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杜斷之斷
,唐朝工科生 !
當年李董上臺之后,說是說要以“天下山川形勢”劃分十道,但這“山南道”,其實壓根和山無關(guān)。
整個“山南道”,就是李唐根基的東南門戶,它從水陸兩個方向,共同保護李唐立國以來的核心地域。
自楊堅之后,論微操和權(quán)術(shù),老董事長李淵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之所以被“權(quán)臣”篡位,實在是這個“權(quán)臣”的媽是老董事長操過的。
整個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在改元貞觀之后,玩的就不是微操權(quán)術(shù),而是戰(zhàn)略。說到底就是大勢壓人,局部有損失,全局來看,這是全面勝利。
這些自然跟老大的性格以及當時的地緣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但其結(jié)果導向,也已經(jīng)見了分曉。
“大唐根基,舊年唯關(guān)中、巴蜀二處,進可攻退可守。后經(jīng)略荊襄,乃成三足鼎立,可謂固若金湯。”
杜如晦跟張公謹解釋完之后,從孫子的屁股蛋底下摸出一張紙,是一張比較潦草的地圖。大概是杜如晦自己隨手畫的,老杜指了指地圖,“如今大唐根基,卻是今非昔比。”
天命也好,神運也罷,反正李董就是干死了博陵崔氏,把五姓七望的勢力在洛陽盡數(shù)拔除。清河崔氏的主要力量,都退出了河南的精華地帶,如滎陽鄭氏、洛陽白氏之流,一一“歸附”,幾年下來,不敢說盡除影響,但已經(jīng)成果斐然。
別的地方不敢說,河南這塊“精華之地”,世家最后的一點體面,都會被李董踩在腳底。
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而京城洛陽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環(huán)洛陽貧困帶”,李董會不知道?當朝諸公都在洛陽吃喝拉撒,能眼睛瞎了看不到?無非是裝瞎罷了。
出現(xiàn)人口真空,“無主之地”在帝國強大的政治力量面前,怎么可能讓渡給世家?事實就是皇帝作為頂級的民主,他吃的肉是最大塊。
“稼穡令”直接要最好的,從武漢借調(diào)張乾之流前來操持農(nóng)事,“皇莊”每一塊土地的產(chǎn)出,都是皇家御用。至于那些個離散的人口,要么沖擊世家的根基,要么帶著依附在世家身上的底層,一起跑路。
世家有心自保,想要效仿北朝故智,玩關(guān)起門來躲貓貓,在羽林軍的橫刀馬槊面前,那就是死路一條。
再加上遷都之后,嚴查“大推恩令”的執(zhí)行,皇帝的心思太直白不過。
有人想要黑一把皇帝,黑好了,皇帝現(xiàn)如今手頭掌握的嘴炮,二十年積累,什么時候少了?
所以來文的武的都不行,整個河南被李董盡數(shù)拿下,也就是未來幾年的事情。
整個國朝根本的變化,就在這里,李唐皇族的根基,從關(guān)中、巴蜀、荊襄這個三角,變了模樣。
關(guān)中至中原,如此廣大的一片地域,不管是人口還是土地產(chǎn)出,都是冠絕天下。如果沒有什么奇怪的幺蛾子出現(xiàn),可以說這樣的基業(yè),當真是可怖非常。
“如今天下根本,卻在河南。”
杜如晦點了點洛陽,又在直隸近畿畫了個圈,“橫貫東西,聯(lián)通南北,歷朝歷代僅此一時,有帝王成就如此偉業(yè)。”
哪怕是漢朝,劉氏皇族,也從來沒有能夠真?zhèn)€在關(guān)中或者中原“一言九鼎”。但此時此刻的李皇帝,他的確能做到這種程度。
“克明兄,大勢在此,老夫那內(nèi)弟,也未必會弄個‘湖北’出來。由頭呢?”
“拱衛(wèi)兩京,如何?”
聽杜如晦這么一說,張公謹微微點頭,他是從軍事角度來看的,如果真出現(xiàn)了“湖北”,說是“拱衛(wèi)兩京”,倒也不差,整個北面就是中原,西北東北分別就是長安和洛陽。
至于從舊時地域族群的角度來看,讓荊襄和別處狗咬狗,也有利于中央從中牟利。
當年張公謹為定襄都督府都督,也是這樣搞契丹人的。
“那武漢……當如何?”
“歸入‘湖北’就是,只不過‘湖北’治所,當在襄州。如此一來,弘文閣之輩,若是沒有點想法,老夫決計是不信的。”
按照歷朝官僚傳統(tǒng),弘文閣有這種想法也是正常的,地域集團的狗咬狗才是常態(tài)。所謂世家的郡望所在,不過是這個地域集團主要意識的具體表現(xiàn),而世家本身,就是這么一個玩意兒的載體。
后漢讓世家逐步做大到南北那種地步,正是因為當時的帝國統(tǒng)治者有這樣的現(xiàn)實需要,最終玩脫,也算是求仁得仁。
只是武漢顯然不僅僅是“世家”,其主要群體的集體意識,迥異于各大“世家”,固然外在的表現(xiàn)形式,仿佛就是以江水張氏南宗宗長張德為首的新興集團正在崛起壯大,跟歷史上的一切地方豪強進階為世家似乎是一樣的。
然而只有到了武漢,或者說跟武漢來往密切,才會發(fā)現(xiàn)武漢的集體意識,從來不是謀求一隅一地的土地以及人口。追逐利益的方式,其剝削關(guān)系早就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武漢的大型新式農(nóng)莊的所有人,其社會人的主體,不單純是一個地主、豪強或者退休的官吏老油條,興許很有可能,他之所以經(jīng)營新式農(nóng)莊的原因,只是因為原先他做的生意是提供給某個地區(qū)糧食。
而為了保證“貨源”,于是自己去經(jīng)營了土地,本質(zhì)目的是不同的。
張公謹并沒有這樣的認識,但杜如晦和房玄齡,都是能觀察出來的。更多的人,可能會覺得哪里有不妥,但卻總結(jié)不出來。
這就會聰明和智慧的差距。
六部堂官可能也就侯君集能夠琢磨點味道出來,但侯君集出于“自保”,在放棄進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念頭之后,全面導向皇帝的同時,也并沒有想要繼續(xù)“為王前驅(qū)”。
他只想做寵物犬,而不是獵犬。
“克明兄是說弘文閣會上鉤?”
張公謹有些不解,“可是皇帝那里怎么說?”
“一如拆分江南,拆分江淮、山南,又有甚么不好的?”頓了頓,杜如晦更是笑道,“若是長孫無忌還能東山再起,皇帝許以大權(quán),怕不是還要把江東再拆一遍,讓江南江北混在一起,由得淮揚蘇常狗咬狗去。”
只可惜,《威鳳賦》沒卵用,長孫無忌這光景等于是被皇帝“拋棄”了。和長孫無忌比起來,長孫氏真正有威力的,反而是皇宮里住著的皇后。只說長孫皇后手頭掌握的產(chǎn)業(yè),蓄納的人力、財富,根本不是長孫氏可以比較的。
而長孫皇后是老婆,可以陪睡,長孫無忌能陪睡嗎?
交情再深,深不過負距離的靈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