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圖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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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你們!”
“干太監(jiān),你管得著嗎?”拔都答道。
征北軍兵士推門進(jìn)來,殿內(nèi)十分混亂,太監(jiān)們養(yǎng)尊處優(yōu),長期在宮中發(fā)號施令,何曾見過這等架勢?一時間哭爹叫娘地全部往外跑,宮女見狀嚇得瑟瑟發(fā)抖,都躲了起來。
正值多事之時,傳令官過來喝止,為免釀成事故,讓士兵們都退了出去,只是嚴(yán)密把守,不再派人監(jiān)視。
段嶺的機(jī)會來了,他推開殿后窗門,趁著巡邏衛(wèi)士剛經(jīng)過時,便甩出鉤索,爬上屋檐,直接翻身上瓦。
“快!”赫連博將拔都也拉了上來,接著是耶律魯與丹增旺杰,丹增身手十分敏捷,顯然平日里也是個喜歡上房揭瓦的。
“丹增,你還是……”
丹增看出段嶺的擔(dān)憂,打了個手勢,說了幾句話,赫連博說:“他……也……爬、爬布達(dá)拉宮,找活佛。”
“好。”段嶺道,“那咱們就分頭行動,一切小心。”
眾人在屋檐上商量完,趁著月亮被烏云完全遮蔽之時,兵分兩路,耶律魯、赫連博與丹增旺杰朝東,拔都與段嶺往西。
段嶺在瓦片上小心地行走,半途有次險些滑下屋檐去,拔都當(dāng)即眼明手快,把他拉住。
“你到底在想什么?”拔都說。
“對不起。”段嶺面臨人生的重要關(guān)頭,不禁有點分心,腦海中想的俱是接下來要去應(yīng)對的事。
“我是說,”拔都拉著段嶺,躍下矮房,來到御花園中,躲在走道后等士兵通過,“究竟是什么讓你花這么大力氣回來?”
“有好幾次我都以為我會死了。”段嶺與拔都站在黑暗里,并肩朝外望去,答道,“逃出上京的時候沒有自暴自棄,是因為我以為我爹還在。回到西川時,沒有再尋死,是因為武獨。”
拔都沉默地站著,巡邏的衛(wèi)兵靠近,彼此沉默片刻,拔都說:“沒有因為我。”
“曾經(jīng)有。”段嶺說。
這句話像是給了拔都一個安慰,段嶺卻又說:“我在遙遠(yuǎn)的南方,也曾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但造成這一切的,是你的族人,只能說我……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不去恨你。”
“算了。”拔都答道,“這么說來說去,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段嶺看著拔都,有時候?qū)λ葠塾趾蓿_實珍惜他們之間的友情,他知道拔都是這世上少數(shù)會豁出性命來保護(hù)自己的其中一個。但他們又不得不因為民族、戰(zhàn)爭而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走吧。”段嶺在短暫的思考后,與拔都繞過長廊,走向御花園。
拔都時刻警惕著周遭,段嶺來到御書房外,里頭亮著燈,他不確定里面是蔡閆還是韓濱,沉默片刻,側(cè)耳傾聽。
兩名征北軍士兵在外看門,段嶺心道要不要賭一把?
“明天早上就召集大臣們上早朝。”韓濱的聲音傳出,“讓他們四更時分在殿外等候,我要議事。”
“是。”內(nèi)里傳出聲音,一名副將推門出來。
里頭是韓濱,段嶺打定主意,但距離他與武獨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外頭只有拔都。
是繼續(xù)等武獨,還是就這樣進(jìn)去?段嶺沉吟片刻,聽見御書房內(nèi)的響動,多半是韓濱正在收拾東西,預(yù)備離開。
“謝謝你,拔都。”段嶺低聲道,“接下來,就讓我自己走吧。”
拔都想和段嶺一起進(jìn)去,但段嶺已走出了黑暗,走向御書房外的光線,拔都便再次退了回去,站在漆黑的夜里,從靴子中抽出短匕,預(yù)備情況有變便隨時沖進(jìn)去救人。
“誰?”守門衛(wèi)兵問。
御書房中,韓濱警覺抬起頭。
“我。”段嶺說,“王山求見韓將軍。”
“讓他進(jìn)來。”韓濱說。
段嶺推門進(jìn)去,看見韓濱正在書架上翻閱過往的奏折與報告。
“你終于來了。”韓濱說,“請坐,你師父等得望眼欲穿,原以為你會去坤和殿先見過他與太后。”
段嶺說:“他……”
韓濱側(cè)頭看了段嶺一眼,說:“被烏洛侯穆捅了一刀,還沒死,不過活著與死了也差不多,我倒是與他打了個賭。他說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必定是來投我的,不會再去多看他一眼。”
段嶺:“……”
牧?xí)邕_(dá)太了解他了,就像他了解牧?xí)邕_(dá)一樣。
如今韓濱得勢,整個江州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牧?xí)邕_(dá)與虎謀皮,最后反而成了被脅迫的那個。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必須馬上投向韓濱。
顯然他們就段嶺的態(tài)度私底下交流過,這個時候,段嶺突然警覺起來,牧?xí)邕_(dá)既然還活著,他會朝韓濱說什么?
