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雷霆震怒
云中州是一塊漂浮在萬丈高空的陸地, 無數(shù)云層穿梭而過,將落雨的森寒席卷滲入四肢百骸,連靈力都無抵擋。
畫舫靠岸, 云硯里將畫舫化為核仁收到袖子里,那岸邊早已有人收到消息等候, 恭敬奉云紋鶴氅和避雨遮寒的靈傘。
云硯里接過來, 正要先給相重鏡, 就見面前的修士捧著另外一件紅色鶴氅,捧著遞給相重鏡。
云硯里:“……”
行吧,反正父尊神通廣大,肯定在落川之路打開時(shí)就知曉云玉舟回來了,需要自己瞎操。
前來接少尊的人只是云中州尊主府的侍從,但修為卻比九州任何一人都要高,相重鏡并未達(dá)到飛升的高度, 隱約察覺到這些人身的凌厲氣勢,眉頭輕輕一蹙。
見相重鏡并不去接那鶴氅,面前的白衣侍從了然, 伸手將鶴氅敞開, 想要親自為他披上。
一旁的顧從絮終于忍住上前,抬手將鶴氅奪過來,冷冷瞪了他一眼。
白衣侍從一愣, 抬眸對顧從絮的金色豎瞳,神色驟然一寒, 渾身掩飾不住的敵意和忌憚。
毒惡龍, 竟然真的到了云中州?!
顧從絮不管旁人的眼神,皺著眉將鶴氅披在相重鏡肩上,還幫他將裹在后背的長發(fā)撩了出來。
天邊一陣驚雷轟隆隆一聲巨響, 似乎隨時(shí)都能劈來。
相重鏡對那一驚一乍的雷并在意,垂著眸道了聲謝,撐開靈傘隔絕周圍的寒意。
云硯里揮手讓其他人跟在后面,帶著相重鏡往前走。
“是云中州的主城,你日后若是無聊了,可以御云往其他城池去玩。”
云中州的主城很是繁華,只是因難得一見的暴雨,長街空無一人,那用玉石鋪成的路一直蔓延曲折,順勢望去那盡頭便是高聳入云的大殿。
相重鏡將傘微微一抬,瞥見大殿之那片烏云陰沉得可怕,乎都成墨色了,一看就知曉那尊主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
顧從絮偷偷蹭到他傘,被雨打濕的臉頰全是水珠,他哼了一聲,小聲道:“云硯里此前說云中州常年如春,那尊主就算動怒也只是大殿上空有烏云,你回來可倒好,他氣得滿云中州人盡皆知,明擺著就是不喜你個(gè)兒子。”
相重鏡若有所思,見顧從絮渾身都濕透了,眉頭一皺,抬手將顧從絮拽到了自己傘。
他那便宜爹到底喜喜歡他種無所謂的問題,根本比顧從絮淋濕了一點(diǎn)讓他里起的波瀾大。
相重鏡并不在意。
顧從絮是龍,活得糙得很,隨便找個(gè)地盤著就能睡,從不在意日曬雨淋,他隨意一抹臉,戳著傘柄墜著的云紋小穗子:“我怕雨。”
雖然嘴上么說,但他身體還是沒出去,反而以為相重鏡沒看見,悄摸摸往里蹭了蹭。
轟隆一聲,次雷直接當(dāng)頭朝著顧從絮腦袋劈,但在落到傘寸之的一剎那瞬間消散。
兩人并未發(fā)覺,只覺得道雷好像比之前更響了。
云硯里看得膽戰(zhàn)驚,唯恐自家惡鬼爹把相重鏡也一起劈了。
好在惡鬼爹理智還在,在去大殿的路上無數(shù)次地將雷往顧從絮腦袋劈,但都因?yàn)槟亲詈笠唤z殘存的智沒能徹底劈去。
人走了片刻中,終于在萬丈高空上踩著云海吊橋,走到了懸空的尊主大殿。
尊主殿半邊建在云海之,另外一半用靈力支撐,好似一座在白色汪洋之的孤島。
云霧輕輕穿梭,卻在觸碰到大殿前被一層透明禁制隔絕在外,仿佛白浪拍岸,如人間仙境。
云硯里瞧見那大殿頂漆黑的烏云,艱難吞咽了一。
相重鏡無知無覺,根本對尊主的怒火不放在心,淡淡看著那富麗堂皇的大殿,眸子里全是意興闌珊。
人踏玉階,云硯里實(shí)在是害怕,問旁邊護(hù)送他們過來的侍從:“我爹……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白衣侍從:“……”
話聽著怎么那么奇怪?
