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弱水牽風碾紅塵
    “這小子竟憑著滿是破綻的劍法撐到如此地步，他很不錯！”
    一個中年人倚在一處閣樓的欄桿邊，看著擂臺上的林軒感慨道。
    “主上，以小人之見，這還不是他最出眾的地方。”一名大漢單膝跪在一旁，神情很是恭敬。
    “無匹劍速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如同天空劃過的閃電，快的根本來不及應(yīng)對！”
    “即便是普通到破綻百出的劍招，到了他手中，也會變得極其可怕！”
    “嗯！”
    抬頭。
    “追求極致的出劍速度，他會是那里的殺手嗎？”
    中年人沉吟許久，他的目光如炬，很是凌厲。
    臺上。
    林軒游走在王聰密集的劍網(wǎng)中，閑庭信步，身子不緊不慢，似乎并沒有把他的招數(shù)放在心上。
    他手中鐵劍刺出，猶如夜鶯飛舞，漱漱落下。
    這劍招！?
    怎么會如此？
    王聰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經(jīng)過短暫的比試，林軒平凡普通的劍法竟精進不少。
    原本破綻百出的劍術(shù)，慢慢變得合理起來。
    這變化雖說很小，在旁人眼中并不起眼，但是落到王聰眼中卻顯得極大。
    因為此時此刻的他已然落在下風，原本單靠劍法他還可以稍稍壓制對方。
    眼下，優(yōu)勢去了對方那邊，他落入了下風。
    在不知不覺中，出現(xiàn)了即將落敗的頹勢！
    這小子難道是在拿我練劍？
    王聰眉頭皺成一團，心底對林軒的做法感到有些憤怒。
    作為一位聲名顯赫的高手，他自然不愿意自己被林軒當做熟練招式的對象。
    成名以來，他習慣了贊譽，也很享受別人看他時露出的畏懼目光。
    林軒這樣做，換做任何一位江湖人都會生氣。
    不過在比試中熟悉劍術(shù)，這種做法，饒是自個兒這樣成名已久的高手都不曾嘗試過。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有膽識！
    不過，若是這樣拖下去，自己遲早會輸！
    被對方劍法牽著走，體內(nèi)真氣不斷消耗。
    當真氣耗盡的那一刻，便是自己落敗的時候。
    林軒劍上沒有分毫真氣，為何能與自己的劍招匹敵？
    他揮出的每一劍都有巨大的勁力，單論威力甚至比自己揮出的劍還強幾分。
    只是近三十載的內(nèi)力，為何抵不過完全不動用真氣的他？
    現(xiàn)在他腦子里有許多雜念，不知該如何是好。
    嘆氣。
    目光微微閃動，王聰有了決斷。
    破釜沉舟，賭上一切！
    用自己最強的一劍拼勝負，是勝是負全在這最后一劍。
    王聰暗暗提起丹田內(nèi)所有真氣，狂暴的勁風瞬間吹起嗤嗤聲，吹動了擂臺周邊所有的事物。
    青衫衣袍被內(nèi)息震起，飄飄然，一直在不停顫動，全身散發(fā)著恐怖的氣勢。
    同時他頭上稍有泛白的青絲也隨即而起，停滯在半空。
    林軒連退三步，眼神死死盯著對方，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還有這樣氣勢？
    準備全力一搏？
    “你準備放大招了么？氣派很足啊？”
    一聲嗤笑。
    林軒見狀，同時有了動作。
    抬手，劍起。
    鐵劍旋即揮動。
    與此同時。
    王聰鐵劍之上附起一道巨型大劍虛影，看起來無比鋒利。
    狂暴的真氣停在上邊，竟引起周圍空氣震動。
    遠處。
    觀看比斗的人眼光全都落在擂臺上，他們都清楚那是王聰最后一招。
    這是決勝負的時刻！
    另一邊。
    林軒的劍術(shù)肉眼看起來，平平凡凡，很普通。
    只在威勢上與王聰相比，兩者差距很大。
    他使出的鐵劍之上，并沒有真氣流動。
    而王聰真氣卻能化形，單憑江湖經(jīng)驗判斷，輸?shù)迷撌乔罢摺?br/>     初雪皺皺眉頭，緊緊握著衣裳。
    她清楚這一點，可她期待出現(xiàn)轉(zhuǎn)折。
    “弱水牽風碾紅塵！”
    林軒微微一笑，手中的劍像微風一般朝王聰吹去。
    這是他此生自創(chuàng)的第一式劍招，也是林軒第一次完整的使出這招。
    這是個極有意義的時刻，因此他的心情很不錯。
