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 150 章
“那李鶩呢?!”</br> 從平山寨二虎口中得知徐州發(fā)生的事后,沈珠曦脫口而出道。</br> “卷走了那么大一筆錢,我要是他,現(xiàn)在就在怡紅院里吃香喝辣。”二虎攤手道。</br> 李鵲冷聲道:“你要是他,還沒走出徐州就要死在追殺的人手下。”</br> “他是有幾分本事。”二虎認(rèn)可李鵲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話鋒一轉(zhuǎn)道,“可那和我們沒什么關(guān)系,他再有本事,他也不在這里。”</br> “你想做什么?”李鵲問。</br> “帶你們回平山寨。”二虎說,“讓家父看看我們?nèi)值芟律降某晒D銈兎判模瑫簳r,我們不會拿你們怎么樣的——如果你們安分守己的話。”</br> 一個小嘍啰從官驛外走了進(jìn)來,說:“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他一口氣喊了三個人,才說道,“車馬已備好了。”</br> “甚好——”大虎放下碗箸,大笑兩聲道,“帶上客人們,我們回家!”</br> 在數(shù)不清的箭簇瞄準(zhǔn)下,沈珠曦一行被迫上了他們準(zhǔn)備的馬車,山賊沒有待客之道,不等他們坐穩(wěn),馬車就先一步往前奔了起來。</br> 沈珠曦差點(diǎn)在車?yán)锏?被李鵲扶了一把后才在條凳上坐了下來。</br> 她輕輕推開一半門窗,四個騎馬配弓,兇神惡煞的山賊便映入眼簾。</br> “……”</br> 她默默關(guān)上了車窗。</br>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馬車走上了一條向上的崎嶇彎路,沈珠曦被顛得想吐,第一時間卻去問一旁的李鵲:</br> “你還好嗎?要不要再墊個軟枕?”</br> “我沒事,嫂子。”李鵲說。</br> 沈珠曦還是把自己身后的軟枕塞到了李鵲身下。</br> “你受了傷,萬一顛著傷口就不好了。”</br> “多謝嫂子。”李鵲提起嘴角,笑了笑。</br> 窗外的馬蹄聲踢踏不停,伴隨著對話聲一起飄了進(jìn)來。</br> “小弟,你的傷沒事嗎?要不要也去坐坐馬車?”二虎不懷好意道。</br> “二哥還是多看自己腳下的路吧,以防一個不小心落馬跌死。”小猢說。</br> “要是沒有小人使絆子,我怎會不小心落馬?”</br> “倒霉的人喝涼水都會被嗆死,二哥能活多久,得看二哥的好運(yùn)氣還能持續(xù)多久。”</br> “快到山寨了,你們兩個都把嘴管嚴(yán)一點(diǎn),別讓爹聽見什么死不死的——”大虎說。</br> 二虎笑嘻嘻道:“這里只有我們幾個,只要大哥不像上次那樣背后偷偷告狀,又有誰知道我們在山下說過的事呢?”</br> “二弟冤枉大哥了,上次那是不得已啊,身為人子,怎可對爹說謊呢?再說了——這里可不止我們幾個。”</br> “是啊,雖說告密只有大哥得到的好處最多,間接得利也只能從大哥這里拿到——但這里確實(shí)不止我們幾個。”</br> “小虎,你這話說的……”</br> 聽著車外貌合神離的三人打著機(jī)鋒,不知不覺,馬車的顛簸慢慢停下了,在平緩的大路上又走了一會后,“吁”的一聲,馬車漸漸停了下來。</br> “都下來吧。”</br> 車門從外被人打開,走在前頭的大虎翻身下馬。</br> 一個典型的山寨大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br> 門樓上散布著巡邏的身影,冰冷的箭矢在箭塔上蓄勢待發(fā),一根根削尖的木樁深深插進(jìn)地面,另一端掛著一個或兩個骷顱人頭,染著血跡的尖頭從骷顱頭空洞的眼眶里穿出,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著血腥不祥的氣息。</br> 沈珠曦從沒見過這架勢,但眼下沒時間讓她驚慌:李鵲受了傷,李鹍不主事,她不得不擔(dān)起大任,強(qiáng)壓著害怕,故作鎮(zhèn)定地扶著李鵲走下馬車。