他本想拿出證據(jù),交給韓濱,讓他明天早朝使用,這個時候他卻短暫地改變了主意。
“韓將軍在找什么?”段嶺問。
韓濱拿著幾本奏折走到御案前,攤開奏折,對比上面的字。
“找一些蛛絲馬跡。”韓濱說,“偽裝得再好的狐貍,偶爾也會露出尾巴。”
這句話再次引起段嶺的警覺,韓濱仿佛一語雙關(guān),望向段嶺。
“你怎么看這件事?”韓濱沒有問段嶺的來意,反而問道。
“韓將軍打算明天早朝時召集群臣。”段嶺問,“審問太子嗎?”
“正是。”韓濱答道,“但太子的身份,仍舊撲朔迷離。”
“正如牧相所言。”段嶺說,“此人也許曾是與太子親近的同窗,若要找蛛絲馬跡,不妨從此處下手。”
“但是我有一事不明。”韓濱說,“按理說,既有假太子,就一定有真太子。那么真的那位,在什么地方呢?”
段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韓濱。
韓濱端詳段嶺的臉,說:“你讓我想起一個人,王山。”
韓濱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段嶺的第一個念頭,他尚未來得及判斷韓濱是通過母親的容貌認(rèn)出了自己,還是從其他渠道得知;他的心臟立即狂跳起來,卻知道這個時候抽身離開,不是最好的選擇。
“想起誰?”段嶺問。
“段小婉。”韓濱答道,“那年王妃來到軍中,有幸一見,你的眉毛、眼睛都非常像她。”
段嶺微微一笑,說:“韓叔叔。”
韓濱笑道:“你這一路上,當(dāng)真是處心積慮,烏洛侯穆扶持假太子上位來牽制牧相,你又利用牧相,來對付太子。最后你再用我來扳倒太子,除去牧相。最后成功登位之后,再用謝宥來除掉我,這連環(huán)計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當(dāng)然難以令我相信,出自一個從十五歲就投身牧府的少年之手。”
“過獎了。”段嶺說,“要治國平天下,總得多想些。”
他知道韓濱這么說,顯然已決定不放過自己了,想也知道,只要除掉蔡閆與牧?xí)邕_(dá),韓濱就能挾持太后攝政,怎么會讓計劃在這個時候被自己破壞。
“可是你千算萬算,算漏了一件事。”韓濱說,“原本是想明天召集群臣,審問那家伙的時候再引你出來,沒想到如今你就自投羅網(wǎng)了。”
“愿聞其詳。”段嶺的心臟狂跳起來,表面卻依舊十分鎮(zhèn)定。
韓濱說:“你爹是誰?”
段嶺:“……”
韓濱又道:“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自己的父親是先帝?憑你與蔡閆的對質(zhì),讓他承認(rèn)你是那個‘段嶺’?憑烏洛侯穆的指證,你就是上京的‘段嶺’?”
段嶺答道:“韓叔叔,你想得太多,腦子亂了。”
韓濱說:“不,沒有亂,亂的是你。段家的人都死絕了,當(dāng)年段小婉離開北域,回到汝南之時,已懷有身孕。烏洛侯穆前去接你往上京……”
聽到這話時,段嶺心中“咯噔”一響,心道糟了。
“烏洛侯穆能證明你是段小婉的兒子,這不錯。”韓濱眉毛微微一揚,說,“可是他怎么能證明,你爹就是先帝呢?”
段嶺忍不住笑了起來,答道:“你這是要全盤推翻了,那你覺得我是誰的兒子?韓將軍,單憑你這一句話,我就能誅你的九族,你覺得我娘是什么人?”
“我相信。”韓濱說,“不過你始終沒有證據(jù),段小婉離開的那天,先帝也不知道她有身孕,在這件事上,我可是人證。哪怕多年后,烏洛侯穆下汝南,找到段家門口,見到你的前一刻,還不知道段小婉辭世已久,留下了一個你。素以烏洛侯穆也不知道。”
“我在臘月出生,娘有身孕的那段時間,始終與我爹在一起。”段嶺說,“這是做不了假的。”
“哦?”韓濱說,“你是臘月生的?憑什么?”
段嶺說:“韓叔叔,這個時候就不要亂開玩笑了,這么多大臣,在蔡閆回來的時候,不可能沒有人質(zhì)疑過,這些問題,想必也早就有了答案。”
“你錯了。”韓濱說,“這就是你想當(dāng)然的結(jié)果,有幾個人,敢當(dāng)著陛下提王妃的事?太子是不是‘段嶺’的問題,朝臣們都是清楚的。可‘段嶺’是不是陛下所生,卻沒幾個人提過,因為太子經(jīng)過烏洛侯穆的易容,面部與陛下有著肖似之處,這一層便再無人敢提了。”
聽到此處,段嶺始終面色沉靜,說:“所以呢?”
“所以最后提出這個問題的,只有三個人。”韓濱說,“牧相、謝宥與當(dāng)初的陛下,看過這張紙的,也只有三個人。”
韓濱手指一挑,挾著一張出生紙,置于燭火上。
“住手!”段嶺瞬間怒吼道,沖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韓濱早有準(zhǔn)備,抽出腰畔長劍,一劍刺向段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