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遺物
    陳皮找到春申的時候,春申被吊在河堤的那顆樹上。繩子勒進他細細的脖子,拉的異樣的長。
    陳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小小的尸體懸空著,在江風中輕微的抖動。
    此時已經(jīng)是黃昏,江堤上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空氣中彌漫著燒焦味,春四家卡在河堤上的船,已經(jīng)被燒沉了,在離岸十幾步的地方只留著一些燒焦的船架子還露在水面上。
    春申是被打死的,他的臉已經(jīng)被打爛了,從臉上那些橫道的爛口,能知道是用船槳拍的。他嘴巴里所有的牙齒都被打碎,下巴被打掉了一半,血從嘴巴里滴落到腳下的土里。
    小春申沒有閉上眼睛,他的眼睛還是睜開著。
    陳皮仿佛看到了在船上,一個人用力拿著船槳,一次一次狠狠的拍在這個孩子的臉上。而這個孩子沒有閉眼,每一下的血花都看的清清楚楚。
    陳皮看著春申的眼神,自己眼神也陰沉了下來,心中的焦躁在一個瞬間幾乎扭曲的要裂開。
    一次逃過了又怎么樣,還是死了。即沒有死的舒服一點,也沒有獲得任何的公道。
    這個世間有多少人和春申一樣,無論怎么努力,都不會有任何的希望。喜七說的話,差那么一文錢,就可以實現(xiàn)了,但是老天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大部分人都沒有活下去的必要,有機會死的話,就應(yīng)該乖乖的去死。他想到很多之前被他殺死的人,在臨死之前的眼神,他就想不通了,為何有那么多的不甘,不死的話,你們又能怎么樣。
    陳皮冷冷的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又轉(zhuǎn)過身去。
    他來到春申的尸體前,看著春申的手,春申的左手有一些異樣,左手死死的攥著什么東西,握成一個拳頭。
    陳皮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的左手掰開,一個銅錢從春申的手中掉落了下來,落到了下面的血土上。彈跳了一下,往江中滾去。
    陳皮上前幾步,在滾落江里之前,一腳踩住,把銅錢撿了起來。
    他一下就愣住了,忽然他就明白了,心中從所有的血管中,沖出一股狂喜,他開始大笑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抽搐,似乎他的內(nèi)心想笑,臉還不太相信。但隨即,他撕心裂肺的笑了起來。
    他看向天,夕陽已經(jīng)全落了下來,他在天上沒有看到喜七,也沒有看到任何神仙,他只看到一片即將歸入黑暗的晚霞。
    “喜七!”他大吼了起來:“你****的!你給我看著!”
    聲音在江上回蕩,沒有人回答他。但陳皮吼的滿頭是汗。
    陳皮轉(zhuǎn)頭看著春申,春申也似乎在看著他。
    陳皮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來,他爬到樹上,把春申解了下來,在地上拖著,拖到了澡堂口,進去拿出了一只放毛巾的簍子。把春申丟了進去,然后背起竹簍,往沙湖走去。
    沙湖東兩里地,有一處破廟,陳皮到漢口第一晚就睡在那里,陳皮把春申拖到了破廟外,一腳把佛龕中的佛像踢倒,把尸首放了上去。
    春申靠在神龕里,血開始吸引來蒼蠅,陳皮看了幾眼,把春申的手腳,擺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動作。然后來到廟的角落中,搬開地板上的磚頭,從泥巴里,挖出了一包東西。
    這是他從浙江逃出的時候,犯案用的兇器,一把刀刃只有中指長的菠蘿小刀,刀頭有一個將近90度的鋒利勾刃,專門用來削菠蘿用的,還有帶著筋皮索的九爪勾,專門在海灘上用來抓螃蟹用的。
    陳皮將這些東西全部收入后腰的褡褳下,然后展開了那塊免捐旗,把里面的錢全部倒了出來,和最后一文錢串在了一起。然后把免捐旗找了一根竹竿,挑了起來,迎風揚著,就往集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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