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一母同胞
云硯里并不相信。
魔龍之所以被稱為惡龍, 便是因為他魔化后會變成失去理智只知殺戮的野獸,被心魔操控欲.望的人,怎么可能這么快恢復(fù)神智?
顧從絮看也沒看云硯里, 沉臉朝相重鏡走去。
面紗的相重鏡枕小臂,半瞇眼睛看他, 不知是還醉還是已經(jīng)清醒。
云硯里見顧從絮滿身煞氣還沒消散, 還以為他要傷相重鏡, 快步上前:“住手!”
話音剛落,迷迷糊糊的相重鏡就從狹窄的軟榻上輕輕一翻身,整個身子摔了來。
顧從絮速度極快,一把上前接住相重鏡癱軟發(fā)燙的身,眉頭都要擰成一團(tuán)了。
他心情陰郁,平日里溫和的眉眼仿佛如刀鋒冰冷,方才云硯里的話讓他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但對相重鏡還是盡量不冷臉。
相重鏡抱回軟榻上,顧從絮盡量語調(diào)平和問他:“怎么?”
相重鏡哪怕差點摔去也不知道害怕,瞧見顧從絮還吃吃笑了來:“你怎么不來纏我了?”
顧從絮微愣。
相重鏡應(yīng)該還是在暈, 手指不自覺地在身的軟榻上畫圈, 看顧從絮的眼睛里盈滿了笑意。
顧從絮愣了一會,耳根有微紅,輕聲道:“等會纏, 我在辦事。”
他說完后,唯恐相重鏡當(dāng)外人的面說出“辦我啊”這種虎狼之詞, 一把捂住他的嘴, 道:“你就在這里待,亂動。”
相重鏡想讓云硯里帶他云中州,且云硯里此人雖可惡但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相重鏡的血親, 顧從絮就算再暴怒也沒想人給一口吞了。
顧從絮見相重鏡乖乖枕小臂不動了,才陰鷙的視線看向云硯里,眸中全是嗜血的殺意。
小鳳凰哆嗦道:“少尊,你看吧,龍的生氣了。”
云硯里:“……”
顧從絮已經(jīng)不想云硯里張欠撕的嘴說多余的話,確定相重鏡不會迷迷糊糊自己翻軟榻后,還未收斂的利爪輕輕一撥,利爪相互摩擦,竟能發(fā)出劍刃相撞的金石聲。
云硯里也是個不肯吃一點虧的,見狀握緊手中的劍,挑釁道:“來。”
尾音還未落,顧從絮已經(jīng)身形如雷霆般重重沖上前,利爪比劍刃還要鋒利,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徹耳畔。
云硯里手中靈劍不甘示弱,運足靈力抬,鏘鏘兩聲碰撞,利爪和靈劍相撞,竟碰撞出一簇火花。
短短幾招交手后,兩人錯身而開,一旁書架被直直切成五段,轟的倒塌。
云硯里養(yǎng)尊處優(yōu),雖對戰(zhàn)無數(shù)卻從未和惡龍交手過,龍身上的威壓竟能讓人類修士也隱隱發(fā)憷。
“速戰(zhàn)速決。”云硯里頭一回產(chǎn)生了危機(jī)感,握緊靈劍,狠狠一,打算快結(jié)束,否則對上身軀強(qiáng)悍不知疲倦的龍,他很吃虧。
在現(xiàn)在的顧從絮沒有魔化,還對付一。
念頭急轉(zhuǎn)間,兩人渾厚的靈力已經(jīng)再次交鋒,魔龍的人身雖高大,但身形卻靈敏如鬼魅,云硯里一個失神的機(jī)會,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周圍一片死寂,只有相重鏡指甲在軟榻上輕輕畫圈的聲音隱約響。
云硯里警惕地看周圍,顧從絮已不知什么時候憑空消失了。
顧從絮也想快收拾他,等到云硯里背對他的一剎,龍再次憑空出現(xiàn),利爪閃現(xiàn)一抹寒光,冷冷朝云硯里劈。
云硯里反應(yīng)極快,飛快轉(zhuǎn)身,但顧從絮的利爪已經(jīng)到了眼前。
云硯里眸中的銜法陣倏地瘋狂運轉(zhuǎn),在微縮的瞳孔中,他瞧見魔龍幾乎轉(zhuǎn)瞬便到他面前,利爪揮,從他脖頸處直直滑到腰腹,留五道深可見骨的鮮血。
鮮血留了一身。
銜運作只是一瞬間,云硯里窺見剎后的未來,甚至來不及去觸手可及的靈劍抬,腦海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一圈結(jié)界轉(zhuǎn)瞬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整個身子囫圇裹住。
鳳凰尖嘯一聲,化為翎羽華美的原形,朝沖過來的顧從絮吐出一口鳳凰火焰。
相重鏡歪腦袋迷茫地敲兩人交鋒,在他顛倒搖晃的世界中,兩人仿佛是在玩過家家一樣,動作慢吞吞的,仿佛放慢了無數(shù)倍,根本見不到任何刀光劍影。
他只看到有一簇火焰似乎要燒到顧從絮了,有呆呆地想:“不是兩個人打架,怎么還有外援的?”
