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八章 人之將死
巨輪船舷邊坐著兩個吹著海風抽煙的男人,有一口沒一口冒出的煙被風吹散,兩人久久不語。</br> 煙抽一半的托馬斯突然咳嗽起來,咳得很劇烈,有種把肺給咳出來的感覺,其中帶有嗆水的聲音。</br> 林子閑目光從遠方的海平面收回,盯在了自己搭在欄桿上的手背,幾點血沫噴在了自己的手上。</br> 回頭看去,只見托馬斯下巴上流淌出了一灘剛咳出來的鮮血,鼻孔中也流出兩股殷紅鼻血。</br> 努力控制住不再咳嗽的托馬斯伸手抹了抹鼻孔,把嗆到嘴中還沒咳出的鮮血又給咽回了肚子里,染血的半截香煙又摁在了嘴上吸入再吐出,兩邊臉頰泛起妖異的紅潤。</br> 林子閑終于出聲道:“恭喜你,你要死了。”</br> 托馬斯回道:“人總是會死的。”</br> 林子閑:“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嗎?你根不想殺我,或者說你想殺我的意志不夠堅決,否則我認為你是有機會成功的。”</br> 托馬斯:“你錯了,我已經(jīng)盡力了。”</br> 林子閑:“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個上人船嗎?我想你應該有機會準備得更充分。”</br> 托馬斯:“我忠于自己的信仰,沒有背叛,是那位神秘船長的阻撓,否則你們已經(jīng)死了。”</br> 林子閑:“拿你自己的性命來證明你忠于自己的信仰嗎?證明給自己看,還是證明給別人看?如果是我之前的話刺激了你,讓你決定尋死,我是不是該表示道歉?”</br> 托馬斯:“我累了,天國的大門已經(jīng)向我敞開,那里沒有恩怨。沒有憂傷,每一個人都徜徉在幸福中,沐浴著天主的恩澤。凱撒,你的確應該恭喜我。”</br> 林子閑:“聽你說得如此美好,我是不是應該追隨你一起去見上帝?可惜我這種惡魔天國是不會歡迎的,下地獄的可能性應該更大,所以我還是算了,老老實實在俗世多活幾年。對了,在天國見到保羅記得幫我問好。”</br> 托馬斯:“我會幫你帶到。”</br> 托馬斯:“老和尚把你給他的透明膠扔到了海里。我想你一定非常生氣。”</br> 雙方彼此之間在某些方面太了解了,林子閑當時的舉動絕云不明所以,但是他卻猜到了肯定有什么用意。假如是他和林子閑互相配合作戰(zhàn)的話,林子閑給出這樣的指示他一定會遵守照做,而不會像絕云那樣把東西給扔掉。</br> 林子閑彈飛了手中的煙蒂。伸手到衣服里面摸出了一只塑料密封袋,在胸前背著人亮了出來,“我想你對它不會陌生。”</br> 托馬斯緩緩回頭看來,看到了塑料密封袋中的血月星芒,目光最后落在了自己胳膊上釘著三顆彈頭的傷口上。</br> 透明膠圈…塑料密封袋…他忍不住微微一笑。</br> 不需要多解釋了,他已經(jīng)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林子閑完全有機會殺死他。</br> “怪不得你說鹿死誰手還不一定。”</br> 林子閑把東西又收了回去。這玩意讓太多人看到了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個神秘的科爾溫船長,所以還是少曝光為妙。</br> “你一直在跟蹤我?”</br> 托馬斯:“你不是菜鳥,一直跟蹤你顯然不是明智的舉動。時間久了躲不過你的眼睛。”</br> 林子閑:“你怎么知道我在郵輪上?”</br> 托馬斯:“鉆石號郵輪是教廷的產(chǎn)業(yè),看來你沒注意到船上有牧師,正好牧師是圣殿騎士團的成員,怎么可能不認識榮譽教皇陛下。所以你的麻煩還在后面。我處理不了,你和你血族夫人的照片相信很快會出現(xiàn)在教廷。”</br> 林子閑:“所以你一個人上船是想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讓你把他們母子帶走,你給教廷的報告就不會給我?guī)砺闊銘撝牢也粫饝!?lt;/br> 托馬斯:“我知道。”</br> 林子閑:“但你還是想試試,所以你提前注射了金色圣水做兩手準備,既想成全我,又想成全你自己的信仰。托馬斯,世界上很少有兩全其美的事情。”</br> 托馬斯:“我想你現(xiàn)在應該擔心的是教廷接下來針對你的行動,我死了還會出現(xiàn)第二個黑衣主教,第二個死了還有第三個,那位神秘的科爾溫老船長應該不會保護你一輩子。”</br> 林子閑:“你覺得我有必要擔心嗎?我最擔心的是碰上你這種頑固不化的家伙,至于教廷的高層,我想他們一定比你聰明。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只需一個電話打給阿加西就能平息事件。說得好聽點你是圣殿騎士團團長或者黑衣主教,說得難聽點,你只不過是炮灰,只是一顆無關輕重的棋子而已,教廷隨時可以用另外一個人來取代你。”</br> 托馬斯:“你太小看了教皇陛下,我知道你手上有他的把柄,可陛下不會容忍自己的把柄一直抓在別人的手上。”