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 1
“謝湄筠還在東北大學(xué)讀書,我妹妹說追求她的人不少。”崔兆麟到東北大學(xué)看妹妹,順便來齊承耀的飯館坐坐。
齊承耀很有生意頭腦,很會選地方,尋常人不會想到來北陵開飯店,整個北陵就他一家像樣的飯館。能來東北大學(xué)讀書的人都有些身家,東三省的貴胄更是云集于此,學(xué)校里的飯菜不好,從前大家沒地方打牙祭,齊承耀的飯店一開門,師生們都來消費,從早到晚客流不斷。來北陵郊游的人亦在這里打尖。齊承耀在這里開飯館應(yīng)該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齊承耀看向窗外,半天不言語。
“她呢?”他終于回過頭來。
“我妹妹說她不理睬那些人。”
“能不能讓你妹妹約她來我這里坐坐。”
“干什么?”崔兆麟琢磨齊承耀不是心胸狹窄、要報復(fù)的主。要報復(fù)早報復(fù)了,還等到今天?
“她們自管吃她們的飯,我就是想看看她。”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苦呢?你!”
周五,崔兆麟特地跑來告訴他,說是周六晚上一共四個女孩兒來吃飯。“我妹妹說如果就只她們兩個,怕謝湄筠疑心她故意的。”他沒告訴齊承耀他說破了嘴才勸服妹妹,“你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就要出賣朋友?”文鸞皺眉。死丫頭!
齊承耀站在后面灶間看著女學(xué)生們走進來坐定,跑堂的沏上茶。他一直盯著謝湄筠看,誠如崔文鸞所說,女孩子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令人感到那么的舒服、那么的動人。
跑堂拿來菜單,女學(xué)生們嘰嘰喳喳地商量吃什么。
“我來吧,你去招呼別人。”齊承耀跟堂倌說,他忍不住走出來。
“哎,怎么是你?”崔文鸞招呼他。
“這店是我開的。”
正在看菜單的謝湄筠立刻抬起頭來,齊承耀看見女孩兒慢慢睜大眼睛,紅暈迅速漫上她的臉頰,她一時驚慌得不知所措。
“很久不見,你好嗎?”齊承耀沖著女孩兒點頭。
“嗯。”
“你想吃什么?”
“我......我......我沒想好。”
“你店里有什么拿手的招牌菜,你推薦幾個。”崔文鸞趕緊岔過話來。
“燒麥、回頭、白肉血腸,我這里的白肉血腸不比那家館的差。熘黃菜、熘腰花、溜肝尖,還有打糕和冷面。”
崔文鸞覺著這話耳熟,她以前什么時候?qū)R承耀說過。
齊承耀一盤盤地端上菜來,都是湄筠喜歡的菜,他特意囑咐廚子用心,說是自己的貴客來了,要廚子拿出看家本事來。他或者在湄筠對面上菜,或者在湄筠身邊上菜,他每上一道菜都要看看女孩兒。
他在東北大學(xué)正門外開飯館,便是指望有一天女孩兒能走進他的飯館。他想看女孩兒嬌柔的模樣,看她清凌凌的眼波一轉(zhuǎn)便在他心上激起漣漪。他一直不能忘懷女孩兒。他常站在飯館窗前看向東北大學(xué)的校門,希望能看見湄筠。他跟自己打個賭,若是他低頭做事,下一刻一抬眼便看見湄筠從大門里走出來,那么他們之間的緣分便沒有斷。可惜,他永遠都賭輸了!
齊承耀端壺?zé)岵柽^來,逐一為女學(xué)生們添茶,“添點茶吧。”他對湄筠說。女孩子沒言語,眼睛只看向桌上的菜,齊承耀心里一陣難過。
一頓飯,齊承耀除了上菜便是站在柜臺后面,頻頻看向女孩兒,他忍不住。他現(xiàn)在是堂倌,只需照顧這一桌客人,當(dāng)然要時時關(guān)注客人的需要。自他給湄筠添茶后,女孩兒就不再喝杯中的茶,女孩兒臉上的紅暈也一直不褪。
女學(xué)生們招手結(jié)賬,“飯錢免了吧,只要同學(xué)們肯常來照顧我生意。”他看向湄筠,他很希望女孩兒常來坐坐。
齊承耀盯著一行人出門去,他走到門前,看著她們走遠。女孩子走在眾人前面,別人漸漸遮了她的身影。他望不見了,便抬頭看自家門前的招牌,“瑯玕居”,不知道湄筠能不能猜出來這是她的名字。他因湄筠傷了臉,卻怎么也恨不起她來。
秋天是北地一年里最好的時節(jié),長天秋水,山上濃墨重彩,漫山遍野的果香和田里的稻禾香讓心有了期盼。齊承耀坐著驢車從北陵進城,趕火車回鐵嶺。他在沈城新購置的驢車,嶄新的轎廂。買車當(dāng)天,他特意去郵政管理局找崔兆麟吃飯,順便說一嘴若是以后崔文鸞跟同學(xué)要進城,直接去“瑯玕居”找他,坐他的車進城。崔兆麟笑笑。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廝賊心不死!
