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我見
連童又靖都發(fā)出這種疑問,其他人更不用想。
虞星認(rèn)真給她解釋,但心里知道,猜測的人肯定更多。
這不算完。
從這一餐開始,一連兩天,虞星都被盛亦叫去餐廳吃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位置,雖然他沒再要她夾菜,或是做出喂她吃東西這種過界舉動,關(guān)于他們倆的流言蜚語仍然抑制不住,如雨后春筍般飛快生長。
實在忍不住,又熬完一頓飯,虞星放下筷子,選擇和盛亦開誠布公。
“學(xué)長,我知道我可能惹你不高興了……”
盛亦夾點心的動作稍頓,而后若無其事,莞爾:“哦?你說說看。”
虞星半點都不跟他打馬虎眼,態(tài)度十分誠懇:“那天我送圍巾,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想謝謝你,如果有哪里讓你覺得不開心,我很抱歉。真的。”
誠摯的眼睛邊說邊望著他,就差把心剖出來。
盛亦默不作聲和她對視數(shù)秒,忽地,把筷子一扔。不重,發(fā)出的輕微聲響卻莫名駭人。
“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樣,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沒有……”
“你以為你現(xiàn)在能在這過上清靜日子,是憑什么?”
虞星動了動唇,沉默。
和剛?cè)雽W(xué)相比,現(xiàn)在是真的過得輕松多了。沒有人欺辱她,她可以像這里任何一個人一樣,自在地享受正常的校園生活。
虞星心里明白。
看起來憑借的是童又靖的面子,說到底,還是倚仗了他的威勢。否則她一無所有,背景空空,那些勢利的人,為什么懼怕她禮讓她?
在別人看來,她早就被納入盛亦的保護傘下,已然是他們交際圈里的一份子。
見虞星不說話,盛亦勾唇,弧度微微諷刺。
她做的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像是懂禮數(shù)知進退,實際上,不過是拼了命在和他撇清關(guān)系。
“你這么不想欠人情……”
盛亦笑道:“我真要你還,你還得起嗎?”
虞星臉色一白,抿緊唇。
他下巴微昂,半垂著眼,仿佛睥睨她:“劃清界限,這四個字我沒開口,永遠輪不到你說——”
……
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一天之內(nèi),盛亦讓人送了兩次東西。上午是喝的,下午是茶點,跑腿的是個不認(rèn)識的學(xué)長,直接送到高二3班門口。
沒多久,整層樓都知道盛亦送東西給她。高二3班的氛圍自不用多說,一貫最張狂的邱卉妮和夏元晴多次打量,誰都沒敢吭一聲。
唯有眼里隱約的艷羨和酸楚,清清楚楚,遮掩不住。
虞星根本高興不起來,只覺得宛如燙手山芋。坐不住,到走廊角落給他打電話。一聲聲嘟音,越響她心里越?jīng)]著落。
好不容易接了。
她深吸一口氣:“學(xué)長,你送的下午茶……”
“怎么,想謝謝我?”盛亦調(diào)侃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銳利,“你這次是又要做點心給我,還是又想送我別的?”
她結(jié)舌:“我,我不是……”
他笑了下,她忽然說不下去。
幾秒靜默對峙之后。
他不急不緩,淡淡道:“多余的人情飯我沒興趣吃。你要是想約我,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虞星啞然。
她遲遲未做回應(yīng),盛亦等了幾秒,沒耐心:“沒別的事就掛了。”
“嗯……”
從喉嚨里擠出一聲,虞星剛把手機從耳邊移開,下一秒,就聽那邊已經(jīng)掛斷。
屏幕顯示跳回主界面,虞星看了半天,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錯了。
盛亦是什么人。
習(xí)慣了說一不二,從來要風(fēng)是風(fēng),要雨是雨,沒人敢忤逆他。她不過一個隨手拿來逗弄的小玩意,卻始終不肯向他真正低頭。
心思細(xì)膩如盛亦,如何會感覺不到,她那些客套禮貌的舉動之下,潛藏的疏離與抗拒?
從餐廳吃飯到現(xiàn)下,這就是他逐漸開始發(fā)難的證明。
心里隱隱不安,虞星回到教室,看著放在一旁未曾動過的茶點,怔愣許久。
事情,似乎開始走偏了。
……
煎熬地度過幾天,不好的預(yù)感,在休息日前一天徹底成真。
虞星對著手機,愣愣看了半天,腦子里一片空白。
盛亦給她發(fā)的消息,說:
【明天有個賽車博展會,你陪我一起出席。三點準(zhǔn)時,司機會去接你。】
……
“怎么了?”
辮子編得差不多,虞宛貞卻發(fā)現(xiàn)虞星似乎不大開心,兩眼直勾勾地走神。
“不是說要去玩嗎,怎么板著個臉?”
虞星忙回神,垂眸:“沒有,我在想事情。”
今天休息日,虞星說和朋友約好要出門,少見地主動拜托虞宛貞幫她打扮。吃過午飯小憩一陣,虞宛貞連忙興沖沖地拉她坐下。
見虞星不想多說,虞宛貞沒追問,將辮子編完,拉起她整體打量,露出滿意笑顏。
“這條冬裙你穿得好看。”
夸獎的同時,下一句不忘補充:“等會記得加件外套,現(xiàn)在天氣冷。”
虞星說好。
時間差不多,虞星拿上手機等隨身物品,收拾妥當(dāng)出門。
盛亦讓她陪著去參加什么博展會,說會有人來接。她告知的地點在小區(qū)附近的一棟樓前,期間路程她打算自己走過去。
“……還有東西忘了嗎?”