一聲雷鳴,當(dāng)即劈到大逆道的云硯里腦袋。
云硯里頭發(fā)差點(diǎn)炸了,護(hù)身禁制驟然冒出來為他擋了一擊,好懸沒把他劈暈。
一旁的相重鏡嚇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云硯里捂著炸了的那撮頭發(fā),嗚咽著搖頭,再敢胡言亂語了。
那雷似乎還想再劈,但見嚇到了相重鏡,立刻偃旗息鼓。
云硯里仿佛在踏入閻羅殿似的,腳步沉重一步步往大殿走。
終于在踏最后一層臺階時(shí),云硯里似乎做足了準(zhǔn)備,一副英勇就義的沉重表情,看得相重鏡唇角微微抽動。
那云中州尊主這般可怖嗎,親兒子都舍得劈?
想到這里,相重鏡更加漠然了,連親兒子都這般態(tài)度,更何況是他個(gè)丟了十年沒有絲毫感情的兒子。
之前云硯里所說的云中州尊主那般堅(jiān)持懈妄圖打開落川之路想要找到他,也許是另有所圖。
樣想著,人已經(jīng)走到那金碧輝煌的大殿門口。
厚重的門緩緩像兩邊打開,一股白色煙霧從里面如浪濤似的滾了出來,隨之傳出一聲冷然至極的命令。
“跪下。”
那個(gè)“跪”字剛出來一半,云硯里就訓(xùn)練有素地噗通一聲跪了來,耷拉著腦袋一副任由處置的慫樣子。
相重鏡:“……”
一旁的白衣侍從也跟著跪,一陣沉悶聲響,偌大的殿門口只有相重鏡和顧從絮還站著。
那大殿之中隱約傳來令人窒息的強(qiáng)勢威壓,相重鏡面不改色,恭敬頷首一禮,淡淡道:“九州相重鏡,見過云中尊主。”
一陣難言的沉默頓時(shí)蔓延在四周,云硯里驚恐地抬頭看相重鏡,就連護(hù)著他們回來的白衣侍從也難掩詫異。
相重鏡在九州長大,好不容易回來云中州,難道該對自己云中州少尊的身份欣喜若狂,直接喚爹嗎,怎么自稱還是九州?
在尊主府的所有人都知曉尊主對個(gè)丟失多年的孩子有多看重,但第一次見面就被這般下面子,想必也會雷霆震怒。
堂堂云中州少尊在九州那種窮鄉(xiāng)僻壤之地待了那么多年也就罷了,現(xiàn)在好容易回來,難道還要招惹尊主不快慘遭厭棄?
眾人提心吊膽地等著尊主發(fā)怒,看著相重鏡的眼神全是憐憫。
周圍沉默許久,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終于,大殿中傳來那低沉冷然的聲音:“進(jìn)來。”
侍從紛紛愕然,尊主竟然沒動怒?
云硯里一直緊懸的終于落了來,他大大松了一口氣,正要爬起來進(jìn)去,就聽到他父尊開口。
“誰叫你起來的。”
云硯里還沒站起來,腿一軟又跪了去。
相重鏡微微挑眉,云硯里和那些侍從都在原地跪著,是要自己進(jìn)去?
他也沒覺得害怕,帶著顧從絮就要往大殿里走。
尊主道:“讓那條三毒龍?jiān)谕夂蛑!?br/>
毒龍?
相重鏡眉頭一皺,還是頭一回聽人用這么奇怪的子叫顧從絮。
顧從絮當(dāng)年只是卡在地脈毒火中的龍蛋,應(yīng)該和毒火沒有關(guān)系?
