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薄霧初晴(上)
,讓愛自由落地 !
青臺的春天多雨,纏纏綿綿,浠浠瀝瀝,像一個懷春的少女,情緒敏感而又多愁,動不動就撲撲地落淚。空氣潮濕而陰冷,氣像臺報著溫度一日比一日高,街上行人的衣服瞧著還是那么厚重。
童悅的心情卻不壞。早餐桌上又開始豐盛起來,那香氣誘得葉少寧都沒辦法賴床,早早就起來了,說食物再熱就失去了本味,新鮮的最好吃。童悅在廚房里忙碌,聽著洗衣機洗好了衣服,喚他去陽臺晾衣服。他袖子挽挽,分門別類,晾得非常認(rèn)真。
吃完早餐,進臥室換衣服,發(fā)覺童悅為他準(zhǔn)備的是一套深色的正裝,就連領(lǐng)帶也是老氣橫秋型的。
“童悅,這會不會太灰暗了?”到是和天氣很配。
童悅從書房里探出頭,“挺好的。”
他扁扁嘴,乖乖地系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正經(jīng)八巴,憑空老成了五歲。朝書房斜睨了一眼,以前怎么沒發(fā)覺這個女人小心眼?不過,這樣的小心眼,讓他有幾份虛榮感。
外面在下雨,不大,但非常密。她從玄關(guān)處摸出自行車鑰匙,他搶下,“開車去,要不我送你?”
她遲疑了下,點點頭。
那輛紅色的君威在停車場閑太久了,上面蒙了一層薄薄的灰。打開車門,里面凝滯的空氣嗆得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進了校門,一輛迷你型的甲殼蟲嘩地從君威身邊越過,濺起一圈水花。經(jīng)過的師生一致向它行注目禮。喬可欣長發(fā)一甩,旁若無人地走下車,及膝的高統(tǒng)靴叩擊著地面,漸漸遠去。
“開平治的男人送的?”保安眼睛瞪得溜圓。
“平治?不是保時捷么,頭發(fā)沒幾根的那個?”花圃里的花工反駁。
童悅靜默。她可以肯定,彥杰這個名字對于喬可欣來講,完全是過去式了。
走進辦公室,抬頭正要打招呼,嘴巴張開,驚得合不上了。不過十度吧,還下著雨,趙清竟然穿了件粉色的圓領(lǐng)毛衣,下面配土黃的棉布休閑褲,這應(yīng)該是仲春的裝束,應(yīng)該是修長白皙的少年適宜的顏色。趙清高大壯實,皮膚黝黑,怎么看怎么可怕。最最可怕的是他還把一頭堅硬的短發(fā)染成了淺栗色,前面不知涂了多少摩絲,一根根向上豎著。
喬可欣也嚇得不輕,小小聲地問:“趙清,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趙清挽起袖子,展現(xiàn)健美的肌肉,“你瞧著我像不舒服嗎?”
喬可欣咽了咽口水,“早晨是不是公寓停電,穿了室友的衣服?”
“你真是不關(guān)心我,我一個人住。想去參觀么?”
“去,去,”喬可欣咧嘴,“你最近這品位有點不同啊,是不是交了小朋友,怕她嫌你老,所以才扮這么嫩?”
趙清黑了臉,“我不是你,開平治的喜歡打網(wǎng)球,你就去學(xué)網(wǎng)球,開保時捷的喜歡游泳,你就忙著買迷彩比基尼。忙得過來嗎?誰要是喜歡我,絕不是因為我的外表和年齡,必然是我的個人魅力。”
喬可欣輕蔑地冷哼,“你有啥魅力,只能哄哄你們班學(xué)生吧!要是出去,誰會多看你一眼?”
“你不也就騙騙老頭,哪個青年才俊會喜歡你這種女人?”趙清反唇相譏。
“你到說說我是哪種女人?”喬可欣來火了。
“何必要說,難道你不清楚?”