冷不丁,身后傳來虞宛貞疑惑的聲音。
在門邊發(fā)呆的虞星一激靈,回神:“沒有。”
長嘆一聲,邁出家門。
……
虞宛貞將家里簡單打掃一遍,忽地聽到開門聲。手拿抹布,走出去一看,出門沒多久的虞星回來了。
她怪道:“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出去玩嘛?”
“臨時有事。”虞星眼神閃爍,“不去了。”
“是嗎?”
“嗯。”點了下頭,虞星沒多說,回房間。
逃也似得進屋,關(guān)上房門,虞星往床上一坐,有點失力。
她走出小區(qū),走到半路,忽然很不想去。
路上車水馬龍,行人來來去去,她就那么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最后給盛亦發(fā)消息,告訴他自己不去了。
接著原路返回。
在這個熟悉的空間里,虞星抬腳踩在床沿上,煩躁地抱住腿,整個人坐在床上縮成一團。
事已至此,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打算——轉(zhuǎn)學(xué)。
想得夠明白。
她和盛亦,與她和童又靖之間不同,后者是友情,不可能用一樣的態(tài)度對待。
她一直分得很清楚。
盛亦要她寫情書,她心口不一地寫,一旦他不再關(guān)注立刻應(yīng)付了事;
他幫她解圍,她轉(zhuǎn)頭就送自己親手做的點心,有欠有還;
用了他的錢買褲襪,馬上回贈圍巾,不肯占他便宜;
……
這些所有下意識保持距離的舉動,都是在謹(jǐn)守最后的底線。
她始終記得,她和盛亦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可能或許是這樣才激起了盛亦的不悅和征服欲,以至于到現(xiàn)在這一步。
虞星知道,老老實實去赴約是最穩(wěn)妥的,但她還是選擇了回家。
盛亦提出的要求,明顯越界。她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從這里開始,如果她低頭,一旦今天去了,有過這一場約會,以后若是有更過分更進一步的情況發(fā)生,她該怎么應(yīng)對?
他的行為分明已經(jīng)變味,她既然察覺,就不能再裝傻。
盛亦喜歡她嗎?并不。
所以,她不能陪盛亦玩這種游戲,沒有資格,也不敢。
最壞的打算就是轉(zhuǎn)學(xué)了。
想到臨天的師資力量,虞星心里有點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煩悶地把裙子換下,換上居家服,霎時感覺舒服多了。虞星推門出去,虞宛貞洗好水果,正坐在沙發(fā)上沖果茶。
沒來得及叫她,她就自己出來,虞宛貞見狀一笑,招手:“快來,喝點熱的,外面冷不冷?”
虞星坐到虞宛貞身邊,二話不說,一頭扎進她懷里。
察覺她情緒不對,虞宛貞攬住她的背,輕問:“怎么了乖乖,心情不好?”
她不說,悶悶不樂搖頭。
“心情不好跟小姨講。”虞宛貞的聲音帶著安撫魔力,以往這種時候,虞星總會向她傾吐一二。???.BIQUGE.biz
這回卻十分反常。
她還是不吭聲,只默默抱著虞宛貞。
見她這樣,料想她一定煩悶至極,虞宛貞心里驀地一軟,攬著她不再問。
半晌,虞星自己抬起腦袋,沒頭沒腦道:“小姨,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等我工作了,賺很多很多錢,讓你出去周游世界。”
虞宛貞一愣,輕笑:“怎么突然說這個。”
“……你不是想周游世界嘛。”
“你還記得啊?”
“嗯。”虞星點頭。
很久以前一起看老照片的時候,虞宛貞曾翻著大學(xué)的照片告訴過她,少女時期的夢想是環(huán)游世界。
后來當(dāng)然沒能成真。
神采飛揚的女孩被現(xiàn)實絆住腳步,接下了突如其來的重?fù)?dān),撐起一個小家庭。
一晃就是十多年。
不過隨口一提,沒想到她竟然記住。虞宛貞十分窩心,輕拍她的背:“周游世界什么的,早就無所謂了。只要星星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就很高興。”
嗅著熟悉的溫柔馨香,虞星煩亂的心,不由感受到絲絲寧靜。
“小姨。”她靠在虞宛貞懷里,問,“你會不會覺得后悔?”
話音剛落,只覺抱著她的手臂一頓,而后微微用力,攬得更緊了些。
“別說胡話。人吶,反省可以,后悔是最沒有意義,最不必要做的事情,知道嗎?”虞宛貞說,“況且我的星星這么乖,我過得這么幸福,為什么要后悔?”
一點也沒有覺得她這么大了,賴在大人懷里撒嬌不合適,虞宛貞攬著虞星,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得由始至終。
“……小姨不后悔。”
……
當(dāng)晚返校路上,虞星無措之下,給不在學(xué)校的童又靖發(fā)了條語音消息,找她商量辦法。
一句話,道盡忐忑與無奈:
“——童童,我好像惹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