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孔雀開屏
云尊主沉著臉走出大殿, 跟在后面的云硯里見他神色冷厲,還以為他是想借去雪重苑的借口轉(zhuǎn)道去尋相重鏡,正暗搓搓去看好戲, 想到他爹竟然的進了雪重苑。
云硯里:“……”
知雪重正在微微靠在花海中的躺椅上閉眸吸納純澈靈力治愈身體,云尊主腳步輕緩地走上前, 垂眸看了她許久, 彎下腰輕柔地將知雪重的手放在掌心。
他的一綹白從肩膀垂下, 被和緩的風(fēng)吹得微微從兩人交握的手上拂。
知雪重緩緩張開雙眼,瞧見他眸子一彎,問道:“怎么生氣了?”
云尊主扣住知雪重的五指,垂眸淡淡道:“生氣。”
知雪重笑了起來,伸出空著的手在云尊主空無一物的頭頂輕輕一招,語調(diào)全是溫柔的促狹:“你頭頂上的云彩都黑得落雨了,還說生氣?”
云尊主被她看透, 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細長的手看。
知雪重將他垂下的一綹拂到耳后,柔聲道:“怎么,玉舟回來你不興嗎?”
云尊主漠然道:“興。”
隨后, 知雪重便眼睜睜看著他頭頂上的云彩開始轟隆隆打雷了。
知雪重:“……”
知雪重悶笑一聲, 從躺椅上站起身來,握住云尊主的手晃了晃,道:“走, 去看看玉舟。”
云尊主垂眸看著知雪重,冷淡地說:“我不想去看他。”
知雪重心想一說去看玉舟, 那云彩都放晴冒彩虹了。
知雪重知曉云尊主的性子到底如何別扭, 也管他說什么,拽著他的手便往外去。
云尊主蹙眉,看似不太情愿地跟了上去:“當(dāng)心些, 你身子還未好全。”
知雪重:“不礙事。”
云硯里蹲在門口瞧見兩人似乎的去見相重鏡,忙不迭地跑去相重鏡的住處。
他是想勸解相重鏡不當(dāng)著知雪重的面那么撂云尊主面子,誰知著急忙慌推開門,就被眼前的場景震得呆在當(dāng)場。
——內(nèi)室中,相重鏡一身紅衣,正身形輕盈地圍著顧從絮轉(zhuǎn)圈,那雙眸中全是毫不掩飾的熾熱愛意,還時不時地抬起寬袖擋住臉,然后猛地將袖子往旁邊一甩,朝顧從絮露出那張昳麗明靡的臉蛋。
顧從絮面無表情,對那熾熱滾燙的視線竟然視若無睹,相重鏡將臉懟到他眼前,他豎瞳都不帶一下,看著下一瞬就立地成佛似的。
一只巴掌大的孔雀累得氣喘吁吁跟著相重鏡來回地跑,一邊跑一邊嘰嘰哭,極其可憐。
云硯里從未想這兩人的情況還反來,平日里不是顧從絮用那種幾乎吃人的視線盯著相重鏡,而相重鏡一無知嗎?
他太震驚,連云尊主來都忘記了,疑惑地上前,道:“你在做什么?”
相重鏡根看都不看他,足下仿佛是女子嫵媚的舞步,踮著足尖步步轉(zhuǎn)著,衣擺因他的作層層飛舞而起,恍如花簇。
相重鏡將袖子擋住臉,然后自己“嗚啊”一聲,將袖子一甩,露出臉來眼巴巴盯著顧從絮看。
見相重鏡不回答,云硯里大概察覺到了問題,便問顧從絮:“他怎么了?”
顧從絮冷冷道:“開屏。”
云硯里:“……”
云硯里匪夷思道:“什么?”
顧從絮言兩語將相重鏡中了孔雀隨印之事說了,云硯里沉默一瞬,接著偏身悶笑個不停,大概是怕相重鏡清醒后會滅口,他笑了幾聲就強行崩住了。
“孔雀開屏,一般不是求偶嗎?”云硯里終看到了好戲,笑吟吟地看著還在轉(zhuǎn)著圈吸引顧從絮注意力的相重鏡,“他在對你示愛?”
