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安泰小區(qū)
第六十二章</br> 對于溫簡言這種“贊美”,蘇成現(xiàn)在已經懶得理了。</br> 他站在原地喘勻了口氣,問道:</br> “所以,接下來呢?我們怎么做?”</br> 溫簡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扭頭向著不遠處的走廊深處看去。</br> 暗紅色的燈光下方,其中一間房門緊閉,微微褪色的黃銅標牌依稀可見1316四個數(shù)字,那些在外部世界將門封死的鎖鏈和符咒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光禿禿一個門板,空無一人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滲人。</br> 剛剛被引開的那隊主播,是擋在目的地前的最后阻礙。</br> 蘇成順著溫簡言的目光向著那個方向看了過來,他的視線落在門牌號上,怔了怔:“1316?”</br> 他很顯然也回想起了在外部世界時,這個房間外封著的無數(shù)詭異法器,不由得有些頭皮發(fā)麻:“你,你難道接下來準備進去?”</br> 雖然之前在外面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去過一次,并且在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但蘇成仍舊本能地感覺這個房間很不一般,總是感覺有些發(fā)怵:</br> “我知道在外面的時候這里面是空著的,但是這里面現(xiàn)在可不一定還是空著的啊……”</br> 蘇成試圖勸說溫簡言改變主意。</br> “我知道。”</br>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蘇成,干巴巴地說道:“我進去過。”</br> 蘇成一驚:“什么……?”</br> “在最開始進來的時候,我們不是分開了嗎?”溫簡言緩緩道。</br> 蘇成倒吸一口涼氣,再次看向房門緊閉的1316:“等等……難道,你就是進去了這里?”</br> 溫簡言點點頭:“沒錯。”</br> 說著,他挽起了袖子,向對方展示自己胳膊上尚未痊愈的傷痕。</br> 白皙的皮膚上,那些被腐蝕產生的傷口呈現(xiàn)出一種深而濃的紅色,像是深深淺淺的胭脂覆蓋在肢體之上,帶來一種觸目驚心般的怪異美感:</br> “這些都是我在那個房間里留下的。”</br> 蘇成微微瞪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那你接下來還準備去?”</br> 溫簡言將袖子放下來,有些沉痛地嘆了口氣:“沒有辦法啊。”</br>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br> 他對蘇成囑咐道:“還是和在外面時一樣,你在門口望風,只有在我喊你的時候再用道具,懂嗎?在此之間,無論里面發(fā)生了什么,都不要輕舉妄動。”</br> 蘇成的心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br> 他強壓著心頭的緊張情緒,緩緩地點了點頭。</br>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復之后,溫簡言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著1316的房門靠近過去,越向前,鼻端嗅到的血腥味就越濃重,隔著薄薄的門板,幾乎能夠聽到里面?zhèn)鱽淼模瑵駶櫠衬伒娜鋭勇暋?lt;/br> 與此相掛鉤的記憶緩緩復蘇。</br> 回想起自己上次在闖進這里時的充滿挑釁的作死言論,溫簡言忍不住頭皮發(fā)麻,掌心汗?jié)瘛?lt;/br> 說真的,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他當初絕對不會把話說得那么死啊!</br> 后悔,就是真的很后悔。</br> 溫簡言抹了把臉。