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春節(jié)了，李艷的相親像走馬燈似的每天輪番進(jìn)行。有時是她自己去，有時我陪著，卻始終不能如意。而且中山公園相親的男生老手比較多，算盤打得很精，約著見面不是去肯德基就是逛公園。幾番下來，李艷極度受挫。
    想來她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一類，平日里公司追著要請她吃飯的小伙子都能排一站地。現(xiàn)在卻遭如此待遇。終歸是失衡的。快小年了，她有些著急：“家里天天催著，這大過年的可怎么辦？”
    我把陳喬的聯(lián)系方式給她，她卻看都不看：“那個男生我記得，長得還不錯，可是要什么沒什么。我可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有那么夸張嗎。”我知道李艷真的想逃出這種與人合租的日子，那個男孩沒有房子是個硬傷。
    “太有了。我可不想將來抱著孩子，還和人為了幾十塊的水電費，爭個面紅耳赤。這日子，我受的夠夠的。”李艷翻了個白眼。我嘆口氣，沒有再吭聲。貧賤夫妻百事哀，也許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我始終固執(zhí)的認(rèn)為，那幾十塊水電費爭執(zhí)中的愛情，才是我把握的住的。
    “小薇，陪我回家過年吧。”快到年關(guān)，周亦也催起來。
    卻讓我有些害怕，我和周亦也僅限于一起吃吃飯，雖然試著交往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可誰也沒有說破，就這樣回家見他的父母，似乎就已經(jīng)認(rèn)定了我的身份。我竟然還是有幾分倉皇。更何況，他那樣的家庭，哪里是我能走的進(jìn)去的。
    “別鬧了，我不去。”我淡淡笑笑。
    “怎么了？你不愿意嗎？”周亦牽起我的手，神情有些沉郁。
    觸碰到他的手，我依然會心里一麻，不適的感覺泛上，不自覺的躲開：“太快了，而且你的家人——”想起徐碩的媽媽，我的頭皮陣陣的發(fā)麻。
    “放心，我說過，我的事情，自己做的了主。”周亦的聲音很堅定。
    不是不愿意和一個人一起去努力我們的幸福，只是這個人是周亦，是一個只能讓我暫時溫暖的男人，而不是將心安放的男人，我還是缺乏勇氣。終究還是堅決的推辭了。
    拎著行李箱回家的那天，步子都格外的輕快，將我的小屋收拾干凈，換上新的心情。到了樓下看到鄭姐的老公正在擦著一輛奧迪。我一愣，打著招呼：“買車了啊？”
    鄭姐老公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哪兒啊，過年要回家了。借個車，方便些。”
    我的臉反倒紅了，匆匆出了門。衣錦還鄉(xiāng)，是每個游子的心愿。只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走進(jìn)了大城市。可是鋼筋水泥的窩籠，不一定就能放飛理想的翅膀，也有折翼鎩羽的。可是衣錦還鄉(xiāng)的傳統(tǒng)，依然根深蒂固著。我們背負(fù)的殼，是不是太重了？
    踏上回家的行程，心情也在愉悅中幸福的放飛。一別經(jīng)年，那方魂牽夢縈的小橋流水，變得格外的清晰掛心起來。故鄉(xiāng)望斷，遠(yuǎn)山煙樹。
    入了家門，看著慈愛的家人，眼淚不覺就涌了出來。為了他們安好，我在外面就算受盡辛苦，也是值得的。
    除夕大早父親去祭祖。和叔伯們一起，按著輩分去祠堂燒香，磕頭。我是女孩子自然是不能進(jìn)祠堂，便一大早陪媽媽去大街上再置辦點零星的年貨。
    我們的縣城不大，鄰里街坊也都認(rèn)識，見了便都熱情的打著招呼。媽媽也高興地應(yīng)著。尤其是別人說：“你家女兒回來了啊，真漂亮。”媽媽臉上的笑容是最燦爛的。
    父親祭祖回來也很開心。每年大致如此，我在北京，或多或少，也為父母臉上貼了幾分光耀。只是我自己知道，那點光耀，是那么虛無，那么艱辛。
    除夕夜的鞭炮聲陣陣，鄰居家的孩子蹦著叫著，熱鬧非凡。我也被這熱鬧感染，一年中，是不是只有此刻，我的身心才能得到全然的放松。在爆竹聲中辭舊歲，可把新桃換舊符。我的身心，是否也能隨著煙花煥然一新？
    我拿了一支細(xì)細(xì)的煙火，輕輕的繞著，我對自己說著：小薇，新的一年里，一定要快樂。
    回到屋里，卻發(fā)現(xiàn)有兩個未接電話，一個是艾云的，回過去嘻嘻哈哈道了一通問候。另一個是周亦的，我剛要回，忽然一個電話蹦進(jìn)來，我隨手就按了接通。
    “喂。”聽著熟悉的沉沉的聲音，我的心忽然狂跳不止。是子越。
    我?guī)缀跤行┲共蛔☆澏兜穆曇簦骸拔梗卑肷窝a了句：“新年快樂。”
