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叫停，打斷攝影師走到葉婉晴面前，居高臨下的問她：“你為什么要笑？”
    從電影一開場，小圓就已經(jīng)飽受舅舅的侵害，她從遇到張媛的時候，就是受害者，正是因為兩人有類似的經(jīng)歷，張媛才會被小圓吸引。
    “小圓為什么不能笑？生活雖然操蛋，但日子還要繼續(xù)，她生活在一個無望的世界里，和張媛的相遇，給了她新的希望，我覺得這一份笑容，是小圓最后想傳達(dá)給張媛的，也是張媛想告訴多年前的自己的。”
    人生不是只有痛苦和絕望，如果她能笑著走下去，不去怨恨這個世界，也許就不會走上一條漆黑的不歸路。
    電影是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的，但葉婉晴希望，最后能在這片灰暗之中，讓人感受到一點(diǎn)純粹的美好情感。
    馮侖抿唇，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現(xiàn)實主義者，電影一貫的風(fēng)格就是暗黑，很多人看完不會哭，但會心情消沉很長一段時間。
    這是他的特色，也是一大弊端，很多人抨擊他的電影太過消極，沒有一點(diǎn)正面的東西，會讓人變得頹喪，甚至做出報復(fù)社會的過激行為。
    因為他的電影里有現(xiàn)實生活中太多人的折射，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在電影里看見自己被生活巨大的壓力壓迫著難以喘息的影子。
    “你認(rèn)為小圓在經(jīng)歷這樣的事后還笑得出來嗎？”
    馮侖用了近乎質(zhì)問的語氣，他沒見過葉婉晴試戲，因為是聶錚推薦的人，便破了個例，但他沒想到葉婉晴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和他會有這樣大的偏差。
    “為什么不能？她沒有選擇自殺也沒有選擇去殺人，她有極強(qiáng)的自我約束能力，為什么在她想笑的時候不能笑？”
    “她是可以笑，但不應(yīng)該是這種純粹的笑。”
    馮侖堅持自己的看法，一個女孩兒被弄臟了，她的笑容便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明媚了。
    “為什么不純粹？她心里還有愛，也有愛人的能力和勇氣，她沒有走上和張媛一樣的路，說明她比張媛更勇敢不是嗎？”
    葉婉晴反駁，其實作為一個新人，她不應(yīng)該在第一天跟導(dǎo)演見面的時候就因為作品人設(shè)和導(dǎo)演起爭執(zhí)，但這個角色真的太適合她了，她不想就這樣妥協(xié)。
    馮侖被葉婉晴這番話問懵了，老實說，《曙光2》張媛雖然不是主角，但所有的矛盾和暗線沖突都從《曙光1》延續(xù)到了張媛身上，小圓這個角色，是馮侖打磨本子的時候特意安排出來和張媛形成反差的。
    小圓身上有很多和張媛相似的地方，所以張媛會對小圓產(chǎn)生一種介乎于愛情和憐憫之間的特殊感情，這些都是站在張媛的角度考慮的，馮侖從來沒有站在小圓的角度想過問題，現(xiàn)在葉婉晴把問題提出來。
    小圓為什么不能笑？
    因為她被侵害，她就不能笑，要一直畏畏縮縮的躲在黑暗背后了嗎？
    “人的情緒持續(xù)時間是有一定限度的，有的人在情緒持續(xù)的時間內(nèi)沒有扛住，可能會瘋掉，而有的人扛住了，就會想辦法慢慢淡化那種情緒，這是人體自我保護(hù)的本能。”
    葉婉晴平靜的提出看上去比較科學(xué)的解釋，馮侖立刻就想反駁，葉婉晴搶先道：“我知道馮導(dǎo)在拍《曙光1》的時候，曾抽樣調(diào)查了一百名有過被侵害經(jīng)歷的女性，那些女性給您的表述讓您創(chuàng)作了張媛這個角色，然后獲獎無數(shù)。”
    她不是沒有根據(jù)的在和馮侖爭論，相反，她做了相當(dāng)充足的準(zhǔn)備。
    “馮導(dǎo)愿意尊重事實，我想應(yīng)該也會承認(rèn)，這世上如果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在遇到侵害以后會墜入黑暗，也有百分之十的人在墜入黑暗以后，依然想要擁抱光明，我想張媛會想要接近小圓，不會是因為想要讓小圓成為和自己一樣的殺人機(jī)器，而是因為小圓身上有光。”M.
    小圓身上有光，這六個字一下子戳中了聶錚。
    他往葉婉晴身邊走了一步，加入葉婉晴和馮侖之間的對話：“我同意她剛剛說的那句話。”
    馮侖抿唇，不得不開始思考葉婉晴剛剛的話。
    見他還有疑慮，葉婉晴踮著腳走到他面前，小聲說了一句：“馮導(dǎo)，我就是那百分之十。”
    馮侖驚異的掀眸看向葉婉晴，葉婉晴回了一個明媚燦爛的笑。
    “繼續(xù)！”
    馮侖最終沒再多說什么，拍攝工作繼續(xù)。
    葉婉晴的照片要得少，很快就拍完了。
    她的鏡頭感很好，雖然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媽，換上戲服以后少女感還是很強(qiáng)。
    在拍了三張比較唯美的照片以后，她拍了一張暗黑系的。
    那張照片的背景是橘紅色的夕陽正好從窗邊傾灑進(jìn)來，葉婉晴卻站在暗處，眼神詭異的看著夕陽投射進(jìn)來的光暈。
    那個眼神不好用言語形容，她的眼睛沒有睜大，眉頭平坦沒有絲毫褶皺，卻透露出了一個非常明確的信息，她怕光，非常非常怕，像生活在臭水溝里的鬼，一旦接觸到陽光就會痛苦不堪，活活被折磨死。
    這完全是馮侖想要的小圓的形象，攝像師按著快門拍了好幾張。
    拍完自己的，葉婉晴又在旁邊看其他人拍，一天下來，葉婉晴和幾位主演都認(rèn)識了，他們雖然知道葉婉晴是顧太太，但看了葉婉晴今天拍的定妝照以后，并沒有因為顧太太這個身份對她表現(xiàn)出什么敵意，反而因為她謙虛求教，把她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新人來看。
    葉婉晴很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她自己之前沒有那樣復(fù)雜的經(jīng)歷，只是一個普通的為了夢想進(jìn)組奮斗的人。
    一天工作結(jié)束，阮希提議大家組局一起吃個飯，馮侖急著回去選照片拒絕了，其他幾個主演也都有事，聶錚的回答更絕，他要回去陪未婚妻試婚紗。
    阮希表達(dá)了單身狗的羨慕嫉妒恨以后，把目光投向葉婉晴，葉婉晴把葉振生發(fā)過來的短信拿給阮希看。
    “不好意思，我也有事。”
    阮希：“……”
    哼！一個個以為就他閑么？他也很忙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