但知曉天道極其排斥顧從絮,相重鏡也沒強(qiáng)求,回頭和顧從絮叮囑幾句,便邁步跨入了大殿。
大殿中燈火通明,相重鏡走過去時(shí)發(fā)現(xiàn)兩邊那燈的式樣紋樣和九州全然不同,精致至極,讓他滿眼寫著“想要想要”。
慵懶靠在云椅的云尊主瞥見那個(gè)修長的人影進(jìn)了大殿后根本沒往自己身上瞧,反而盯著旁邊的燈看個(gè)不停。
他搭在扶手緩緩敲著的手指突然輕輕一頓,跪在下方還未散去的人察覺到云尊主身凜然的氣勢,忙屏住了呼吸。
相重鏡匆匆看完燈,步子也終于走到了大殿中央,旁邊跪了兩排的人,看衣衫的紋路和身上的氣勢就知曉些人身份定然不低。
個(gè)人任意一個(gè)在九州都能掀起驚濤巨浪,但在云中州卻只能跪在云尊主腳,眸里全是忌憚和畏懼。
相重鏡一一看過去,最后視線終于往,落在九層臺階之云尊主的臉上。
云尊主那張淡漠如琉璃的眼冷淡和他對視,那撐著臉側(cè)的手腕墜著一顆和相重鏡身上一模一樣的金鈴,垂在石階上的白色發(fā)梢也微微卷曲。
只是一眼,相重鏡就知曉,此人必定是自己具轉(zhuǎn)世軀體的父親。
相重鏡淡然和他對視,眸里既沒有親人重逢的喜悅,也沒有面對強(qiáng)者大能的畏懼,好似面前之人只是他在路隨意遇到的過客。
云尊主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緒后,身上的氣勢威壓更加凜然,他淡淡道:“既然回來了,自此以后你便喚云玉舟。”
相重鏡笑了,輕輕啟唇:“我喜歡這個(gè)名字。”
云尊主:“……”
旁邊的所有人全都詫異至極,沒想到竟然有人敢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胤髟谱鹬髅孀印?br/>
有些膽子大的,偷偷摸摸抬起頭朝相重鏡看了一眼,等看清楚那張臉時(shí)呼吸一窒。
相重鏡……的確和云尊主長得極像,特別是那雙寡情的眉眼和那如流云般讓人捉摸不透的氣質(zhì)。
云尊主冷冷道:“你若不要個(gè)名字,那就算認(rèn)祖歸宗,自此以后也同云中州少尊無緣,更別談繼承云中州尊主之位。”
方才眾人已經(jīng)因?yàn)樵诰胖蓍L大的云玉舟有沒有資格成為云中州少尊吵過一輪了,畢竟相重鏡就算有云中州血脈,但還是在九州生活了那么多年,體內(nèi)指定已經(jīng)被三毒浸透。
在云中州人眼中,但凡沾染一點(diǎn)三毒,都是罪大惡極的污穢之人。
眾人心中心思各異,尋常人在聽到這種話之后,應(yīng)該會立刻改口改名,畢竟誰想要滔天的榮華富貴和無邊權(quán)勢呢?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笑話,卻聽到相重鏡“哦”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那就做。”
云尊主:“……”
所有人駭然看他,就連跪在門外的云硯里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相重鏡當(dāng)著父尊的面也是這副欠揍又孤傲的模樣。
云硯里冷汗直流,有些焦急地想:“你就真的怕父尊一怒之降雷劈你嗎?”
果其然,云尊主果然動了怒。
他眸子沉沉盯著相重鏡,手指輕輕在扶手一點(diǎn),金色的扶手頓時(shí)出現(xiàn)一道道裂紋。
與此同時(shí),尊主殿的當(dāng)空那道雷響得更兇,一陣滲人的噼里啪啦聲,一道雷直直從烏云中降。
云硯里嚇了一跳,正要求父尊息怒,卻見那雷竟然不偏不倚劈在自己腦袋。
轟的一聲,將云硯里好不容易梳好的一撮毛又給炸開了。
云硯里:“???”
云硯里滿臉茫然,就聽到他那惡鬼爹冷冷朝他傳音。
“你在九州同他胡說了什么,為何他連少尊都不想做了?”
云硯里:“……”
云硯里差點(diǎn)哭出來。
關(guān)我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