    他的聲音有幾分醉意，舌頭貌似都捋不直了的輕聲喚著：“小薇。小薇，你好嗎？”
    我的心騰的揪了起來，他的半醉的聲音，在我聽來都百轉(zhuǎn)回腸：“我很好。你好嗎？”
    “小薇。”他又喚了一聲，“什么時候回來？”
    回來？他指什么？回北京還是回哪里？這個問題好難回答。我猶豫著，電話那頭已經(jīng)傳來了忙音。他掛了電話。估計剛才，也是酒醉無聊吧。
    像一個夢一樣，我抱著電話，瞬間失神了。
    再次把我喚回的是周亦問好的電話。我接的有些心不在焉。縱然心里有愧，卻依然無法口齒清晰應(yīng)對。
    這個春節(jié)，我用失眠，守了歲。
    年后的日子我才體會到李艷為什么那么著急趕在年前找個男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輪番轟炸，見了面的第一句問候后絕對來一句：“有男朋友了嗎？”
    每每問起，父母便有些焦急。再加上去年和我相親的男生，正月初三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當(dāng)初的介紹人是表姐，參加完宴席直接到我家念叨著：“那個男孩，可惜了。那么大的場面，近百桌的大宴席啊。可惜咱小薇當(dāng)初沒對上啊。那女孩兒可有福了。”
    這個消息更是讓父母長吁短嘆。從小到大，學(xué)習(xí)的事情沒為**過心，反而到了婚姻問題開始讓父母頭大。媽媽不禁念叨著：“什么時候領(lǐng)個人回來喲，等的脖子都長了------”我卻只能無言以對。
    初四同學(xué)聚會。我去了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有一半已經(jīng)結(jié)婚，甚至有幾個寶寶都會爬了。剩下的也都帶著朋友。像我這樣的光桿司令，也是絕無僅有的孤品了。
    于是聚會的主題就成了三大類：第一媽媽們和準(zhǔn)媽媽們探討育兒經(jīng)，第二討論房子車子票子，第三為我張羅介紹朋友。
    被人當(dāng)成重點的滋味兒也著實尷尬，好幾個同學(xué)大惑不解：“小薇，你在北京那么大的城市呆著，男生那么多，怎么就沒找一個啊。”
    這樣的問題讓我頗為哭笑不得，北京是大，可是卻讓我迷失了很多東西，該有的，仿佛全都沒有，白白辜負(fù)了一身的青春。
    正在聚會中百無聊賴的坐著，忽然接到周亦的電話：“小薇，我已經(jīng)到你們家了。”
    我的心蹭的竄到了嗓子眼，不自覺的大聲道：“什么？你到了我家？”
    再也無心坐著，匆忙和大家道了別趕回家里。卻看到周亦正在沙發(fā)上坐著，手里端著茶杯啜著。爸爸正和他聊著茶葉怎么沖才好喝。
    “你怎么來了？”我直愣愣的來了一句。他的到來，的確讓我很驚訝。對的，是驚訝，而不是驚喜。有驚無喜。
    “來看看你。”周亦的聲音很柔和。爸爸止住我：“怎么說話呢，來了是客人。”
    我生生的壓住了震驚和不滿，勉強撐出個笑臉：“你怎么找來的？”
    “你在你們這兒很有名啊，我下了汽車一打聽就到了。”周亦笑的很開心。
    爸爸媽媽開心的很，在廚房里忙前忙后。周亦本就長得高高大大，氣質(zhì)又很沉穩(wěn)，十分招老年人待見。
    地方小的“好處”就是誰家有個風(fēng)吹草動，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尤其是周亦這樣高調(diào)打聽著過來的。到了下午，已經(jīng)有兩撥親戚和幾個同學(xué)都借口過來串門，來看周亦，周亦倒是一直彬彬有禮，引來了贊不絕口。
    晚上終于躲開了喧鬧的人群，我送周亦去酒店，卸了強笑，滿身疲憊道：“你怎么突然就來了。”他的出現(xiàn)，讓我有些惶恐，卻又的確解了我的尷尬，讓我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怪怨。
    站在酒店門口的小橋邊，絲絲微風(fēng)吹來，周亦扶著我的肩，定定的說道：“小薇，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
    我攏了攏頭發(fā)，躲著他的話題：“我就是覺得太突然。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周亦凝視著我，專注的說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只要你愿意，你的家人愿意，我可以娶你。”
    娶我？這兩個字讓我徹底的定住了。夾著爆竹味道的空氣里，這兩個字融融的化開，直化到我的心里。原來“娶”這個字眼，真的好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