</br> 二虎見了被她攙扶的李鵲,嘻嘻笑著看向正在下馬的小猢。</br> “小弟,你也傷的不輕,要不要哥哥扶扶你?”</br> 小猢下馬的動作的確吃力,但她笑瞇瞇道:“二哥還是走好自己的路吧,我怕跌倒了一個不慎,壓死你。”</br> “依小弟這身量恐怕不行,起碼也得是這位兄臺的體格才有可能——”二虎看了眼走在小猢身旁的李鹍,“小弟走在這位兄臺身邊,越發(fā)像個小鳥依人的女郎了呢……”</br> “我身量小,但也比不過二哥貌美如花。”小猢不慌不忙道,“依二哥的相貌,換上女裝至少也得是個花魁。”</br> 同樣是踩人痛腳,二虎的定力輸給了小猢。他啪地一聲合上了折扇,面色難看地說:“你罵誰不男不女呢?!”</br> “我什么時候罵你不男不女了?”小猢驚訝道,“大哥快來評評理,二哥又欺負(fù)人了!”</br> “你們都別吵了,一會到了爹面前,你們不是給爹添堵嗎?為人子,最要有孝心……”一臉橫肉,乍看兇狠再看和氣細(xì)看跟個黑芝麻湯圓似的腹黑大哥裝模作樣地打著圓場。</br> 這三兄弟——其中一人性別存疑,的相處方式,實(shí)在是和李鶩三兄弟有著天差地別。</br> 沈珠曦見慣了李鶩三人的兄友弟恭,再看這三人,宛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br> 一行人走進(jìn)山寨大門后,立馬有小嘍啰小跑著上前。</br> “大少爺,他們?nèi)嗽趺窗才牛俊?lt;/br> “東南西,一邊放一個。”大虎看向沈珠曦,“你是女郎你優(yōu)先,東南西你要住哪邊?”</br> “我要住有兩個弟弟的那邊。”沈珠曦說。</br> “那可不行。”二虎馬上說,“娘子要是害怕,我可以來陪娘子過夜……”</br> 二虎的淫/笑還沒笑完,虎虎生風(fēng)的一巴掌直接把他扇飛。</br> 不但被打的人愣住了,旁觀的人也愣住了,就連當(dāng)事人沈珠曦,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br> “不行!大哥說了,和豬豬過夜的只能是女人和閹人!”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的李鹍像是觸碰到了什么機(jī)關(guān),直接切換到了戰(zhàn)斗時候的樣子,怒目圓瞪,殺氣騰騰道,“你,現(xiàn)在不行!閹了再來!不然,我揍死你!”</br> 別人的揍死,可能只是一句夸張,李鹍的揍死,從不妄言。</br> 三虎顯然還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二虎才會放心大膽地站在身負(fù)怪力的李鹍旁邊,以至于一說錯話,就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毒打。</br> 被一巴掌掄倒的二虎呆呆地看著李鹍,一道鼻血從鼻腔里流了出來,臉頰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脹。</br> “這下怎么辦,”小猢一臉擔(dān)憂,“二哥恐怕短時間內(nèi)做不成花魁了。”</br> “都傻站著干什么?!殺了他!給我殺了他!”</br> 大虎按住回過神后立即發(fā)狂的二虎,沖身邊的嘍啰們揮了揮手。</br> “愣著干嘛?把人帶走,東南西各放一個,派人給我看好了——”大虎面色一轉(zhuǎn),沉聲道,“要是跑走了,我拿你們的人頭下酒!”</br> 小嘍啰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yīng)了。</br> 眼見三人就要被分開,李鹍捏緊了拳頭,一個箭步擋到沈珠曦和李鵲面前,一聲怒吼:“不準(zhǔn)分開我們!”</br> 有先前那巴掌作前車之鑒,沒有小嘍啰敢冒然上前拉扯。</br> 身高九尺的李鹍腰粗膀圓,發(fā)起怒來全身肌肉攣結(jié),體量更加巨大,一時間,連大虎也露出了遲疑慎重的神色。