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彥被月考成績慘打臉。
    用他的話說，這次月考成績，扼殺了一個商賈巨甲，想要大賺特賺的富商之子崔少爺死了，活下來的是要為官做宰，官居一品的崔秀才……
    程卿笑到把嘴里的飯菜噴了。
    崔彥真的是聰明人，短暫的迷茫后很快清醒，不再執(zhí)著要去擴大香露生意的規(guī)模，學著程卿的做法：賺多少都隨緣吧！
    崔彥能醒得這樣快，和他自身的聰明有關(guān)，也和他生于巨富之家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
    他迷戀的本也不是銀子本身，而是賺錢的快樂。
    一旦發(fā)現(xiàn)這快樂和學業(yè)相沖突，崔彥立刻懸崖勒馬。
    但程卿的大姐程慧，長到十九歲，第一次談戀愛——齊延松那回不算，那是齊延松未婚夫加表哥的兩重濾鏡在作怪。
    程卿已經(jīng)表達了反對的態(tài)度，程慧卻不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八月十五，連續(xù)三年，南儀的中秋文會都在紀老尚書在河畔的別苑舉行，老尚書慷慨好施，贊助了許多經(jīng)費。
    原來沒資格去文會時，削尖腦袋都想去。
    如今隨意進出不用交門檻費了，程卿對這文會的感覺就很尋常了，處于可去可不去之間。
    崔彥也是。
    第一年憑著解題進入文會，覺得十分激動。
    如今他也是秀才了，隨便走進去都無人攔他，反而沒了那種激動的感覺。
    但程卿又不得不去。
    文會是重要的交際場所，孟懷謹這個‘南儀之光’去了京城，程卿這個小三元再不去，中秋文會豈不是黯淡許多？
    今年的文會，已經(jīng)見不到沈?qū)W道了。
    一省學道只任三年，期滿后沈?qū)W道就要調(diào)任他職。
    大魏的許多官位都是三年一個流轉(zhuǎn)，像程卿比較喜歡的李知縣，再有幾個月，也要去別處任職。是不是還當知縣，會不會升官，程卿也不知道。
    不過應(yīng)該會升吧？
    李知縣在南儀任職期間，縣里沒發(fā)生過重大惡性事件，南儀學風鼎盛，縣里每年出的秀才比別處多，自也是李知縣的政績。
    程卿還挺舍不得李知縣的，換了新的知縣上任，也不知好不好相處。
    李知縣都要調(diào)任了，俞知府大概也不會久留。
    程卿在文會里聽著八卦，遇到了何老員外。
    老爺子今年是一個人來的，何婉沒跟著。
    程卿以為何婉是忌憚去年落水事件重演，何老員外喜憂參半的告訴他，何婉沒來是因為帶著人去府城談生意了，中秋都趕不回南儀。
    何小姐厲害了哈，程卿想說佩服，何老員外把她拉到一邊：
    “小郎，你知不知道你五叔爺是怎么了，前些天，內(nèi)務(wù)府的人到了宣都府，要選內(nèi)供的緞子，老夫看程五老爺有意參選，已是上下打點了內(nèi)務(wù)府的人。這和我們幾家先前商議好的可不同，汪布商家的事是前車之鑒，汪家從前多風光，如今落得個什么下場？“
    為內(nèi)務(wù)府供貨，的確是有豐厚的利潤，織坊只給宮里進一種緞子，都能借此帶動其他貨品的銷量。
    可皇商哪有那么好當?shù)摹?br/>     什么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都是最容易惹事的。
    今天這個妃子用胭脂下毒，明天那位娘娘擦了粉又起了疹子，追查下來，斗來斗去的娘娘們會不會有事不好說，經(jīng)手脂粉的內(nèi)務(wù)府相關(guān)人士肯定要倒大霉。
    內(nèi)務(wù)府又往進貢脂粉的商戶頭上查，明明不是商戶的錯，上面說你錯了，那肯定要倒霉的。
    汪家就因為類似的原因出了事，卷入宮闈爭斗中，不過幾年時間就敗落。
    受到汪家影響，像何老員外這樣的老牌布商都不肯往內(nèi)務(wù)府跟前湊。宣都府的絲綢全國聞名，可經(jīng)營絲綢的也不止何、程兩家，就讓那些人新冒出來的布商爭這個榮耀去吧，何老員外再三告誡兒子們，都不許他們走門路。
    程五老爺從前也和何老員外一樣，對內(nèi)務(wù)府是有多遠躲多遠。
    南儀程氏的聲譽，哪能和商賈扯上關(guān)系？
    族里的確有桑田，但織坊和綢緞生意，全是掛在別人名下！
    外人不知深淺，像何老員外這樣的老街坊老同行，自然曉得。正因為曉得，何老員外才奇怪，程五老爺這是吃錯藥了么，怎么主動跑去和內(nèi)務(wù)府做生意。
    程五老爺這樣做，出于什么目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程五老爺知道了，自己還不知道？
    程家畢竟有人在朝當大官，何老員外就疑心程五老爺?shù)姆闯Ｊ鞘鲁鲇幸颉Ｋ麤]有直接去問程五老爺，反而來問程卿，就是要借著程卿傳話，當個緩沖。
    程卿一聽，心里就咯噔一下。
    何老員外不知程蓉的死因，自然不會把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
    但程卿知道啊！
    內(nèi)務(wù)府是為皇宮采購的。
    皇宮里除了皇帝和妃嬪等主子，還有宮女和內(nèi)監(jiān)，后兩者加起來有一兩萬人，沒有內(nèi)務(wù)府的采購，皇宮里上到主子下到宮人的日常用品就沒法解決。
    宮女和內(nèi)監(jiān)不到很高品級是不能穿綢緞的，內(nèi)務(wù)府采購的綢緞主要是供給各宮的主子……五老爺要去做貢品生意，程卿很難說服自己相信，五老爺就是單純想賺錢。
    五老爺想做什么啊！
    這事兒到底穩(wěn)不穩(wěn)？
    程卿心中擔心，面上卻還要佯裝無事，答應(yīng)替何老員外傳話問一問五老爺。
    何老員外也就略過此事不提，一群人熱熱鬧鬧往這邊走，何老員外探頭一看：“咦，怎是紀老尚書，他老人家可是有兩三年不曾見外客了，沒想到今年在文會上露面。”
    紀老尚書已經(jīng)致仕了。
    不過宦海沉浮幾十年，人家也留下許多門生故舊，人是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過去的關(guān)系還沒丟光，這文會上的讀書人，至多是舉人功名，到了紀老尚書面前當然要客氣說話。
    程卿一眼望去，就看到了紀皓。
    年過古稀的老尚書要來湊文會的熱鬧，自然是為侄孫紀皓鋪路。
    何老員外卻誤會了，有點郁悶問程卿，“那些讀書人對紀老尚書熱情，是想當老尚書的孫女婿，紀府有好幾位小姐還待字閨中……小郎也要上前去奉承下老尚書？”
    她要敢說對紀家小娘子們感興趣，何老員外肯定要打她。
    程卿又不傻。
    她只對紀家的少爺感興趣。
    ——哈，那紀皓竟拋下了紀老尚書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