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浮屠塔中
那嗓音低輕柔, 卻似重鐘響徹相重鏡耳畔。
相重鏡雙眸徹底冰冷,五指一闔,靈劍出在掌心, 冷冷道:“從絮。”
幾乎是相重鏡將瓊廿一召出來剎那,顧從絮便已化為原形, 咆哮朝溯一沖了過去。
惡龍威壓幾乎對于整個三界生靈都是一座大山, 更何況顧從絮聽出來了相重鏡語調(diào)殺意, 根本沒打算留情。
瞧兩人殺氣騰騰,溯一卻沒有絲毫變色,反而笑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
轟然一聲巨響,顧從絮沖到溯一面前,卻眼睜睜看他似煙霧似飄散在原地。
竟然直接逃了。
顧從絮哼了一聲,以為他是畏懼真龍所以溜了,化為人形去看相重鏡:“你說他……”
他話音戛然而止。
后山禁地一片黑暗, 只有兩簇幽火漂浮在原地。
瓊廿一落在一堆亂石。
唯獨相重鏡不了蹤影。
不對。
顧從絮豎瞳縮成一根細細線,鋪天蓋地驚恐襲向腦海。
不光是不了蹤影,顧從絮元丹上那時常能感應(yīng)得到和相重鏡元嬰羈絆, 也在一瞬間消散。
顧從絮甚至連回到相重鏡識海都做不到。
顧從絮六十年一直都想擺脫相重鏡封印, 但自由真毫無征兆地向他砸來時,惡龍卻懵在原地。
好像心間有一塊極其重東硬生生被刀剜去,只留下一個空蕩蕩洞, 冷風(fēng)灌進去,令其遍體生寒。
顧從絮臉色前所未有可怕, 他一把握住瓊廿一強迫他化為人形, 厲聲道:“相重鏡呢?!”
瓊廿一一臉懵然:“主人剛才不是在……”
他突然僵住,悚然道:“我和主人生死契不了!”
顧從絮追問:“和他被封在秘境時感覺一樣嗎?”
瓊廿一猛點頭。
顧從絮和瓊廿一亂成一團,相重鏡一概不知, 他剛才只瞧顧從絮化為巨龍朝溯一撲去,而溯一不知使了什么伎倆,只是手指一點,顧從絮整條龍化為柳絮消散在空。
相重鏡已沖到溯一面前,瞥突然消失顧從絮,整個人呼吸一窒,狠握住劍悍然劈下。
下一瞬,他空無一物手被溯一輕飄飄抓住。
只是一個剎那,相重鏡龍、劍、幽火煙霧般消失無影無蹤。
顧從絮是真龍,不可能毫無反抗之力就被殺死,許是這個禿驢使了什么秘術(shù)。
相重鏡強迫自己定下神后,冷冷看他。
溯一握住相重鏡手腕不讓他掙脫,雖然看沒有半分力道,卻讓沒了靈力靈劍和幽火相重鏡連掙扎都沒有力氣,更談殺他。
相重鏡索性一不,省得狼狽掙扎徒增笑話。
他皮笑肉不笑道:“溯一大師這出家人怎么滿嘴皆是誑語?難道就不怕你佛降罪?”
溯一他似乎安靜下來了,放開他手,無奈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這張得理不饒人性子是未改,我這次可沒得罪你。”
相重鏡:“……”
溯一這幅熟稔樣子讓相重鏡愣了一瞬,揉手腕后退了幾步,擰眉道:“你認(rèn)識我?”
“你不必試探我。”溯一對他性子似乎了指掌,淡淡道,“去意宗禁地你已去過,融合那龍骨神魂后應(yīng)該恢復(fù)了一分記憶。”
相重鏡從未遇到過自己沒挖坑那人就把自己鏟子奪過來給撅了情況,噎了一下后,冷笑給自己找場子:“我確恢復(fù)了一分記憶,但記憶里可沒瞧你,想來多年前你于我也算不上什么多親密關(guān)系。”
相重鏡和溯一這幾面,哪怕是記憶里他好似無論何時都是一幅含笑悲憫慈悲模樣,就宛一潭幽潭之水,不絲毫波瀾。
但相重鏡這句顯而易謊話說出后,溯一含笑神情倏地一變,一直微微闔雙眼也輕輕睜開,露出里面三瓣花瓣似瞳孔。
他雖然是笑,但渾身那溫和春風(fēng)氣質(zhì)卻完全變了。
“重鏡,這玩笑話往后是不說了。”他溫柔看相重鏡,“你我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你記憶沒有我,難道只有那條毛都沒長齊惡龍嗎?”
相重鏡:“……”
相重鏡幽幽道:“大師,這話是您這得道高僧該說嗎?”
溯一話音剛落也意識到不對,雙手合十念了句文,眉目間有些懊惱,顯然是被相重鏡那句話給氣懵了,連高僧形象都不顧得上。
相重鏡徹底分不清楚此人到底是敵是友,道:“我在是在哪里?我龍呢?”
溯一已念完了文,再次將眸子闔上,恢復(fù)到了那高深莫測模樣,淡淡道:“浮屠塔。”
相重鏡:“什么?”
