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夢幻游樂園
第一百二十二章</br> 黑暗像是沒有盡頭一樣,越向下滑,速度越快,溫簡言幾乎能夠聽到耳邊傳來呼呼風(fēng)聲,脊背和大腿磨在背后的滑梯上,帶來火燙的錯覺。</br> 兩邊的通道明顯收窄,并且還有越來越窄的趨勢——</br> 快了,快了。</br> 他咬緊牙,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瞳微光閃爍,像是蟄伏于暗處的貓科動物,無聲無息地等待著時機(jī)的到來。</br> 很快,一點(diǎn)微弱的亮光出現(xiàn)在了腳下。</br> 很顯然,滑梯即將滑到盡頭,遠(yuǎn)遠(yuǎn)的能夠看到海洋球池內(nèi)隱約起伏的虛影。</br> 溫簡言打量了一下周圍兩邊墻壁的距離</br> ——就現(xiàn)在!</br> 他猛地抬起手和胳膊,曲起的關(guān)節(jié)死死地卡在兩邊的金屬壁上。</br> 刺啦——</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一層皮肉瞬間在急速的沖力下翻卷起來,鮮血淋漓的傷口硬磨在堅硬的滑梯壁上,一層層的向下拖去,直到見骨!</br> 即使有了心理準(zhǔn)備,溫簡言仍然控制不住地逼出一聲疼痛的慘叫。</br> 短短幾秒令他臉色刷白,冷汗瞬間浸濕了衣服,但卻仍舊沒有改變現(xiàn)在的姿勢。</br> 在拖行了半米之后,墜落的速度終于減緩下來。</br> 溫簡言被卡在滑梯的半中央,他咬牙硬撐著,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眼前發(fā)黑,呼吸發(fā)燙,眼角都被逼出一點(diǎn)淚花。</br> 猩紅的鮮血一滴滴地從傷口中溢出,順著滑梯流淌下去。</br> 【誠信至上】直播間:</br> “臥槽……”</br> “臥槽……”</br> “這最后是直接用骨頭卡住了啊!!”</br> “我真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他媽看上去也太疼了吧!”</br> “靠,主播真的狠人,對自己太狠了,我看著都渾身發(fā)麻……”</br> ……媽的,疼死了。</br> 溫簡言嘴里嘗到了鐵銹味,他啐了口血沫,就連細(xì)細(xì)的鼻息都帶上了顫意。</br> 他穩(wěn)在遠(yuǎn)處緩了緩。</br> 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覺從下方襲來。</br> 那時一種……仿佛被窺視,被凝望的感覺——和他一開始在海洋球池外時感受到的一模一樣。</br> 溫簡言低下頭向下看去。</br> 在那瞬間,他感到一陣寒意直沖腦門。</br> 滑梯的盡頭果然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br> 在那光亮之中,隱約能夠看到密密麻麻的海洋球池,但是,原本五顏六色的海洋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居然變成了單一的紅白兩色。</br> 那是一只巨大的,圓睜的眼珠。</br> 白色的眼白,紅色的瞳孔。</br> 它直直地,無聲無息地注視著管道深處的人類,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順著溫簡言的脊背攀爬而起。</br> 他身上的冷汗再次滲出了一層,傷口處的疼痛仿佛更加劇烈了。</br> “呲呲——”</br> 溫簡言的體力逐漸撐不住了,身體一個勁的往下滑,手臂和腿關(guān)節(jié)硌在墻壁上,發(fā)出令人牙齒發(fā)酸的聲響。</br> 最重要的是,他此刻根本沒有機(jī)會打開背包。</br> 正在這時,頭頂處傳來了急迫的下摩擦聲,那聲音緊逼而下,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高速接近著!</br> 像是有第二個人正在飛快地向下滑,下一秒就會直直地砸到他的頭上!</br> 草!</br> 溫簡言瞳孔一縮。</br> 原本就已經(jīng)支撐不住的身體此刻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限,在猩紅血珠的裹挾下,身材纖細(xì)的男孩直直的向下墜落。</br> 而墜落的終點(diǎn)——</br> 正是那只眼珠的瞳孔中央。</br> 身體無力地從滑梯內(nèi)脫離,黑暗被刺眼的光線取代,溫簡言下意識地閉上雙眼。