期待,沒想到還是會被他們影響情緒。
他腮幫咬得死緊,眼尾飄著紅,不知道是因?yàn)閼嵟€是因?yàn)閯e的什么情緒。
那些情緒在胸腔翻涌著、沖撞著、撕扯著,叫囂著想要破體而出。
進(jìn)電梯后,情緒沖頂,他還是沒能忍住,一拳砸在了全景玻璃門上,緊接著又狠狠砸了一拳。
那么厚的鋼化玻璃,骨節(jié)碎了它都不可能碎。
林姨聽到響聲跑過來查看情況,見顏諍鳴從電梯里出來,右手骨節(jié)處破了皮,驚得倒抽涼氣,看顏諍鳴的表情也不敢多問,只道:“我去給你拿藥箱。”
“我沒事。”顏諍鳴似乎已經(jīng)冷靜下來,但面色還是很陰沉,“林姨,我走了,照顧好她。”
“……好。”林姨張了張嘴還想說點(diǎn)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心里充滿了自責(zé),是她把顏諍鳴叫回來的。
顏諍鳴坐上車又平復(fù)了許久才拿起手機(jī)給鄒華生打電話。
“華仔,幫我個忙。”
“顏總您吩咐。”鄒華生知道他最近追回了鐘麟,以為他春風(fēng)正得意,心情巨美麗,開口就要打趣他。
“幫我找個做親子鑒定的機(jī)構(gòu),一定要保密。”
鑒定機(jī)構(gòu)不難找,但他不想親自出面,而且他找的未必能絕對保密。
鄒華生有這樣的資源,也絕對信得過。
“我操!是誰的頭頂生了綠?”鄒華生喝得醉醺醺,沒反應(yīng)過來,還在同他開玩笑。
顏諍鳴這會兒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了,也不生氣,說:“可能是顏庭祥。”
“……!”鄒華生酒醒了,半晌憋出來一個字,“操!”
顏諍鳴沒說話。
鄒華生說:“我明天早上幫你聯(lián)系,你回頭把東西準(zhǔn)備好。”
顏諍鳴掛了電話,在車?yán)镒艘粫海貏e特別想去找鐘麟,但他忍住了,開車去了萬都。
鐘麟第二天上班沒見到顏諍鳴也沒多想,以為他去忙別的事了,畢竟他本來事情就多。
結(jié)果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見人。
明天他們要出差去Z市,兩天時間要跑五家公司,行程特別緊,他有幾份比較著急的文件等著顏諍鳴簽,還有事情同他商量。
鐘麟拿出手機(jī)給他發(fā)了條信息:【今天不來公司?】
過了幾秒顏諍鳴給他回了信息:【馬上到了。】
鐘麟這才放下心來繼續(xù)處理手頭上的事情。
顏諍鳴到公司后并沒有第一時間發(fā)信息讓鐘麟上去,而是先把其他部門的人打發(fā)完之后才給鐘麟打內(nèi)線電話,以工作名義把人叫到了辦公室。
鐘麟進(jìn)去后他也沒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而是嚴(yán)肅正經(jīng)的跟鐘麟談起了工作。
鐘麟本身是個工作狂,上班時間滿腦子都是工作,開始也沒察覺到異常,跟他匯報完供應(yīng)商評審結(jié)果和考察計劃的方案后,又同他商量好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然后在顏諍鳴簽字時看到了他右手骨節(jié)處的傷。
“你手怎么回事?昨晚出了什么事?”
昨晚顏諍鳴沒跟他說要回去,但他很清楚顏諍鳴肯定回家了,也非常清楚他父母和子女之間常年劍拔弩張的相處模式。
那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是跟他爸打架了,還是跟顏司城打架了啊?
顏諍鳴手上動作一頓,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沒出什么事啊,昨晚回去練了會兒拳,沒纏繃帶,手給打破皮了。”
這幼稚的謊言……
鐘麟不吭聲了,靜靜看著他。
顏諍鳴被他看得心慌,立即就泄了氣,忍不住跟他撒嬌:“寶貝,我想抱抱你。”
鐘麟正經(jīng)慣了,不太喜歡上班時間跟他在辦公室里膩歪,平時顏諍鳴也很少在上班時間跟他動手動腳,除非真的忍不住。
鐘麟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說:“顏諍鳴,雖然我總跟你說我們要給彼此留點(diǎn)空間,但并不包括都看見對方受傷了也不聞不問,你如果有什么煩惱,只要愿意跟我說,我都會非常愿意聽,但你如果不愿意說,我不會再問第二遍。”
顏諍鳴被他嚴(yán)肅的語氣嚇到,抱著人埋在他懷里拱了拱,服軟道:“我不是想騙你,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點(diǎn)難以啟齒。”
鐘麟不想弄亂他的發(fā)型,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平靜地說:“那就言簡意賅,只挑重點(diǎn)講。”
“顏庭祥一直懷疑我不是他兒子。”
鐘麟仿佛被兜頭潑了盆狗血,無語到極致。
“這么多年只是懷疑?為什么不去做個鑒定?”