    據(jù)《海內(nèi)十洲記·鳳麟洲》記載：“鳳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繞之，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弱水是前世最奇特的水，下至鴻毛，上至天下無雙的仙君，都無法在弱水之上漂浮。
    他為劍招取這樣的名字，便是對這招寄予了極高的厚望！
    他期待自己的劍招可以像弱水一般遺世獨立，不會被任何人或事左右。
    弱水牽風碾紅塵！
    這一招最重要關(guān)鍵在于弱水二字，以弱水的變化為主，清風為輔，碾壓萬丈紅塵。
    他很向往這一天的到來，現(xiàn)在這一劍，便是他邁出的第一步！
    怎會這樣？
    一直關(guān)注著決斗的初雪看到這里，面色充滿著愕然，整個人處于一種失神狀態(tài)。
    在她眼中，林軒手里的劍原本明明像烏龜走路一般極為緩慢。
    可在方才劍出的那一剎，卻又給自己另一番感覺。
    那一劍如同輕舟在緩流中慢慢挪移，又如同奔雷臨世般極速兇猛。
    是快？
    還是慢？
    在她思索之際，臺上勝負將分。
    兩柄鐵劍在半空交錯而過，筆直朝對面刺出。
    若是以這樣的軌跡前行，兩人都會受傷，或許是兩敗俱傷亦或是一死一傷。
    這個結(jié)果在王聰意料之中，他沒有信心接住林軒怪異的劍招。
    與其這樣，倒不如鋌而走險。
    常規(guī)比試，沒有取勝自信，他也只能如此選擇。
    用血肉之軀硬生生承受這一劍，換來自己的劍同樣刺入對方身體。
    不贏不輸，這也夠了！
    有了打算，長劍繼續(xù)向前刺，義無反顧。
    “噗！”
    王聰噴出一口血霧連退幾步，他面色鐵青，狠狠拔出插在胸膛的鐵劍，身軀劇烈地顫抖著。
    他兩眼怔怔看著面前毫發(fā)無損的林軒，嘴里反復念叨。
    “竟會如此？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竟會如此？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他現(xiàn)在并不在意勝負，只在意林軒如何做到刺傷自己，卻不被自己而傷！
    同樣。
    一位穿黑衣勁裝的年輕人，滿臉疑惑地向周圍人問道:“你們可曾瞧清，剛剛發(fā)生的事？為何那小子的劍，先刺進王聰胸膛？按理說他們該是兩敗俱傷，可為何那小子沒事？”
    “大概是那年輕人的劍在途中發(fā)生了變化，而他本人則是在瞬間避開了王聰?shù)膭Γ运麩o事！”一位身著綠袍的中年男子解釋道。
    “怎么可能這樣？”一位老者出聲反駁:“應(yīng)該是那年輕人加快出劍速度，打斷了王聰?shù)膭ΑＭ瑫r再次出劍，刺進他的胸膛，畢竟他的劍速我們都有目共睹。”
    “哈哈！”又有個人說道:“我感覺是這小子買通了這兒的人，一起聯(lián)手演了的場苦肉戲吧！”
    “嘖嘖！為了成名玩的這手段，不錯啊！”
    不對！
    初雪回憶起林軒使出的奇怪劍法，恍然間有了猜測。
    或許是那式劍法的問題！
    難道是那亦快亦慢的劍法在半途中，多生了幾分旁人看不出的變化，所以才有了這結(jié)局？
    林軒從始至終一直在用破綻百出的劍招，她很好奇他為何藏拙？
    走江湖的人，哪怕武功再差，也都該有幾手爐火純青的招數(shù)，但他偏偏沒有。
    精通一些普通招數(shù)，大概也只有豬做不到，何況林軒比豬聰明太多了。
    身手不凡！
    劍法古怪！
    才學驚羨！
    似他這樣的人物不該默默無聞，他背后隱藏了什么秘密？
    這人來白玉京又有什么目的？
    倘若這時林軒知道初雪的想法，一定會啞然失笑。
    他只是在精華自創(chuàng)的招數(shù)，想修改并去除劍招其中的破綻。
    劍客的劍法都是從比試中摸索出來，只有通過戰(zhàn)斗千錘百煉而磨就的劍法才算真正的劍法。
    劍是用來殺人，而不是用來看，也不是用來玩。
    在林軒心中，劍招亦如此！
    前世林軒學識淵博，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那時他唯一不會的卻是劍術(shù)，而且他也從未摸過劍！
    前世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難以想象，他一生竟從未摸過劍。
    今生，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握住了劍。
    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對劍產(chǎn)生了迷戀，對劍法產(chǎn)生了癡迷。