</br> 他深吸一口氣,在門口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手機里的背包,在確認所有的道具全都無誤之后,溫簡言這才狠下心來,抬手按在了門把手之上,然后稍稍向下施力。</br> “吱呀——”</br>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走廊深處響起,門板順著他的力道緩緩地向門內滑去。</br> 濃烈的,仿佛能夠將人吞噬的強烈血腥氣撲面而來,冰冷的不祥感猶如某種濕滑粘膩的冷血動物,順著皮膚攀援而上。</br> 下一秒,門內傳來一道極大的力量,猛地將溫簡言狠狠地拽了進去!</br> “噗嗤!”</br> 猩紅的觸手直直地貫穿了他的胸膛,破開皮肉,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地在房間內響起,溫熱的鮮血從傷口處噴濺而出。</br> 青年的臉色猛地一白,瞳孔驟然緊縮。</br> “咳咳,咳咳咳。”</br> 溫簡言咳了幾聲,扭頭吐了口血沫,慘白帶血的唇角勾了勾,嗓音中帶上了幾分無奈:</br> “……好吧,是我應得的。”</br> 和他進門前的預期差不多。</br> 耳畔響起系統(tǒng)機械的提示音:</br> “叮,檢測到主播遭遇致命傷,【林青的醫(yī)師證】已激活。”</br> 下一秒,溫簡言胸口處的傷口開始飛快地愈合,骨骼重新借好,器官開始恢復,破開個大洞的衣服布料下方,血肉骨骼破損的傷口開始自我修復,漸漸地重新長好。</br> 溫簡言的臉色卻更白了,他的眉頭跳了跳,惡狠狠地咬住了牙根。</br> 媽的。</br> 這修復居然不是無痛的。</br> “你,膽子真大。”</br> 那個模糊而混沌的嗓音再度在房間內響起:“居然,還敢回來。”</br> “當然。”</br> 溫簡言抬起一張沒有血色的臉,他的胸膛在劇烈的痛楚下快速地起伏著,額頭蒼白汗?jié)瘢瑥南骂M到脖頸處的線條死死緊繃,微微顫抖著。</br> 但是,他的唇邊依舊揚起一絲淺淺的,近乎親昵的微笑:</br> “畢竟,我覺得我們非常合得來嘛。”</br>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br> “天,我看著都好痛!”</br> “對不起,我有罪,看著這狗騙子忍痛騙人的樣子,我居然……可恥的興奮了起來。”</br> “嗚嗚嗚嗚,戰(zhàn)損真的好色啊。”</br> “你……是,不誠實的。”那聲音里帶著不熟練的停頓。</br> “不,恰恰相反,”</br> 溫簡言仰著頭,琥珀色的眼眸半瞇:“在接下來的一分鐘里,你可能不會見到比我更誠實的人了。”</br> 他的傷口修復成功,破碎布料下的胸膛重新變得白皙光滑,毫發(fā)無損。</br> 耳邊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br> “由于主播獲得*林青的祝福,道具效用提升。”</br> 【一分鐘金身已獲得】</br> 【00:01:00】</br> 一層薄薄的,閃爍著金色的薄膜覆蓋在青年身上,將他整個人都完完全全地包裹于其中,幫他阻擋掉任何試圖施加于他身上的傷害。</br> 很顯然,1316房間內的“存在”也意識到了這一天,它將溫簡言整個人再次拖入墻壁之中,用猩紅的,帶著腐蝕性地血肉包裹著對方的身體啊,試圖蠶食掉他身上籠罩著的保護層。</br> 如果這樣繼續(xù)耗下去,只要拖到一分鐘時間結束,他就絕對死無葬身之地。</br> 但意外的是,溫簡言不躲不閃,毫不反抗。</br> “我是父神的信徒,我這次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破除封印,將他從沉睡中喚醒。”</br> 青年的嗓音平穩(wěn),發(fā)音清晰而鎮(zhèn)定。</br> 他在血肉墻壁的包裹之下,艱難地抬了抬手臂,本就已經破碎的差不多的布料此刻也散了開來,露出半邊身體。</br> 那漆黑的,猶如符咒般的紋路在白皙的皮膚上顯現(xiàn)出來,它此刻幾乎已經完全將溫簡言的胳膊覆蓋,順著肩膀攀到了脖頸和胸膛的交界處,伴隨著青年的喘息而微微起伏著。</br> 在一片猩紅光澤的籠罩下,仿佛活物般緊緊束縛著對方充滿生命力的緊實身軀。</br> “你,又說,同樣的謊言。”</br> 那個聲音完全不吃溫簡言這套:“你,不尊敬,父神……”</br> “你說的沒錯。”