若是在尋常,顧從絮聽到這句話恨不得直接升天,但現(xiàn)在他卻像一尊佛像似的,表情絲毫未。
“。”顧從絮道,“他是在……”
話還說完,相重鏡便一旋身整個身子轉(zhuǎn)了兩圈朝顧從絮倒去,衣擺翻飛著落下,他直接撞到顧從絮懷里,拽著他的衣襟,眼睛亮晶晶的,催促道:“更,快來學(xué)啊,爹教你開屏。”
顧從絮:“……”
云硯里:“……”
“哈哈哈哈!”
云硯里這下徹底忍住,放聲大笑出來。
他笑得渾身抖,卻還是堅持著從袖子里翻了半天翻出來一個留影云鏡,抖著手忍笑道:“玉舟,哥,你再開個屏我看看。”
他想留著等相重鏡清醒后給他看。
相重鏡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開屏,聽到這兩個字立刻鏗鏘力地“嗯”了一聲,抬起手作勢又開屏。
顧從絮見狀立刻扣住他的手一把將他死死抱住,阻止他丟人的舉,但相重鏡根不理解為何不讓他開屏,便拼命踮著腳尖想從顧從絮懷里跳出來。
顧從絮額間的青筋都在一跳一跳的,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抄起相重鏡還在踮著的腿彎強行把他打橫抱在懷里。
相重鏡茫然地看著他,眸瞳中的孔雀花簇形狀似乎越來越淡了。
顧從絮徹底認命了,咬牙切齒道:“別開屏,我……我回啄你就是了。”
相重鏡一喜,忙拽進他的衣襟,期待地看著他。
云硯里還在雙手環(huán)臂笑嘻嘻地看好戲,聽到這句還在思考“回啄”是什么,下一瞬就瞧見顧從絮抱著相重鏡保持著這樣極其曖昧的姿勢,垂頭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云硯里:“……”
云硯里瞬間笑不出來了,他神色木然看著,手指輕輕一,一把劍躍然掌心,被他狠狠一握,劍鋒驟然出一聲劇烈的嗡鳴。
云硯里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冷冷從牙縫里擠出來兩個字。
“解、釋。”
相重鏡被吻了下眉心,呆呆伸出手捂著被吻住的地方,神魂出竅似的,好像都了靈智。
顧從絮見相重鏡終安穩(wěn)了,正和云硯里解釋,外面?zhèn)鱽硪宦暫堤炖椎穆曇簦€伴隨著“哎呀”一聲驚呼。
他一抬頭,白衣白的云尊主正站在門口,滿臉肅殺之氣的漠然看他。
知雪重也在一旁,她大概被嚇住了,正抱著云尊主的手臂往他身后躲,露出半張艷麗的臉蛋,掩著唇詫異地看著顧從絮和相重鏡。
那旱天雷便是從云尊主身后傳來的。
若非知道不嚇到知雪重,他的雷大概早已經(jīng)落到顧從絮身上了。
顧從絮面不改色,將徹底安分下來的相重鏡輕柔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才轉(zhuǎn)頭來微微一頷首,看在他是相重鏡父親的份上徹底失了禮數(shù)。
“云尊主。”
云尊主不想同他廢話,惜字如金。
“遺、言。”
顧從絮:“……”
云硯里還會想著顧從絮“解釋”,他爹可倒好,直接省略步驟,跳到“遺言”了。
顧從絮的桀驁不馴是骨子里的,此事他并未做錯,對云尊主的殺意和厭惡根不放在心上,他冷冷道:“云尊主不愧是云中州尊主,果然神通廣大殺伐果決,若是當(dāng)年相重鏡被封石棺六十年時您在九州,想必他也不會是今日這番模樣。”
這便是在□□裸地嘲諷云尊主前些年什么都未做,相重鏡一回來卻端著一副父親的架子。
云硯里聽得眼皮一跳,恨不得沖上前去捂住顧從絮這張不怕死的嘴。
云尊主根不聽他在胡說八道什么,漠然道:“這就是你的遺言嗎?”