    若是早知自己會如此喜歡劍，他前世定要早些遇見它。
    只要握上了劍，林軒都會與平時不同。
    出劍前，他會用些陰謀詭計達成目的。對他來說，任何手段，任何心機，都不過是助他成功的一種方式。
    而握住劍，他便把自己視做一名劍客。
    他握住劍，他就是一名誠于劍、誠于人的劍客。
    他握住劍，他就是一名無懼生死，只分劍術(shù)高低的劍客。
    他覺得揮出的每一劍都是榮耀，那是屬于劍客的驕傲。他可以接受死，但不能接受別人侮辱劍術(shù)。
    他執(zhí)于劍，劍在他心中的地位，至高無上。
    即便是長生，也只能屈居第二。
    手中有了劍，他就成了孤傲的劍客，他就不再是自己認知的林軒。
    若是此生林軒沒有對劍產(chǎn)生興趣，或許他將成為一位城府極深，執(zhí)著于追求長生不老的梟雄。
    他生性薄涼，一但竭力追求某個事物，怕是會平白很掀起許多災(zāi)難。
    ……
    臺上。
    聽著眾人議論聲，林軒不由嘆了口氣。
    這樣高調(diào)舉動，日后在凡間怕是會引起不少麻煩。
    不過自己雖說只是個初窺門徑的修行者，可也是這些普通人沒法抗衡的存在。
    “此人如斯了得，年輕一輩能壓住他的人屈指可數(shù)！”
    “哼！先前不知躲到哪個角落悶聲練武，現(xiàn)在學有所成，便跑出來嘩眾取寵！”有人滿臉嫉妒。
    左手向下壓，聽著他人對自家的評論，林軒朗聲說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
    “我長生劍林軒，初來白玉京，但求一敗！”
    “從今天起，我只想著一件事情，要么被敵人打死，要么敵人被我打死。”
    一股豪邁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fā)而出，下方立馬掀起滔天喧嘩。
    “但求一敗，難道是我聽錯了？”有個年輕人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冷笑起來。
    在江湖上有些話能講，有些話不能講。
    而林軒這句，恰好是為數(shù)不多，那句不能說出口的話。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小子有些得意忘形了啊！”另一個人喃喃自語。
    “為了出名，不惜說出這樣的大話，著實有趣！”初雪從震驚中沉下氣，旋即搖頭嘆氣。
    “眼下你所做的一切都很招搖，而你也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只是不知，為何你要急著成名？”
    沒人把林軒的話放在心里，也沒人真正重視過林軒。
    他們都只是把林軒當成，得意忘形的晚輩后生。
    一位二十不到的年輕人能有多強？
    此話，徒增笑料罷了！
    “噠噠！”一位膚色黝黑的年輕人邁著緩慢的步子走上擂臺。
    “霸刀門弟子陳楊，你可否一戰(zhàn)？”
    林軒掃了對方一眼，劍尖挺直對著他，示意出手。
    陳楊并不言語，直接出手。
    他五指收攏成爪狀朝向武器架，一挺一吸。一柄大刀順勢飛來，落入手中。
    “嗡！”
    手中鐵劍清盈前刺，林軒腳步一抬徑直沖出。
    破綻！
    好多破綻！
    先前在遠處觀望到的一幕，遠不如站在這擂臺上明顯。
    僅僅一招普通的前刺就顯露出如此多的破綻，實屬難得。
    這劍招看起來十分優(yōu)雅，落到陳楊眼中，也就只是頗為花哨的無用招式。
    可是，這種花架子的劍術(shù)憑什么擊敗王聰？
    莫非自己看走眼，這看似無用的劍法，實則暗藏玄機？
    王聰算是同批人實力最強的高手，連他都敗給了林軒，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霸刀斬！”
    陳楊覺得林軒經(jīng)過前幾場比試，剩余的真氣不會太多，所以就直接用出最強攻擊，想靠著這一擊擊敗林軒。
    一鼓作氣直接釋放所有真氣，全力以赴，勝了便是真正的天下聞名。
    全身真氣順著經(jīng)脈匯聚在長刀上面，陳楊面色漲紅，手腕處青筋鼓起。
    長刀顫抖，氣勢如虹。
    他猛的劈出，一往直前。
    “好算計！”臺下有人看出陳楊的用意不禁出聲贊賞。
    “方才他連戰(zhàn)兩場，對手都是江湖上成名許久的高手。即便他留有余力，在陳楊的招數(shù)下，也堅持不了多久！”
