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人情債,重如山啊
程卿鼻子發(fā)癢。
走出何家時一個勁兒暗自嘆氣。
穿越就穿越吧,直接女變男倒還簡單了,娶誰不是娶啊,看在何老員外和情面上,她一定毫不遲疑娶了何婉。
小姑娘說話直,挺可愛的,放在身邊省心,不必擔(dān)心枕邊人的算計,越想越合適。
可自己偏偏又沒女變男,女扮男裝去把小姑娘娶回家,頓時成了騙婚的人渣。
不想當(dāng)人渣的程卿拒絕了何老員外的垂青,走出何府大門時,覺得自己和何老員外的交情多半要完蛋。
司硯不知道何老員外在席上和程卿說了什么,程卿去參加院試,司硯都沒跟去。
在碼頭倒騰貨物是次要的,當(dāng)小廝的首要是伺候好自家少爺。不過程卿交待的事也很重要,是程卿不許司硯跟去的。
司硯做的生意,又和何家有關(guān),眼看著程卿從何府出來一臉嚴肅,司硯小心提醒:
“少爺,想在碼頭做生意的人不少,您說春天正是販絲的好時候不假,小的從前也沒經(jīng)驗,多虧了五老爺和何老員外暗中照拂,小的才沒有被人騙光本錢……”
五老爺就不說了。
何老員外是真的對少爺好啊。
南儀多水多山,能種稻的田少,百姓就選擇栽種桑樹養(yǎng)蠶。
桑葉養(yǎng)蠶,蠶吐絲,蠶絲能織綢布,綢布比土布貴,絲還能頂替糧食交稅,每個地方的老百姓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南儀的學(xué)風(fēng)鼎盛,家家戶戶都想讓男丁讀書,求學(xué)卻是要銀供的,銀子從哪里來?
賣力氣伺候田地的粗漢,不如雙手靈巧的女人織綢賺的多,要能自家有幾張織機,供男丁讀書沒問題,節(jié)儉持家的還能攢下一份家業(yè),買宅置地都不在話下。
程氏也有自己的桑田,有織廠,有布行。
何家同樣是靠收絲織布起家,如今還是宣都府有名的大布商。
就是程卿家在楊柳巷租的房舍,原也是縣里汪布商家的別院,汪布商本來很有家底,前幾年汪家布莊織出的綢緞甚至搭上了內(nèi)務(wù)府的采購,一躍成了貢品,汪家也擺出了皇商的派頭,誰知成也蕭何敗蕭何,承平五年,汪家內(nèi)供的綢緞出了問題,汪家一下被打回原形不說,同行抓住機會擠兌,汪家產(chǎn)業(yè)被打擊到十不存一,房舍能賣的都賣了,一時沒賣的也租了出去。
宣都府的絲綢布匹很有名氣,南儀縣算是宣都府絲綢其中一個原料和初級加工基地。
南儀縣水路四通八達,大碼頭上每天都有外地來的商船停靠,商人們從這里販絲收布。本地的市場基本被縣里幾家大戶壟斷,剩下點零碎的邊角料也不是那么好吞的,程卿將朝廷的撫恤金兌成銀子,其中五百兩給了司硯做本錢,打發(fā)司硯下鄉(xiāng)收絲。
收來的絲并不馬上賣掉,而是拿去當(dāng)鋪又換成銀子,再繼續(xù)收絲。
司硯按程卿說的話,請了兩個幫手,將收來的蠶絲一點點挑選整理,最后一擔(dān)擔(dān)都是上等品。這樣的蠶絲,外地行商是搶著收購的。
五百兩銀子本錢,只忙了兩個月,已是翻了兩倍,這也是為什么程卿有底氣允諾每月給柳氏五十兩家用。
這錢好不好賺?
其實不好賺。
下鄉(xiāng)收絲有多辛苦不說,養(yǎng)蠶的鄉(xiāng)民也不是個個都老實本分,往蠶絲里摻水摻沙子增加重量的,還有以次充好,把壞絲埋在下面的,收絲的一不小心就要上當(dāng)!
程卿再三叮囑,司硯一開始沒經(jīng)驗還是被騙過幾回。
后來司硯再送絲去當(dāng)鋪,就得了當(dāng)鋪掌柜的指點,司硯結(jié)合程卿教的,慢慢摸到了門道,短短兩個月獲利豐厚,程卿府試和院試都是販絲最忙的時候,所以司硯也沒跟著程卿去宣都。
無奸不商,人家當(dāng)鋪掌柜好端端的干嘛要指點司硯生意經(jīng),當(dāng)鋪的老板姓何,是誰在幫襯程卿不言而喻。
可以說何老員外對程卿真是處處照拂,司硯覺得自家少爺出了何府好像不太高興,忍不住勸了兩句。
程卿的腦殼更痛了。
司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碼頭那當(dāng)鋪,何老員外剛才還提過一嘴,說是何婉將來的陪嫁之一……這種財色兼收的好事,難道程卿就很愿意往外推?
她是不在乎銀子,因為有自信能賺到銀子,但不代表她嫌自己錢太多啊!
——唉!
“別說了,先去武新鎮(zhèn)。”
和何老員外那邊還是要想辦法修復(fù)關(guān)系,程卿剛拒絕了娶人家孫女,在何老員外消氣前要把何家的事放一放,先按原本的打算去周家。
武新鎮(zhèn)顧名思義,鎮(zhèn)上第一大姓就是“武”姓,周恒家是外姓人,在武新鎮(zhèn)根基不深厚,家中有幾十畝薄田,也種桑養(yǎng)蠶,他家與程卿家挺像,只周恒一個獨子,別的都是女兒,周母帶著女兒們養(yǎng)蠶織布供養(yǎng)周恒讀書,周父也是個老秀才,在村里辦了蒙學(xué)教孩童啟蒙,收點束脩補貼家用,一輩子也沒啥大出息,最驕傲的大概是教出了周恒?
周家家境是不好,走出去也能堂堂正正做人,因為周父的職業(yè)很體面,不像崔家是商戶!
周恒要不和崔彥走的近,在書院里不會受到歧視。
程卿在去武新鎮(zhèn)的路上,把周恒的情況捋了捋。
至于周恒為何要給崔彥當(dāng)跟班,原因也很簡單,周恒很缺錢,崔彥出手大方,在面子和實惠中,周恒選擇了后者——程卿對此可沒有半點歧視,她家是還沒到很缺錢的份上就翻案了,真要吃不飽飯穿不上衣了,她才不會嫌在大魏當(dāng)商人地位低一心要去考科舉,先當(dāng)了地位低的商販最實在!
所以程卿對周恒的定義是一個明白人。
人家不白白當(dāng)跟班,拿崔彥的好處,就處處替崔彥張羅,銀貨兩訖的等價交換,正是程卿最熟悉的相處模式。
到了武新鎮(zhèn)鄉(xiāng)下,很快打聽到了周家。
周家正在辦喪事。
藥味還未散去,周家掛了白燈籠,周恒穿一身孝服,胳膊上纏著黑布條,整個人浮腫虛弱。
“還未恭賀程師弟連中三元……多謝程師弟援手,愚兄才能見家父最后一面!”
程卿從宣都府請來的好大夫還是沒能救回周恒父親的性命,周父這場病拖了一個多月,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但宣都府的大夫也頗有本事,一番救治,讓處于彌留狀態(tài)的周父又堅持了幾天,熬到了院試放榜,聽到周恒中了秀才的消息才含笑閉眼,也算是死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