“你有種你說呀!”喬可欣較上勁了。
“趙清,你該去教室了。”童悅不能再沉默了,不然這兩人會打起來。
趙清把書摔得巨響,憤憤不平地走了。
“童悅,你評個理,我今天哪句話講錯了?他居然那樣講我,我交什么朋友和他有關(guān)系嗎?”喬可欣拉著童悅。
“那他穿什么衣服和你有關(guān)系嗎?”
喬可欣怔怔地看著她。
童悅拂開她的手臂,坐下來打開電腦。其實她也覺著趙清今天有點反應(yīng)過度,也許是喬可欣無心的話觸動了他的某處。
沒見過趙清和哪位女子走近,也相過幾次親,不是他看不上眼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眼他。他言語有時猥褻,那是他自以為是的幽默,但人很好。
和凌玲做室友時,兩人聊天,曾聊過趙清的女友會是什么樣的。凌玲說同樣五大三粗的,物以類聚。她說是小巧玲瓏型的,可以互補。兩人從沒想像過會是什么小女生,光那畫面就夠讓人噴飯的。
趙清那粗線條,不是吼就是哮,哪里會哄小女生?
在走廊上遇到孟愚下早讀課回來,埋著頭走路,差點撞上她。
她再次為調(diào)課的事向他道謝。
孟愚擺擺手,她瞧著他指尖蠟黃,這一陣抽煙抽得很兇,臉色也是灰沉的。
“下個月高考體檢,你也一起去做下吧!”她建議道。她也想好好查查身子,特別是她的生理期,總是沒有規(guī)章。
“我不需要。”孟愚蹙著眉,心思重重的,他現(xiàn)在很少笑。
她走開,孟愚又輕聲喚住她,表情非常糾結(jié),“那個你有??????。她的手機號嗎?我不會打的,我只是問問。”
她回過身,從手機里調(diào)出凌玲的號,替他輸進他的手機。
上課鈴聲響了,她急急跑去教務(wù)處領(lǐng)試卷,學(xué)校新一輪的模擬高考從今天開始。
葉一川今天過生日,打電話讓兩人回去吃飯。放學(xué)后,她去訂了個蛋糕,發(fā)了條短信問葉少寧何時下班?
沒想到,他很快回了電話過來,讓她在家等著。
站在傍晚的陽臺上,雨已停,空氣明凈透明,一下能讓視線延伸到更長更遠。她看到他是從大門外跑進小區(qū)。進屋后,發(fā)覺外套敞著,早晨出門替他一粒粒扣上的鈕扣在心窩的地方少了一粒,而在那胸襟處有一些疑似鼻涕粘住的痕跡。
“我換件衣服。”他匆匆忙忙進了房間。
她不動聲色地跟著進去,“你車呢?”
“哦,壞了,我打車回來的。”
她抓起他脫下的外衣扔,嫌臟似的皺起眉,非常精準(zhǔn)地扔進洗衣籃,然后洗了兩次手。“今天工作順利嗎?”
泰華總經(jīng)理的任期應(yīng)在年底結(jié)束,他從北京回來后就上繳了辭呈,董事會已批準(zhǔn),他在著手把負(fù)責(zé)的項目一一交接,一個月后正式去恒宇就職。可以想像得出,這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憂。
他一頓,唇角漫開一縷苦笑,老實地承認(rèn):“不順利也到結(jié)尾了,這是個過程。”
“羅特助和劉秘書特舍不得你吧,有沒抱頭痛哭?”她扯下他的領(lǐng)帶,從衣柜里拿出一條粉藍系的替他系上。
“有,淚水都成江成海了。”羅特助和劉秘書和他共事幾年,留戀是自然的,但職場上來來去去是家常便飯,都能坦然接受。只有歡歡,仿佛天塌下來般,到是好好地來上班,他領(lǐng)著她交待事時,她聽著聽著就泣不成聲,他只得離開,等她情緒平復(fù)后再繼續(xù)。接到童悅電話后,他回辦公室拿外衣、車鑰匙,她突然沖過來抱著他,死死拽著,不放他回去。
他僵在那里,拿她沒有辦法。最后是硬把她推開,頭也不回地下了樓,聽到她在身后哭得聲嘶力竭。他想:真的要早走,走得越早越好。
“需要我送幾盒紙巾過去嗎?”