    這一招讓眾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各個都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臺上戰(zhàn)斗。
    擋的住嗎？
    那個大放厥詞的長生劍要輸了么？
    在眾人眼中，所見的情景便是陳楊以一往無前的姿態(tài)，施展出的最強招式。
    璀璨的刀芒落到跟前。
    林軒手腕連動，劍影紛呈。
    此刻。
    林軒揮劍速度很快，滿空都是劍光。
    對方狂暴的勁氣，遇到他隨手輕輕揮出的劍光，竟不斷地被削弱分解。
    如同猛火倒灌在冰冷的湖水里，威勢被不停削減。
    他的刀和林軒的劍在半空相擊，鏗鏘有力，大刀上蘊含的力量卻越來越弱。
    林軒的劍就像空中的風，一縷輕柔的微風，無影無形。
    風從四面八方而來，牽制住陳楊砍出的刀，使其無法變招。
    陳楊眼睜睜看著林軒的動作，臉上充斥著無奈。
    沒有料想到林軒可以用這樣的方式破解自己的招，方才已全力釋放出所有真氣，眼下沒有再出刀的余力。
    見狀，林軒輕曬一笑。
    穩(wěn)穩(wěn)握住劍柄，一劍殺出，飽含殺氣的劍直直頂在陳楊眉心。
    林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隨后開口說道：“你還想再打下去嗎？”
    眉心處的刺痛令陳楊全身一軟，猛的癱坐在地上。
    他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已然沒了再出手的勇氣。
    他滿臉不甘，連聲音都有些顫抖：“我認輸！這場是你勝了！”
    若是不急著用出這招，只怕對方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輕松擊敗自己。
    “這么快就解決陳楊了，他使了什么武功？”
    “剛剛他使出的是何劍法？為何我等從未聽聞過？”
    周圍人吃驚的表情令林軒很滿意，他抓住陳楊扔到臺下徐徐說道。
    “下一個誰？”
    “我來！”
    一人飛躍而起，落在擂臺上，抓住一柄鐵槍，狠狠一槍掃向林軒。
    快準狠的槍法！
    再算上偷襲的手段，根本猝不及防。
    “好俊的身法！”臺下人有人喃喃自語，雙眼中也漏出火熱的神采：“這家伙出槍速度不可小覷，不知那小子打敗他要出多少劍？”
    林軒實力有目共睹，連王聰那種成名已久的高手都輸在他劍下，還有誰能擋住他的鋒芒？
    對手落敗或許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個江湖能擊敗他的人不會太多。
    另一旁。
    林軒面無表情，再次揮出同樣輕飄飄而又緩慢的鐵劍。
    劍光撕裂而至，鋒芒凌厲。
    僅僅一剎。
    普通長劍抵在對方咽喉，他揮動的鐵槍硬生生停在半空，不敢再有多余動作。
    “我輸了？”對方臉上呈現(xiàn)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里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計劃用車輪戰(zhàn)消耗林軒氣力，最后再派個高手解決掉虛弱不堪的林軒。
    只是，自己在他劍下怎么連一招都撐不住。
    倘若如此持續(xù)下去，車輪戰(zhàn)根本毫無用處。
    他已經(jīng)打三個時辰了，怎么還有這等實力？
    朝臺下走動的腳步蹣跚，一顛一晃，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跌倒。
    那人神情恍惚，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他明顯看出，林軒劍法中的破綻變少許多。
    他莫不是在依靠戰(zhàn)斗，錘煉自身劍法？
    僅僅通過幾場比斗就進步如此大，這人的劍法天賦好生恐怖。
    臺下。
    初雪眼神閃爍，暗自揣測林軒的身份來歷。
    難道是他培養(yǎng)出來的手下？
    抬眸。
    她的秀目飄向皇城最深處，大周皇宮所在地。
    “若你真的贏下所有挑戰(zhàn)，各大勢力都會卷進這場由你帶來的風雨中。”
    “你終究還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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