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番外1
八月酷暑,一年最熱的時節(jié),樹葉縫里的知了都快被烤熟,叫得聲嘶力竭。
二十一層的玻璃透明如無物,天光折射入內(nèi),大理石地面锃亮,地面的車水馬龍遠遠傳不上來。
品酒會所的冷空氣里,似乎也潛藏著絲絲酒味。
蔣之衍面前放的卻是杯水,寬口杯里的大冰塊沉沉浮浮。
“真不來一杯?”
“不喝。”筆趣閣
“又不用你開車。”沈時遇輕嗤,翹著腿,將黑皮諾往自己杯中倒。
蔣之衍冷眼瞧著,“大白天就這么喝。”
“解暑。”沈時遇振振有詞,“看看這天,來一杯多舒服。”
杯子轉(zhuǎn)眼半滿。
蔣之衍不留情面揭穿:“解暑?我看你是解愁才對。”
沈時遇若無其事拿起酒杯,“我愁什么。人都回來了,有什么好愁的。”
嘴硬的本事倒是一年比一年強。蔣之衍嘲笑:“幾十度的天,穿這么一身西裝,我看喝再多酒也不夠你解暑的。特意打扮,騷氣給誰看?”
童又靖晚上才到,她家里且還應付不完,哪有空見他。
這幾年,盛亦和虞星一直在國外讀書。童又靖也是,高中畢業(yè)后,立刻就去了國外深造。
只他倆留在國內(nèi)。
蔣之衍家里保守,大學期間早早讓他開始學習處理生意上的事,用實戰(zhàn)代替理論,他學業(yè)和公司的事兩頭兼顧,忙得不可開交。
而沈時遇這邊雖沒出國留學,隔三差五往外跑,一年至少去見童又靖三四次。可自打半年前去了一回,突然又不去了。
嘴上說是童又靖快完成學業(yè),不好打擾,蔣之衍哪里不知道其中有蹊蹺,很有分寸地并未過問。
學業(yè)修完,原本在美國的童又靖特意去歐洲找虞星,待了小半個月,眼下三人一起回國,他倆商量好了,明天給他們接風洗塵。
墻上內(nèi)嵌的電視開著,節(jié)目成了他們倆說話的背景音。
“你管老子穿什么。”沈時遇頂回去,話鋒一轉(zhuǎn)“明天接風宴安排好了?”
“廢話。你以為我像你辦事不靠譜。”
“滾。!”沈時遇白眼一翻,而后說,“盛亦和虞星這次回來應該不會再走,盛亦他爺爺那邊早就等不及,八成要開始給家里賣力。你……”
蔣之衍聽著,目光卻落到腕上,不時看著表。
話音頓住,沈時遇哂笑:“你看什么呢?這么著急,打算去哪?”
蔣之衍收回手,神色微斂:“用你管。”
不說沈時遇也知道,蔣之衍那點事,瞞得了別人,瞞得了他?
“你可當心點。”不知第多少次說這話,沈時遇眸色深深,“虞星可是回來了,再算上童又靖,真鬧出點什么,她們能把你皮扒了。”
蔣之衍未語,端起杯子喝水,似聽似未聽。
“我覺得差不多了吧,多久了,還沒膩?”
“你少管閑事。”
沈時遇笑吟吟地,意有所指:“你可別把自己玩栽了。”
蔣之衍深吸一口氣,就此起身,抓起一旁的車鑰匙:“先走了。有事聯(lián)系。”
沈時遇扭頭,目送他離開,含笑的眼睛情緒微妙。
就這還說他?
彼此彼此。
他搖搖頭,端起酒杯繼續(xù)淺酌。
電視里,節(jié)目正播著娛樂新聞。
媒體到片場探班,采訪幾位主創(chuàng)人員。男一是時下人氣爆棚的當紅小生,男二女二則是如今處于上升期的二線年輕藝人。
比起他們,出道還不到一年半的女主角顯得青澀許多。
這樣的大女主劇,名氣高的給名氣低的新人抬轎,圈里圈外的明眼人都知道她背后有人捧。
沈時遇聽著聲兒,往屏幕投去視線,不由一笑。
熟人的臉看起來就是比旁的要順眼些。
蔣之衍這心肝寶貝,最近倒是混得不錯,水花越來越大了。
……
車開到地下車庫,正對電梯門。
早就習慣來這個公寓接人,司機默不作聲,目視前方,其余一切不聽不問不管。
很快,電梯到達,門開,穿休閑裙裝的女人戴著墨鏡,手上挽著包,長發(fā)飄飄,步履款款朝這邊走來。
后座的蔣之衍微微側(cè)眸,車門拉開,而后,人坐進來。
車子發(fā)動。
前后座之間的格擋板升起,給后座空間添了幾分自如氣息。
“晚上想吃什么?”蔣之衍先問。
“都行。”
女人摘掉墨鏡,露出臉。
——不是別人,正是蘇秋。
蔣之衍淡淡道:“那就回去,你做給我吃。”
蘇秋點了點頭,“嗯。”
很快,車開到他常住的地方。兩人住的私人公寓離得不遠,開車才十分鐘左右。
依舊停在電梯口前,后座兩人都下車,一起進了電梯。
司機不多留,當即駕車離開。
一層一戶,高度隱私的戶型。蔣之衍住十八樓。
門鎖指紋匹配成功。
蔣之衍提步入內(nèi),在玄關(guān)處停下,朝她伸手,“愣著干什么?”