“哈,沒這么嚴(yán)重,我們快走,不然爸媽又要催了。”
葉家的院中有幾盆盆栽,迎著夕色,開著一朵朵粉紅色的花,煞是可愛,童悅下車后沒有立即進屋,蹲下來看了會。
羅佳英面色陰沉,向葉少寧抱怨:“我和你爸說,打電話喊歡歡過來吃飯,你爸爸瞪我,說這是家宴,喊個外人干嗎?歡歡哪里是外人,和你是同事。唉,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都好幾天不來了,前面嚷著要吃我做的春卷,我今天還特地做了,她卻不來。”
葉少寧笑笑,遞上蛋糕,“媽,下次不要這樣費心了,她其實不太吃得來中餐。”
“瞎說,我煮的菜,她不知吃得多開心?”
“她在國外八年,習(xí)慣西餐了。好了,好了,媽,我有點餓,我們吃飯吧!”
“回來就是吃吃吃,當(dāng)我這兒是飯?zhí)醚剑稽c都不懂事,平時連個電話都沒有。”羅佳英泄憤地朝院中的童悅瞪了一眼。
“媳婦不是有打嗎?”葉一川呵呵地笑著插話。
“我家又沒孩子高考,學(xué)校里的啥事沒興趣聽。李嬸,開飯吧!”羅佳英揚著脖子高喊。
童悅?cè)N房洗手,李嬸悄悄地告訴她:“少寧不回家,車歡歡也很少來。但只要來,都是大包小包的帶著禮物,少寧媽嘴巴都樂歪了。”
童悅微笑,任何人都喜歡聽好話,任何人都喜歡禮物,這不奇怪。
“少寧,今晚小悅開車,我們爺倆喝一杯吧!”葉一川拿了瓶茅臺出來。
葉少寧搖頭,“爸,我最近戒煙戒酒,在慢慢調(diào)理身體。”
羅佳英緊張地看著他,“乍了?”
葉少寧溫柔地抓起童悅的手,“我們準(zhǔn)備要孩子了。”
羅佳英“啪”地擱下筷子,“你??????你們怎么這樣沒出息,孩子啥時候不能要,沒看人家都是先立業(yè)后成家生子嗎?男人圍著老婆孩子像什么?老葉??????”老公那眼神那把刀,陰森森地?fù)P著對準(zhǔn)她。
“我還是第一次聽做媽媽的說這樣的話,你還敢說人家??????人家??????人家做婆婆的哪一個不是催著媳婦生孩子,你腦子和別人不同嗎?我今晚讓他們回來,主題就是這個。少寧和小悅也都不小了,該要個孩子。事業(yè)有成又怎么樣,人活一輩子不都為子女嗎?你是不是怕有個娃娃叫你奶奶把你叫老了呀,你難道還想裝少婦不成?”
羅佳英沒看過葉一川厲行疾色的樣,一時嚇傻了,都不知如何回?fù)簟?br/>
“爸,媽是和我們開玩笑的,以前她催著我相親,就是早點想抱孫子。”葉少寧忙打圓場。
童悅起身,拿過酒瓶,“爸,今天你生日,不帶生氣的,我給你倒酒。你上次送我的草莓同事們都說好吃,逼著我向你再要,要不到就買。”
葉一川笑逐顏開,“干嗎買,想吃給爸爸打個電話,我送過去。現(xiàn)在桃和杏也有了,非常甜。”
葉少寧妒忌地哼道:“那是爸的科研成品,真正的綠色植物,居然送你,我都沒享受到這份福利。”
“誰讓你不關(guān)心爸的,爸那兒你去過幾回?”
“你去過?”
“不是一次兩次,我周日不回家,小悅就給我送吃的過去,還幫我到田里除草,科研所的同事都羨慕我有一個好媳婦呢!”葉一川好不自豪。
羅佳英羞惱地看著三人談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好突然間她覺著她成了這家的外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