</br> 溫簡言短促地笑了一聲,毫不掩飾地承認道:“我的確是父神的信徒,但是,我相信他的存在,承認他的強大,和條件的尊重與愛,是不同的。”</br> “他是無所不能的神,是我們的父,是我們的主,對么?”</br> 溫簡言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面前蠕動著的猩紅墻壁,琥珀色的眼珠深處沉淀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郁微光:</br> “那么,在我陷入絕境時,他在哪里?”</br> “你身負龐大的怨念與力量,但卻被邪菩薩的信徒囚禁與此,在你被迫永無止境的困與1316這個狹小的空間內時,他在哪里?”</br> 青年的視線微動,落在了不遠處,一列黑陶制的鎖魂壇上。</br> 他的嗓音十分平靜,但在那看似毫無波瀾的聲線深處,卻仿佛蘊藏著無聲而洶涌的驚濤駭浪:</br> “在他的子民被殘殺,被迫害,被折磨,哀嚎著哭求著,祈求著父神拯救的時候,他又在哪里?”</br> “……”</br> 對方沉默著。</br> “神不愛我。”</br> 溫簡言斬釘截鐵地說道:</br> “既然如此,這樣的神,有什么資格讓我尊敬?有什么資格得到我們無條件的信仰和熱愛?”</br> 他的眼神像是能夠看穿一切虛妄的利刃:“難道說,在這段時間里,你就從未質疑過半點父神的存在嗎?心中沒有半點怨懟或不安嗎?”</br> 青年嗓音仿佛魔鬼般蠱惑人心:</br> “難道,你就不想自由嗎?”</br> “或者說,你就甘心待在這個窄小的1316室內,悲嘆著,祈禱著,等待著父神不知何時會來的“拯救”嗎?”</br> “確實,我前來此處,目的是為了喚醒父神,將他從封印中解放開來,但是,我改變主意了。”溫簡言慢條斯理地說:</br> “為什么要等待他的拯救呢?為什么要將希望寄托于神明的垂憐呢?”</br> “求神不如求己。”</br> 溫簡言笑了一下,琥珀色的雙眸瞇起,眼底倒映著一點猩紅的淺光:</br> “當我們有機會成為神明之時,為什么一定要成為信徒?”</br> “神明需要信徒才能被稱之為神,沒有信徒的神明一文不值。”</br> 青年低語著:</br> “不是我們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我們。”</br> 這言論實在是太過破天荒般的大膽和可怕,墻壁一時間停止了蠕動,它的聲音再度響起,仍舊是卡殼的,磕絆的,但卻顯得格外驚慌和蒼白:</br> “你,這是,不敬……!”</br> “我說過了,在這一分鐘里,這個世界上將不會有人類比我更誠實了。”</br> 一分鐘倒計時結束了。</br> 溫簡言身上覆蓋著的金色薄膜瞬間消失不見。</br> 但是他仍舊沒有動,任憑自己的身軀被腐蝕著,除了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之外,看上去幾乎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br> “繼續(xù)信仰著你的父神,什么都不會得到。”</br> “你將繼續(xù)永久被留在窄小的,不到一百平米的空間內,而她們會永遠被塞在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罐子里,忍受著無窮的折磨和痛苦。”</br> 青年的軀體之上,符咒般的紋路蔓延著,像是枝蔓,又仿佛繩索。</br> “我有辦法將你從1316中解放出來,我有辦法讓那四個無辜的,慘死的魂靈回家,我有辦法讓那個禁錮折磨你們的女人得到懲罰。”</br> 青年微笑著說道:</br> “而父神,仍在沉睡。”</br> 絕望,是催生信仰的最好方式。</br> 溫簡言仰起頭,脖頸的弧度蒼白而優(yōu)美,帶著一種奇妙的脆弱感。</br>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試著相信我呢?”</br> “我不會取代你的信仰,我也不會改變對父神的愛與崇拜,因為你瞧,我也是邪靈的信徒,”溫簡言輕聲說道:</br> “我只是覺得,有的時候……</br> 即使是神明的信徒,也需要人間的救主。”</br> 他淺笑著,眉梢眼角散發(fā)著無形的,罪惡的芬芳:“不是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