蘇秋連忙跟上,抓住他的手。
屋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蔣之衍名下住所多,最常住的就是這里——或者說,蘇秋來過最多的,是這里。
“想吃什么?”蘇秋問著,一邊走向廚房外的冰箱。
蔣之衍在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隨便。”
“噢。”蘇秋輕聲應,拉開冰箱門,檢查還有什么可以吃。
蘇秋盯著食材思考菜單,蔣之衍放下水杯,緩緩走過來。
被從背后抱住,她頓了一下,竭力放松。
這么久了,還是沒辦法完全習慣。總是會嚇一跳,經(jīng)過一秒,或者半秒的緩沖,才能不那么緊繃。
或許是他的體溫太有侵略性。
衣物的摩挲聲,還有掃過脖頸、耳旁的灼熱氣息,微妙地讓人頭皮發(fā)麻。
蘇秋臉有點熱,手搭上身前將自己圈住的他的胳膊,“蔣……蔣之……”
“嗯?”他貼著她的耳垂,咬了一下。
顫栗沿著背脊向上,蘇秋小聲說:“你不是要……要吃飯嗎?我給你做飯,你別……”
話沒說完,臉已經(jīng)被他扳過去。
闊別許久的吻,熱情,兇猛。
他伸手一推,冰箱門關(guān)上,蘇秋被他轉(zhuǎn)個圈,正面落進他懷里,整個人就這么被壓在冰箱上。
熟悉又有一丁點陌生,察覺到她唇齒間的生疏,蔣之衍明顯不滿,力道加重,咬得她疼,眉頭緊皺,卻發(fā)不出聲音。
他托著她,將她抱起。蘇秋只好勾住他脖頸,勾得緊緊地才不會掉下去。
許久,他停下親吻。
蘇秋架在他身上,他抬眸看她,“這次拍攝去了多久?兩個月?”
她抿抿有點腫的嘴唇,小聲說:“兩個月零六天。”
蔣之衍一笑。
她記得倒是清楚。兩個月零六天,他們這么久沒見了。
被他盯著,蘇秋很不好意思。她一直這樣,總是很容易臉紅。
饒有興趣地欣賞一番她羞赧的模樣,蔣之衍問:“有沒有和男演員拍吻戲?”
她搖頭,“沒有。”
“真的?”蔣之衍瞇起眼。
她帶點局促道,“真的。”
“很好。”
這樣說著,他單手托住她,另一手摁下她的腦袋,令她再度與自己唇齒相接。
邊親邊走向臥室。
到床邊,蘇秋直接被放倒,他一身力氣全用在了她身上。空氣都快被攫奪凈了,才稍稍被放開,得以喘息。
眼前迷離,發(fā)昏,唇角被啄了啄。
那雙帶笑的眼睛黑沉沉,亮著嚇人的光。
“小可憐,沒人敢親你……”他令人戰(zhàn)栗的氣息掃過耳邊,“沒關(guān)系,我發(fā)發(fā)善心,一定好好疼你……”
暈眩感愈加重,再加重,她慢慢閉上眼。
……
第二日,睡過中午才起。
蘇秋做了點吃的,兩人簡單吃過,蔣之衍又按著她胡來了一次,之后便再度睡下。
虞星回來,晚上接風宴,她是要去的。
只是不能從這里和蔣之衍一起去。
端著水杯走到落地窗前,蘇秋喝了兩口溫水,望著外頭發(fā)呆。
時間過得好快,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和蔣之衍糾纏到一起的。最早還是虞星進臨天求學,在他們學校外,她和蔣之衍巧合見了一面。
當時虞星著急拉她走,悄悄跟她說,這個學長不好惹,千萬要離遠點。
那時她根本沒多想,只當他是個過路人,一心都在學藝上。
當演員是蘇秋的夢想,為了藝考能取得好名次,不敢有一絲懈怠。
和蔣之衍產(chǎn)生交集,是從高二暑假開始。
他突然頻頻出現(xiàn)在她周圍。
當時他已經(jīng)是大學預備生,而她苦哈哈地奔波在求學與上專業(yè)課的路途中,一次、兩次三次……總是在學校附近與專業(yè)教室附近碰見他,巧合多了,令她十分奇怪。
他卻好似不覺,甚至還問要不要順路載她。
就那樣一直持續(xù)到虞星回傅家后辦的那場酒會。
她出去透風,迷了路,在廊下碰上蔣之衍的時候,心里還高興了一下。上前去問路,誰知道,蔣之衍和她說著說著,忽然抵著她,親下來。
親了好久,一分多鐘,她嚇壞了,他卻像沒事人一樣,松開她,笑瞇瞇給她指路。她慌里慌張跑回去,回酒會廳里之前,在角落平復了好久,臉上還是燙的。
虞星問起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差點咬到舌頭。
那之后,蔣之衍更加頻繁出現(xiàn)在她身邊。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看見他,心跳得很快,有點害怕,又不想躲開。
直至一段時間后,有一回,“守株待兔”的蔣之衍照例在她上專業(yè)課的地方等,她下樓前,偷偷打開窗戶往下看了一眼。
看見開著敞篷車的蔣之衍,在路邊,被兩個漂亮女生搭訕。
有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不高興的情緒。
然后下一秒,她忽然回過神。
蔣之衍是什么人?