</br> 時間流逝的速度仿佛瞬間放緩,又好像加快了數(shù)倍。</br> 毫無預(yù)兆的,墜落突然止住了。</br> “!”</br> 身上的傷口被下落的沖擊拽到,溫簡言表情微微扭曲一瞬,眼角再次被逼出一點(diǎn)淚意。</br> 草!疼死了!</br> 頭暈眼花的疼痛感和耳鳴聲褪去,溫簡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脊背下方似乎有著什么柔軟的東西,像是……一張大網(wǎng)?</br> 溫簡言眨了眨因疼痛和淚水而模糊的雙眼,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地清晰起</br> 不遠(yuǎn)處云碧藍(lán)和伊麗絲像是剛剛進(jìn)行過一次劇烈運(yùn)動似的,臉漲的通紅,額前滿是汗水,喘的上氣不接下氣。</br> 她們一人手里拿著大網(wǎng)的一端,正正好鋪在溫簡言的身下,沒讓他碰到海洋球半點(diǎn)。</br> “你們怎么……”</br> 溫簡言張開嘴,話語剛剛脫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嗓音變得格外嘶啞,就像是在沙漠里踽踽獨(dú)行了三個月的旅人似的。</br> “你,你……你是不知道。”</br> 云碧藍(lán)一手掐著腰,脊背半彎地喘著氣,虛脫地說道:“我們剛一下來,就,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所有的滑梯顏色都變成了綠色,形狀也不對了,我們也沒有辦法回去找你了……所,所以……”</br> 她喘的太厲害,實在是說不下去了。</br> 滑梯城堡之所以被稱之為滑梯城堡,就是因為構(gòu)造復(fù)雜,上方的滑梯口相鄰,下方的出口說不定就一個南一個北了,失去了顏色和滑梯的定位,兩人只好分開盯著好幾面的滑梯,等待溫簡言從其中一個里滑下來。</br> “后來呢?你是怎么定位到我的滑梯的?”溫簡言問。</br> “……血。”</br> 伊麗絲靠著滑梯歇了歇,總算把氣喘順了,她一邊指了指一旁滑梯口處,接過了話頭。</br> 在那里,幾道猩紅的鮮血從滑梯深處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下方的海洋球上,已經(jīng)聚了許多,為海洋球上了層刺眼而不祥的顏色。</br> 正是溫簡言拼著一股狠勁,犧牲了胳膊和腿上關(guān)節(jié)的皮肉,硬生生用骨頭將自己的墜落止住時,從傷口中淌下的。</br> 在看到鮮血的瞬間,兩人立刻意識到,是這個滑梯的可能性恐怕很大。</br> 所以,她們用盡氣力,用所能達(dá)到的最快速度在話題口鋪網(wǎng),最后才終于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溫簡言接住。</br> 溫簡言力竭地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地向著網(wǎng)子內(nèi)一靠。</br> 太險了,真的太險了。</br> 這次真的是差一點(diǎn)就沒命了。</br> 突然,溫簡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維持著四肢不動的姿勢,艱難地扭過頭,向著網(wǎng)下的海洋球看去。</br> 那紅白二色的詭異眼珠已經(jīng)消失了,只剩下正常的,五顏六色的海洋球了,看上去和普通的海洋球完全一致。</br> “說起來……你身上的傷?”</br> 云碧藍(lán)的視線落在溫簡言的傷口上,表情微凝:“要不要處理一下?”</br> 小男孩的腿和胳膊都細(xì)細(xì)白白,唯有關(guān)節(jié)處鮮血淋漓,大片皮肉翻卷起來,露出下方的森森白骨,看上去令人觸目驚心。</br> 溫簡言有些勉強(qiáng)地勾勾唇:“確實該處理一下。”</br> 既然已經(jīng)玩過了滑梯,就能離開海洋球池了。</br> 他們用最快速度上了岸,找平地把溫簡言放了下來。</br> 繃帶將傷口緊纏起來,溫簡言連灌兩瓶止痛劑,才總算從那種痛的臉色慘白的狀態(tài)中緩了過來。</br> 他長長地松了口氣。</br> “所以,你剛剛在上面發(fā)生什么事了?”云碧藍(lán)問。</br> 溫簡言簡單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兩人的神色都嚴(yán)肅了起來:“等等,你說有人推你?”</br> “會是誰?或者……是什么?”</br> 溫簡言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這個項目的機(jī)制吧,畢竟被推下去什么的——”</br> 他愣了愣,還未出口的話卡在了喉頭中。