溯一屈指一彈,原本亂石禁地上一座琉璃塔拔地而起,九十九層浮屠塔燈火通明,氣勢恢宏,比那玲瓏塔不知精致多少。
相重鏡看了一眼,對明亮東本能迷讓他差點一句“想”脫口而出。
一個轉(zhuǎn)瞬,兩人已進入了浮屠塔,溯一帶他到浮屠塔正央琉璃桌旁坐下,挑眉笑道:“想?”
相重鏡被噎,皺眉道:“你是不是會讀心?”
溯一但笑不語。
相重鏡心大,溯一似乎沒有敵意,便坐在溯一對面,道:“何時放我走?”
溯一像是變戲法似拿出茶具,慢條斯理地泡茶:“故人相,不想同我敘敘舊?”
“什么故人?”相重鏡冷嘲熱諷,“將我從云州偷下界,將我交給曲行虐待我故人?”
溯一眸子彎彎:“所以我不是替你殺了他嗎?”
相重鏡冷冷看他:“宿蠶聲身上味道果真是你。”
溯一倒了一杯茶給他,相重鏡卻根本不敢碰這個妖僧給任何東,抬手拂開那熱茶:“你故意讓宿蠶聲去殺曲行,目到底是什么?”
溯一茶被拂開,也不怒,認(rèn)真溫和地注視他,反而拿出來一壇酒,給相重鏡倒了一杯。
“我剛才說了,為你報仇。”
他話相重鏡一個字都不信:“你為何強行讓我轉(zhuǎn)世,和年三門陷害我之事有無關(guān)系,去意宗龍骨是你困住嗎,你困了其他龍……”
相重鏡都沒能把所有問題問完,溯一就將酒杯推過來,打斷他話:“你明明對我話一句不信,為何問個不停,難道我答了你就信嗎?”
相重鏡:“……”
相重鏡竟然覺得有道理。
“所以。”溯一道,“難得相聚,我們不妨聊聊其他。”
相重鏡沒有防身東,根本沒察覺到任何異樣就被溯一帶到這浮屠塔來,在和那刀俎魚肉沒什么分,他膽子也大,既然溯一不打算殺他也沒有放他走意愿,他再鬧也無。
沒心沒肺相重鏡這次沒拒絕那杯酒,端起來一飲而盡,似笑非笑道:“行啊,大師想聊什么,我都奉陪。”
溯一飲了一口茶,羽睫下視線將相重鏡上下打量,不知發(fā)了什么,將手玉杯放下,淡淡道:“先談?wù)勀銥楹螠喩砩舷陆允请y聞味道吧。”
相重鏡皺眉:“什么味道?”
溯一視線落在他嘴唇小傷口上,捏杯子手指微微力,玉杯直接化為粉末落在石桌上。
“你到底有多喜歡那條龍?”溯一眉頭皺得比他緊,“不光給他起名‘絮’,任由他這般冒犯你,竟然讓他活到在?”
相重鏡看出來他對顧從絮排斥,挑眉道:“怎么,我給他起名字得你同意?我就喜歡叫他絮,從絮、阿絮、絮兒,我愛叫他什么叫什么。”
溯一:“……”
相重鏡他沉默,突然挑眉一笑:“大師,我們不聊一聊那曲行好端端,為何會入魔吧?”
溯一“嗯?”了一聲,道:“我以為他死了你會拍手稱快。”
相重鏡似笑非笑:“若是我親手殺了他,自然會覺得快意。”
溯一察覺到他不悅,笑了笑,道:“好,下一個我留給你親自解決。”
下一個?
相重鏡視線灼灼:“下一個你打算引誰入魔?”
溯一失笑,察覺到被他套了話,剛說話,突然抬頭看了一眼。
浮屠塔上最大琉璃燈輕輕一晃,似乎是地了。
溯一眸子輕輕張開一條縫隙,三瓣眸瞳全是冷意。
相重鏡他臉色變了:“怎么了?”
溯一淡淡道:“你該奢望那條龍能安分守己,否則下一個便是他了。”
相重鏡沒懂他這句話意思,但他快就明白了。
下一瞬,整個浮屠塔燈一剎那明明滅滅數(shù)次,腳底下也傳來微微震,相重鏡酒杯酒都被震灑了出來。
接,伴隨一聲巨龍憤怒咆哮聲,周圍琉璃驟然破碎。
溯一面無表情地將浮屠塔收了起來,周圍小世界好似被什么硬生生撞碎似,連天空都逐漸破開一道口子。
相重鏡隱約知道了什么,將手酒一飲而盡,快步朝那破碎地方走去。
溯一也不攔他,只是隨手丟過來一樣?xùn)|。
相重鏡一把接住,詫異看他。
竟然是浮屠塔。
溯一道:“拿去吧。”
相重鏡正說話,溯一虛幻小世界就在此時被直直撞碎,一條巨大黑龍猛地飛過來,怒氣沖沖咆哮一聲,朝溯一張開獠牙,想將他吞入腹。
相重鏡一喜,揚聲道:“顧絮絮!”
溯一:“……”
顧從絮:“……”
顧絮絮是什么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