</br> 林子閑:“我不會小看他,而是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里,我能一手把他扶起來,就能一手把他推下去。”</br> 托馬斯:“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我告訴你,讓人下地獄的方法有很多種。”</br> 林子閑:“他如果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紀肯定沒有我的命長,我針對他對我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等到他老死的那一天,我手上的把柄對他也沒有任何作用,想必能不能進天國和我手上的把柄不會有任何關系。我不插手教廷的事物,他就應該明白我的態(tài)度,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相安無事是最佳選擇。”</br> 托馬斯:“知道自己把柄握在別人手里,能做到無視的人不多。”</br> 林子閑:“他不放心也沒辦法,別忘了教廷的產(chǎn)業(yè)掌握在誰的手上,那可是關系到一大群人的利益。托馬斯,相信教廷高層的選擇吧,在龐大利益面前你的生死并不重要,我只需要一個電話,教廷就會對茱莉亞母子適當?shù)谋犚恢谎坶]一只眼。抱歉,希望我說的如此直白沒有動搖你的信仰。”</br> 托馬斯又是一陣咳嗽,嘴里嗆出一口血,鼻血又涌了出來。</br> 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不過沒有再伸手處理。</br> 他不太關心教廷產(chǎn)業(yè)方面的事情,一個掌管教廷武力的人大家也不希望他再插手錢財方面的東西,所以他也很自覺不去想這方面的事情。</br> 但是經(jīng)林子閑一提醒,他才想起了林子閑當初登上教皇寶座沒多久,就頂著教皇的光環(huán)不管教廷內(nèi)部的死活,推出阿加西當打手先鋒來抗雷,把所有反對的聲音給鏟除了,然后把聯(lián)合財團的那些人給騙到了梵蒂岡全部給綁架了。</br> 堂堂教皇竟然利用卑鄙的流氓手段逼迫聯(lián)合財團交出了不想交出的教廷產(chǎn)業(yè),多少年來教廷其實一直想這樣做,可是內(nèi)外牽扯干擾下根無法達成。</br> 然而凱撒教皇壓根不在乎自己的權利會不會受影響,也不在乎教廷的聲譽和他自己的聲譽會不受影響,更不怕有人暗中對他下黑手,還真是舍得一身剮什么事情都敢做,卑鄙無恥的手段說用就用了。</br> 接下來對內(nèi)動刀子鏟除異己,對外照樣動武綁架脅迫,里外都來硬的,可謂干凈利落,順利解決了一個教廷老大難的問題。</br> 總之最后,教廷的產(chǎn)業(yè)全部轉移到了名花財團的旗下。</br> 凱撒教皇的短暫任期內(nèi)沒有對教廷做任何貢獻,說白了壓根就沒有絲毫眷戀教皇寶座的意思。按道理說既然不想當教皇就沒必要把六大主教等一大群人給弄死,這樣費心費力的事情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可他就是這樣干了。</br> 現(xiàn)在回頭想想,只怕凱撒教皇之所以把反對的人全部弄死,主要目的就是要轉移教廷的龐大產(chǎn)業(yè)。</br> 托馬斯:“你早有預謀?”</br> 林子閑:“事實證明我離開教廷后沒有任何針對教廷的意思,可我對沐浴天主光輝一手拿圣經(jīng)一手拿武器傳教的人實在是不放心,譬如你這位黑衣主教就直接對我動手了,所以我不得不防備教廷會針對我,留一點后手讓大家互不侵犯,你不覺得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嗎?”</br> 郵輪船頭駛去的地方,已經(jīng)能隱隱看到海岸線,要不了多久應該就要重新停泊在新加坡港口了。</br> “好了,不再說那些讓你不高興的事情,我不想你帶著不快的心情去沒有煩惱的天國,希望你臨走前解開我心中最后的疑惑。”林子閑霍然回頭問道:“托馬斯,你怎么知道小孩是我和茱莉亞的孩子?”</br> 自己和血族混在一起沒什么好奇怪的,托馬斯有什么理由懷疑林川是自己的兒子?他不認為事情有這么簡單。</br> 托馬斯:“之前有一個神秘電話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什么會知道這個。我記得打了電話給你,想找你驗證,可你沒有給我機會。不過郵輪上的事實顯然證明那個人沒有撒謊,所以我來了。”</br> “神秘電話?”林子閑微微瞇眼,到了這個時候,兩人既然能坐在這里心平氣和的聊天,托馬斯就不會騙他。</br> 雙方安靜了一會兒,林子閑突然醒過神來,一驚偏頭,迅速出手,一把扶住了向后潸然倒下的托馬斯。</br> 只見托馬斯酡紅的臉頰正在慢慢失去血色,眼中的神采也在慢慢變得黯淡,整個人正在快速陷入極為虛弱的狀態(tài)。</br> 歡迎您來,歡迎您再來,記住我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