齊承耀每兩周回一趟鐵嶺,鐵嶺的生意有母親照料著,他喜歡呆在沈陽,更確切地說,呆在北陵。閑來沒事去皇陵轉(zhuǎn)一轉(zhuǎn),想想千秋帝王事,心里便舒展很多。
齊承耀幾乎在最后一分鐘沖上火車。他在城里要辦的事挺多,另外還采買了一堆東西,讓車夫拉回北陵。
還好,二等車廂里人不算多,齊承耀從車門口往車廂里走,要找一處空位落腳。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車廂后部的女孩。女孩的視線剛好從窗外轉(zhuǎn)回來,彼此看了個正著。齊承耀看見了女孩的震驚、慌亂、羞澀。
“這么巧?湄筠,你也在車上!”齊承耀走過去在女孩身邊坐下,喜出望外。
女孩看向窗外。車上只有這一處空位嗎?過道那邊不是嗎?
“你請假回家?回鐵嶺有事?”
女孩兒不言語,從包里拿出一本書來看。廢話,當(dāng)然請假了,又不是周末!
齊承耀掃一眼書名,《孤星淚》。
“我回去看看家里的生意,我現(xiàn)在半個月回一趟鐵嶺。”
誰問了?誰要知道!回去相親吧?齊承耀的挑剔已經(jīng)傳遍了坊間。
“你在學(xué)校過得怎么樣?”
與你有關(guān)嗎?
“功課緊不緊?”
他難道不是從東北大學(xué)畢業(yè)的嗎?
“你周末進城嗎?”
偏不告訴你!
“我新添置了一輛驢車,你要是周末想進城,我送你去。”
不,我不想!
“‘復(fù)盛戲社’在大觀茶園排了新戲,下個周日我跟兆麟兄妹說好一起去看,你也一起去?”
對,他最喜歡看戲!
湄筠一句不肯回應(yīng),齊承耀便停了嘴,他不知道湄筠那一肚子腹誹。
女孩一直低頭看手里的書,齊承耀看看風(fēng)景,看看女孩兒。
他居然不曉得帶一本書坐火車,庸俗、市儈!
齊承耀跟著謝湄筠出了鐵嶺車站,齊家的驢車就停在站外,“我送你,湄筠?”
“不用。”
“咱們順路,箱子沉,我?guī)湍懔嘀!彼^續(xù)努力。
“不沉。”女孩把箱子在手里晃兩下,徑直走了。誰跟你順路?
散都散了,還當(dāng)個寶貝似的哄著,打了左臉,右臉再迎過去!堂堂男人被個女人收拾得眉低眼順,咳,吳老爺子的臉......普天下爺們的臉都被他丟盡了。車夫心里一聲長嘆。
他慢慢翻看湄筠留下來的被褥、書和衣物,像以前一樣。他喜歡看那些顏色絢麗、做工精致的衣裙,他想象湄筠穿上身的模樣。她不是沒有漂亮的衣服,她只是不肯穿給他看,亦或沒心情穿。三大箱子的衣物,他逐一打開,一件件翻出來看。最后一箱是冬衣,他翻到最下面,嘆口氣,可惜沒有內(nèi)衣。
他正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把衣服重新裝回去、收拾好,突然注意到襯在箱底的絨布跟其它兩個箱子的不同,有些凸起來。他把絨布扯開,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下面居然是絲綢做的各色肚兜和搭配的內(nèi)褲。一共七套,色彩漂亮極了,刺繡十分精美,有兩套居然還是半透明的面料。肚兜下面、箱子最底部壓著一小塊白絹,他看了微笑,漸漸地眼睛濕了。
崔文鸞說得沒錯,湄筠當(dāng)初是歡歡喜喜地嫁過來,她懷著小女兒的嬌羞準(zhǔn)備這些內(nèi)衣,滿心滿意地要取悅他。那么當(dāng)他跟那骯臟的戲子廝混時,湄筠該是日日夜夜地傷痛。
他忽地左右開弓給自己十幾個嘴巴,抽得嘴角流血。他心里對湄筠僅存的一點怨意蕩然一空。他誰都不要,誰都不會娶,他只要湄筠!他要把湄筠重新贏回來,他要把女孩兒捧到手掌心里疼愛。他要她穿上這些漂亮誘人的內(nèi)衣給他看,他要把這塊白絹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