</br> 幾人僵持時,小猢開口道:“都帶去南邊,一人一間相鄰的院子看起來。”</br> 嘍啰們站著不動。</br> 大虎想了想,說:“照他說的辦。”</br> 嘍啰們這才像是得到金科玉律,立即行動起來。</br> 能夠被關(guān)在相鄰的地方,沈珠曦已經(jīng)滿足,再要求別的也不太現(xiàn)實(shí),李鵲應(yīng)當(dāng)也是同樣想法,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后,便老老實(shí)實(shí)地任嘍啰們推搡著前進(jìn)。</br> 土匪一向粗暴,對男人尤為粗暴,李鵲被推得腳下踉蹌的時候,沈珠曦像小母雞一樣想也不想地張開雙臂護(hù)在了李鵲身前,對兩個不客氣的嘍啰疾言厲色道:</br> “別推他!”</br> 上位者的威嚴(yán)忽然從她那雙烏黑的眼眸中爆發(fā),讓兩個毫無防備的小嘍啰措手不及,一時愣在原地。</br> “小娘子這是發(fā)的哪門子的火?大男子糙著呢,推兩下又少不了塊肉,我們小弟背都快裂開了也沒說什么——是吧,小弟?”二虎傷疤沒好就忘了疼,捂著腫成半張豬頭的臉,含含糊糊地說。</br> “二哥不想另一邊臉也腫起來,就管好自己的嘴。”小猢不愿意別人提她后背的傷,冷著臉道。</br> “我沒事,嫂子。”李鵲低聲道。</br> 沈珠曦還是護(hù)在他身前,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嘍啰。</br> 有她虎視眈眈,沒人敢上前推搡李鵲了——一旁的李鹍,更是無人敢上前推搡。</br> 三人最后被分別關(guān)進(jìn)了一間院子,作為綁架犯來說,大虎他們還算客氣,沒有把他們五花大綁,只是在李鵲和李鹍的門前,比起沈珠曦這里,多安排了一隊(duì)嘍啰看守。</br> 雖然沈珠曦這里的防范稍弱,但前后門各三個嘍啰看守——也足夠讓她插翅難飛了。</br> 三虎將他們軟禁起來后就不見蹤影,沈珠曦只能靠蹲在墻角,偷聽院子門看門嘍啰的談話。</br> “……爭了兩三年,今晚終于要有個定論了。”</br> “你覺得勝出的會是大少爺還是二少爺?”</br> “誰知道呢?當(dāng)家的偏愛原配留下的長子,二少爺又是現(xiàn)在大夫人的兒子,這可真說不準(zhǔn)。”</br> “反正不會是三少爺。”一人說,“三少爺?shù)哪镌缢懒耍擞珠L得瘦弱,不得當(dāng)家喜歡,沒有贏面。”</br> “這用得著你說?大家都等著看是大少爺勝出還是二少爺呢!不管是誰,感覺我們接下來的日子都不會好過……”</br> “是啊……”聲音越發(fā)小了,說話的土匪幾乎是蚊吟一般的音量在低聲道,“大少爺心狠手辣,二少爺用人唯親,誰上臺了,我們都不好過。”</br> 沉重而敏感的話題讓話題滯停,好一會時間里,院外只有寂靜。</br> 清亮的彎月高高懸掛,沈珠曦蹲麻了腿,重新?lián)Q了個姿勢,她的影子在地上蜷成小小一團(tuán)。</br> 一聲嘆息后,一人換了個話題開口道:“大少爺他們帶回來的這三人,今夜之后就沒用了,不知道會如何處置。”</br> 話題轉(zhuǎn)到了自己身上,沈珠曦連忙豎起耳朵。</br> “當(dāng)然是拿去換錢了!”另一人毫不猶豫道,“徐州知府用萬兩黃金懸賞他們的人頭——交活的更貴!那可是一萬兩黃金!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金子!”</br> “這座山上的人都沒見過。”說話的山匪嘀咕道,“怪不得大少爺叮囑我們看好他們,原來是值一萬兩金子……”</br> 東方忽然傳來鼎沸的人聲,打斷了兩個山匪的對話。</br> 沈珠曦下意識往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高高的院墻阻攔了她的視線,卻攔不住院外知情人的脫口而出。</br> “少當(dāng)家選出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