顧從絮和他冷冷對視,五指猛地一蜷,整個化為龍鋒利的利爪,就連臂上也緩緩覆蓋上漆黑的龍鱗。
見兩人似乎的打起來,云硯里嚇了一跳,忙道:“父尊!顧從絮和玉舟生死契,您若對他手,玉舟……”
“不生死契罷了,我抹去。”云尊主漫不經(jīng)心打斷云硯里的話,冰冷的眸盯著面前那渾身散著令他厭惡又忌憚的氣息的惡龍,“玉舟根不知道自己養(yǎng)在身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遲早一日,他會死在這條毒龍手里。”
云硯里根不懂云尊主到底在說什么,但察覺到他身上毫不掩飾的殺意,疾聲道:“父尊!”
云尊主決定的事從不會輕易改變,云硯里唯恐顧從絮在相重鏡不知道的時候被殺死,連忙去求知雪重。
知雪重呆呆看著靠在椅子上的相重鏡,許久才抖著唇喃喃道:“他不是說……受多苦嗎?”
周圍倏地一陣安靜。
云尊主指尖凝聚起的靈力猛地一散,偏頭去看知雪重。
知雪重拽著云尊主的袖子緩緩彎腰蹲了下來,只是短短幾句話,她便隱約窺出相重鏡在九州那些年必定得異常悲慘。
被封在石棺六十年……
知雪重恍惚記起當(dāng)年那人將他孩子扔到落川時,相重鏡也是被關(guān)在臂長的匣子里掉入那波濤洶涌的水流中。
知雪重自認從不是個矯情愛哭的人,但這才半日時間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悄無聲息再次落了下來。
云尊主最怕她的淚,見狀也跟著蹲下來,擰著眉頭握住她的手,熟練地哄她:“你看,云彩打雷了。”
知雪重不看,依然輕聲落淚。
云尊主這些年用自己頭頂上只知雪重瞧見的云彩不知逗笑了她多回,這一招驟然失效,他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些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該怎么哄了。
好在知雪重也不是需旁人哄他的人,很快就顫抖呼吸著站起身,撩著裙擺匆匆跑了出去。
云尊主立刻去追。
云硯里聲道:“我娘親在為你解圍呢。”
顧從絮手中的龍化緩緩消退,他甩了甩手,蹙眉道:“多謝——他方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遲早一日,他會害死相重鏡?
云硯里搖頭:“我也不知,但我父尊似乎對九州的毒十分厭惡,八成只是討厭你吧。”
顧從絮卻不這么認為。
云尊主那個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殺之而后快,不像是對厭惡之人的模樣。
毒龍?
那什么毒,和自己什么鬼的關(guān)系?
顧從絮冥思苦想,連云硯里什么時候回去的都不知道,等到他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就瞧見原乖乖坐在椅子上呆的相重鏡此時已經(jīng)踮著腳尖爬上了塌,雪白的腳踝露在外面,正在悄摸摸蹬著足尖往錦被里鉆。
顧從絮:“……”
顧從絮眉頭一挑,快步走進榻邊,一把扣住相重鏡的腳踝。
相重鏡嚇了一跳,渾身一抖,那腳踝上已經(jīng)恢復(fù)原狀的金鈴倏地一響,叮鐺一聲如風(fēng)鈴般,仿佛刺破顧從絮的耳膜。
相重鏡立馬手忙腳亂地將錦被往身上蓋,但他一時著急只蓋住了肩頭,露出半張通紅的側(cè)臉和鮮紅欲滴的耳垂。
見到他這番模樣,顧從絮就知道了,他淡淡道:“你醒了,還記得方才的事嗎?”
相重鏡頭一回察覺到羞恥得哭出來是什么感覺,他拼命蜷縮著身子往錦被里縮,喉中出一聲求饒似的嗚咽,羞憤欲死。
來一道天雷劈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