相重鏡屈指輕輕一點,兩簇幽火也沖了上去,轟一聲巨響,攔住了鳳凰火。
火星子碰撞,仿佛流星墜落,簌簌落到地上。
伴隨外面一聲旱天雷,火焰熄滅后,顧從絮長身玉立,黑色寬袖垂,手中的利爪堪堪穿破如烏龜殼似的結(jié)界。
云硯里瞳孔幾乎縮成一個點,怔看自己眉心半寸處懸的龍爪。
這道結(jié)界是他的護(hù)身禁制,這么多年云硯里還從未遇到過這種被直接戳破禁制的時候。
顧從絮站在他前方,明明利爪還再一步刺穿他的靈臺,他卻像算準(zhǔn)了距離,半寸不多半寸不少。
仿佛在故意羞辱。
不對,他就是故意羞辱。
云硯里瞪顧從絮,恨眼圈紅了,他一邊覺恥辱,一邊又后知后覺冷汗浸濕了后背。
這是天之驕子云中州少尊主這輩子輸最慘的一次——連上次對戰(zhàn)相重鏡,他都沒這么狼狽過。
顧從絮冷冷看他,道:“你叫我什么?”
云硯里死死咬牙,他知道顧從絮是在威脅自己服軟,否則眉心的利爪八成在往前寸,他都要被穿成串了。
云硯里眼圈發(fā)紅半晌,才咬牙說出兩個字。
顧從絮沒清,抖了抖爪子:“大點聲。”
云硯里狠狠抬頭,如他所愿厲聲道:“我叫你,魔龍!”
顧從絮:“……”
此人,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還打算躺去自己闔棺蓋。
顧從絮神色陰沉地看他半晌,就在云硯里覺這魔龍要殺他的時候,眉心的利爪突輕輕一動。
云硯里眼睛猛地張大,卻見顧從絮慢條斯理仿佛切豆腐似的他的護(hù)禁制切開,利爪收回來緩緩化為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偏身子冷淡看他一眼。
護(hù)禁制散開后,化為道道精純的靈力散在周圍,被顧從絮悄無聲息地用手指勾了過來,吸納入內(nèi)。
云硯里一愣,根本沒注意自己的靈力如何,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顧從絮匪夷所思看此人,自己都不殺他了,他還追問是什么意思,就么想死嗎?
云硯里顧從絮這個眼神看成了施舍,當(dāng)即氣渾身都在發(fā)抖,就要沖上前去找顧從絮理論。
鳳凰驚魂未定,嚇連忙張開翅膀去攔云硯里。
“少尊,少尊算了!狗命要緊!”
“什么算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可憐我嗎?!”
“我才不要九州人的施舍!嘔!給我收回去!”
“愿賭服輸!你現(xiàn)在就回來一爪子宰了我,本尊主我眉頭皺一我就不姓云!”
鳳凰都要急哭了,卻還在糾:“少尊,少尊,自稱錯了啊!”