出身優(yōu)渥的大少爺,僅僅只是開著車停在路邊,就不斷有人主動湊上去。不管是他的經(jīng)濟實力,或是他的臉,哪樣他都有足夠的資本游戲人間。
她馬上就清醒過來。
為自己因他吃醋、煩惱、甚至是心動,產(chǎn)生了濃濃的羞愧。
從那天開始她對蔣之衍不假辭色,見了便冷下臉,沒有好態(tài)度。
蔣之衍哪受過這種氣,見她油鹽不進,幾次之后,果然沒有再出現(xiàn)過。
偶爾會從虞星那聽說他的消息。他找了女朋友,和女朋友分手了,又找了女朋友……
蘇秋潛心靜氣,把心思全都放到學業(yè)和專業(yè)能力上,徹底將其他所有念想鎮(zhèn)壓。后來她成功考上全國名列前茅的電影學院,就讀表演專業(yè),一心一意朝著夢想前進。
只是,現(xiàn)實永遠比想象艱難。
電影學院里有太多好看的人,美得各有千秋,她只能算中上。盡管她無比努力,專業(yè)課成績永遠排在前面,仍然四處碰壁。
不少人大二開始接戲,有的被經(jīng)紀公司相中簽約,而她,每次去試鏡新角色,總是在最后關(guān)頭被刷掉。
連欣賞她的老師推薦給她的角色,也莫名被制作方臨時換人。
心灰意冷之下,遇到了自虞星和童又靖出國留學就和她沒有交集的蔣之衍。
那天她被制作方叫去,被通知定下的角色換人,讓她簽解約合同。還有幾千塊賠償金,對方很爽快,當場就給了。
出了門沒走多遠,她捏著白色信封蹲在路邊哭。
蔣之衍開車經(jīng)過,看見哭完紅著臉朝前走的她,讓司機停下車。
她慌張想躲,他卻邀她上車,說虞星走之前,囑咐過他們這些朋友關(guān)照她。
他們吃了一頓飯。
再后來,突然有認識的經(jīng)紀人聯(lián)系她,給她介紹了一個女二的角色。那是一部網(wǎng)上十分受人矚目的新劇,班底都是正經(jīng)的圈內(nèi)資深人士。
經(jīng)紀人帶她去見制作方,當晚飯局上,遇到了作為投資方之一的蔣之衍。
飯局結(jié)束,他送她回去。在路上問她:“你想要這個角色?”
她猶豫點了頭。
他便笑了,十分爽快地說:“行,給你演。”
她先是怔愣,過后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然后蘇秋聽到他說……
“謝就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不過,倒是缺個人陪我睡覺。”
從那天,到現(xiàn)在,差不多就是她正式出道的時長。
蘇秋盯著窗外看了許久,杯里的水已經(jīng)從溫的變成涼的。
不到一年半,但也一年多了。
跟著蔣之衍的生活,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他身邊女人不多——也許是她孤陋寡聞,總之她沒見過別的人。
她演什么戲、上什么綜藝、接什么廣告,蔣之衍全都替她安排好了。她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不需要多花心思。
唯獨幾條:一不能拍吻戲,二不能有暴露戲份,三與合作演員之間必須保持距離,尤其男性。這也是她出道這么久,沒有緋|聞的原因。
他的規(guī)矩,她一一照做,有些事情不知道為什么,她也從來不多問。
說實話,蘇秋并不了解他。
相處一年多,每個月見兩到三次,見面除了上床還是上床。
她熟悉的只是那個床上的蔣之衍。
這些事情,虞星一概不知。蘇秋不打算讓她知道。
要怎么說?
她根本開不了口。只能等什么時候蔣之衍膩了,好聚好散,再當這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到時她的事業(yè)肯定會變得比現(xiàn)在難,不過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開了頭,好歹有了存在感,從小角色演起,只要有戲演,總能在這個圈子里混下去。
蘇秋輕輕抒氣,睡衣口袋里的手機振動。
她放下杯子,拿出手機一看,是助理給她發(fā)的消息:【秋秋姐,章導演那邊已經(jīng)讓人把資料發(fā)過來了,試鏡時間是后天下午三點。】
蘇秋回復道:【好,你把資料發(fā)我。】
助理有些忐忑:【你真的要去啊?萬一被孫姐知道……】
孫玉是她的經(jīng)紀人。
她什么能演,什么不能演,沒有人比孫玉更清楚。
蘇秋往側(cè)后方看了看,那是臥室的方向,門還關(guān)著,蔣之衍耗費太多精力,回籠覺還沒醒。
捏著手機,她猶豫幾秒,回復助理:【發(fā)給我。別的你別管,出了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