</br> “怎么了?”</br> “……”</br> 溫簡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zhuǎn)身取下背包,“滋啦”一聲拉開拉鏈。</br> 那只呱呱玩偶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br> 原本軟趴趴躺在背包底部的呱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坐了起來,兩條綠綠的胳膊平伸著,還維持著推人的動作。</br> 云碧藍(lán)和伊麗絲響亮的倒吸一口涼氣。</br> “……是它?”</br> 伊麗絲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br> 云碧藍(lán)臉上的神情凝重起來:“快丟掉,這玩偶他媽的差點(diǎn)害死你。”</br> 溫簡言沒說話。</br> 他伸出手,在背包底部翻找著,很快,他將購買呱呱玩偶時的發(fā)-票取出并展開,原本空白的紙張上出現(xiàn)了一行黑體字——</br> 【■■■■■■■】</br> 他深吸一口氣,將發(fā)-票重新塞進(jìn)包里,又把拉鏈拉好了。</br> “你這是……?”云碧藍(lán)的臉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br> 溫簡言搖搖頭:“它還有謎題我沒有解開,現(xiàn)在丟掉為時過早。”</br> 見對方似乎已經(jīng)下定決心,兩人也不再勸說,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那……接下來做什么?”</br> “偷偷潛入嗎?”伊麗絲看向緊閉的清潔工工作間,搓了搓手。</br> “不。”</br> 溫簡言眨眨眼,一張小臉雖然因為疼痛和失血而變得慘白,但是神情卻依舊散漫而狡黠:“我們按照規(guī)則來。”</br> *</br> “咚咚咚。”</br> 工作間的門被敲響了,很快,一個身穿藍(lán)色制服,面容的百分之八十被口罩遮蓋的清潔工走了出來。</br> “您好,我們在海洋球池內(nèi)見到了青蛙尸體,希望您能去清潔一下。”</br> 云碧藍(lán)說。</br> 伊麗絲附和地點(diǎn)點(diǎn)頭,向著溫簡言剛剛滑下來的那個滑梯下方,出現(xiàn)紅白眼珠的地方指了指:“而且不止一只,最好多幾個人去。”</br> 清潔工點(diǎn)點(diǎn)頭。</br> 很快,身穿藍(lán)色制服的三個清潔工帶著清潔工具走了出來,跟著伊麗絲和云碧藍(lán)二人向著海洋球池走去。</br> 在幾人背后,緊閉的房門鎖頭一動,似乎被什么東西撬了開來。</br> 房門開了一條縫隙,又飛快閉合。</br> 清潔工的工作間并不大,到處都堆滿了清潔用品和廢棄的老舊游樂設(shè)備,看上去更像是個雜物間。</br> 溫簡言悄無聲息地上前幾步,在工作間內(nèi)飛快地搜尋著。</br> 他之所以這么做,最大的目的是為了支開云碧藍(lán)和伊麗絲,不僅僅為了保證她們兩人的安全,更是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做。</br> 他在墻壁上摸索著,尋找著任何可能的暗門或者是通道——</br> 只可惜,什么都沒有。</br> 溫簡言微微蹙起眉頭。</br> 難道……是他判斷錯誤了?</br> 那個所謂的前往二樓的通道不在這里嗎?</br> 他陷入了沉思,不由得緩緩后退兩步。</br> 正在這時,隔著房門傳來了正在向著這邊接近的腳步聲,溫簡言一怔——這就回來了?</br> 他急忙激活道具,急速后退,借著自己靈活纖細(xì)的身形,向著雜物堆后藏去。</br> 脊背撞到了什么冰涼涼的東西。</br> 溫簡言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去。</br> 這是一面等身鏡,原本是鏡子的內(nèi)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取了出來,只剩下空空蕩蕩的鏡框,上面落滿了灰塵。</br> 他抬起手,輕輕一推。</br> 鏡框中間的擋板掉了,露出一條黑漆漆的,通向上方的樓梯。</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一瞬間,溫簡言感到自己小腹上的紋身似乎隱隱燙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