“不知道,我猜他不敢吧,萬一查出來我真的不是,豈不是丟人又膈應(yīng)。以他的財富地位,那些花邊新聞傳到別人耳朵里是風(fēng)流多情,不會真的取笑他,可能還會夸他手段了得,但如果是頂實(shí)打?qū)嵉木G帽子,那別人的議論就會變成戳他脊梁骨的刀,他那么要面子。而且他又不可能跟我媽離婚,要能離早離了,我媽管著興科的財政大權(quán),真撕破臉,他倆誰都撈不著好。”
雖然鐘麟曾和蘇曉雯鬧過不愉快,但他本能的還是不太相信蘇曉雯是個那么拎不清的人。
那個女人那么高傲,怎么可能允許自己的人生履歷上出現(xiàn)那么大一個“污點(diǎn)”。
鐘麟無奈嘆氣,反問道:“所以你就拿他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在他眼里,不管顏諍鳴是不是顏庭祥的親骨肉,那都不是他的錯。
“我只是有點(diǎn)生氣。”
“生氣就自殘?”鐘麟也有點(diǎn)生氣,伸手戳了戳他腦門,語氣蠻橫又霸道,“顏諍鳴你以后再敢弄傷自己,我扒了你的皮!”
顏諍鳴發(fā)現(xiàn),鐘麟總有那本事一句話讓他心情大好。
他可太愛看鐘麟這豎眉訓(xùn)斥的小表情了,感覺像是突然被喂了一口甜滋滋的蜜糖,所有的陰郁瞬間都一掃而空。
“寶貝~”他將鐘麟拽到自己腿上,激動地?fù)Ьo了鐘麟的腰,湊過來吻他,特別用力。
鐘麟這次沒推開他,還給了回應(yīng)。
兩人抱著吻了一會兒,顏諍鳴腦子里雖然每天都在想著要怎么把鐘麟就地正法,但這畢竟是辦公室,他不敢真撩出火來,過了把癮便主動退了出來,抵著鐘麟的額頭輕喘著:“寶貝我錯了。”
鐘麟屁股底下像是“著了火”,一路燒到了臉上。
“顏諍鳴……”
“寶貝。”顏諍鳴眼底的壞笑都蔓延到了眉梢,“你臉好紅。”
“你可真是個棒槌!”鐘麟臊到腦子卡殼,罵人都不利索了。
沒想到顏諍鳴一下樂出了聲,不要臉的故作謙虛:“你太高看我了,我達(dá)不到那個程度。”
鐘麟其實(shí)就是順嘴一說,根本沒多想,結(jié)果顏諍鳴給他具象化了。
他琢磨片刻,回過味來,暴怒:“顏諍鳴你這臉皮不要就拿去捐了行不行?”
顏諍鳴調(diào)戲夠了,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任他扯著自己的臉泄憤。
鐘麟消氣了,松了手,去推他的肩:“松開,我要下去了。”
顏諍鳴反而將他摟得更緊,把臉埋在他頸窩跟他起膩:“再抱會兒。”
“顏諍鳴,我好熱啊。”
“我也是,還難受。”
“活該!誰讓你耍流氓!”
兩人抱著平復(fù)了一會兒,熱度消下去之后顏諍鳴抱著人換了個姿勢,讓鐘麟坐在他腿上,從后面摟著他,打開電腦讓鐘麟挑酒店,回頭好讓助理給他訂。
“你決定吧,我無所謂。”
“你看看嘛,看看有沒你特別喜歡的。”顏諍鳴一邊哄一邊夾帶私貨,“我覺得這個海洋酒店就不錯,雖然比不上亞特蘭蒂斯,但也能在房間里看到很多種海洋生物,還有海底餐廳,如果到時候有多余的時間我們還可以去潛水……”
“顏諍鳴。”鐘麟打斷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還記得顏諍鳴跟他有個約定,說等他畢業(yè)要跟他一起去S市潛水,住亞特蘭蒂斯。
他要把他壓在窗戶上給魚兒開現(xiàn)場直播。
鐘麟當(dāng)時又羞又氣,不肯答應(yīng),后來受不住他磨,還是答應(yīng)了。
但最后他們也沒去成。
因?yàn)樗€沒畢業(yè)就進(jìn)了堔海集團(tuán)實(shí)習(xí),遇到了秦釗。
顏諍鳴每天都在吃醋,他每天都特別忙。
再后來,他們就分手了。
幾年了,這廝還沒忘呢。
執(zhí)念可夠深的。
“我哪有打什么主意。”顏諍鳴這回是真冤,他就是私心里喜歡那種清爽干凈的藍(lán)色,喜歡海洋而已,所以極力給鐘麟推薦海洋酒店。
他看著電腦屏幕上酒店房間里的布景,結(jié)合鐘麟的反應(yīng),突然想起來幾年前的約定,不由噗嗤一笑:“寶貝我們這次行程那么緊,白天要工作,晚上說不定還要應(yīng)酬,你確定你有那精力?”
他這次雖然只是去打醬油的,但鐘麟他們的任務(wù)重啊,通鑫最遲下個月初開新生產(chǎn)線,鐘麟是奔著簽合同的目的去的。
平時大家光是去旅游,來來回回坐車,走走停停,一天下來都累得不行,何況他們是去工作的。
不至于,他真不至于這么猴急。
“……”鐘麟尷尬了。
“寶貝,你到時如果特別有精力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你這個愿望,但我還是想去……”
鐘麟惱羞成怒:“你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