也是奇葩到一塊去了。
顧從絮懶去看云硯里的糾纏,慢條斯理走到相重鏡身邊。
若是顧從絮的身沒被封印,全盛時期一個云硯里根本不再話,但現(xiàn)在他的身和靈力只由兩節(jié)龍骨凝成,方才雷霆一擊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靈力,現(xiàn)在內(nèi)一絲能調(diào)動的靈力都沒有了。
再熬去,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shù)。
再者……
顧從絮看向窗外已經(jīng)散去的烏云,嗤笑了一聲。
若是方才他的用利爪穿透了云硯里的眉心,恐怕云中州位勢必會瞬間降雷劫顧從絮劈成齏粉。
相重鏡還在枕小臂看他,手指因為畫圈畫了太久,指尖都有微紅。
顧從絮見他保持這個姿勢許久,手等會定要酸,便擰眉頭他手抽出來,讓他在軟榻上躺平。
云硯里的靈力果有用,禁制上的靈力吸納入身后,原本只是動一的結(jié)界竟緩緩脫離了元嬰,只有半個龍身還纏在上面。
還是差一點。
顧從絮皺了皺眉頭,偏頭看向還在滿臉屈辱瞪他的云硯里。
現(xiàn)在不能再薅他靈力了,耐心等一等。
***
相重鏡一覺睡到了晚上,醒來時自己躺在寬大的床榻上,身上還蓋被子。
藥雖難喝,但神魂融合的后遺癥已經(jīng)消失殆盡,而且內(nèi)的靈力像還回來了點。
相重鏡了身長發(fā)挽來,要叫顧從絮,就瞧見一個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看他。
“云硯里?”相重鏡奇怪道,“你在我這里做什么?”
云硯里見他一副什么都不記的模樣,更加生氣了,他冷冷翻舊賬:“你不是叫顧更嗎,相劍尊?”
相重鏡:“……”
差點忘了這一茬。
相重鏡鞋子穿上,臉皮極厚:“人嘛,行走江湖,多個名字吃飯。”
云硯里都被他氣笑了。
相重鏡見他氣成這樣,疑惑道:“誰招惹你了?”
云硯里冷冷瞪他:“你身邊的條龍,你讓他出來。”
相重鏡:“出來做什么?”
云硯里:“殺我。”
相重鏡:“……”
相重鏡懷疑自己還在醉,不可置信道:“哈?”
云硯里冷冷道:“他不殺我,便是在侮辱我。”
相重鏡滿臉懵,根本不知道他睡的時候兩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還鬧上殺啊侮辱啊什么的了。
一旁的小案上放滿秋狹不知道什么時候送過來的藥,還特意用火靈石溫,相重鏡嘗試藥遞給云硯里,想讓他補一補腦子。
“你要不……嘗一口?”
云硯里:“……”
相重鏡只自己喝藥,他還以為這藥能讓自己靈力恢復(fù),而且也不想糟蹋滿秋狹的心意,所以這回只抿幾口,省再失去意識。
云硯里見他還傻乎乎地喝藥,氣腦子嗡嗡的,他努力保持冷靜,怒其不爭道:“你知道自己身邊條龍到底是什么來歷嗎?”
相重鏡搖頭,他還沒查清楚顧從絮和他主人到底是何人。
“不知道你還敢把他留在身邊?”云硯里不知道哪來的媽子的心,一見到相重鏡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就想多嘴,不記打地又開始揭顧從絮底,恨恨道,“他可是已入了魔的龍,若是失去神智你脖子根本不夠他啃一口的。”
“哦。”相重鏡抿了一口就沒再喝了,隨意道,“他不啃我。”
云硯里罵他:“你心怎么就這么大?!”
白日里云硯里瞧見條黑龍纏在相重鏡身上時,巨龍森豎瞳中差點就把“我想吃了他”寫出來了。
相重鏡藥碗放:“還吧。嘖,你怎么這么啰嗦?”
明明剛開始認(rèn)識時高傲恨不掐死他,現(xiàn)在怎么盡瞎操沒用的心?
云硯里一噎,也察覺到自己像有不對。
也對,相重鏡愛死不死,關(guān)自己何事?
他最能被巨龍一口吞了,到時候自己也不用帶他去云中州被父尊責(zé)罰了。
云硯里沉默久,才故作不耐道:“所以,你幫我去找人了嗎?”
相重鏡敷衍他:“在找了在找了。”
云硯里幽幽看他:“說實話,你根本沒放在心上對吧?”
相重鏡嘴里都是藥味,拿了一旁的茶漱口,含糊道:“反在約定時間內(nèi)我會他找到帶到你面前不就成了。若是找不到,你就把我?guī)г浦兄萑ァ!?br/>
云硯里:“……”
云硯里瞥他一眼:“人可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云中州的二少尊,若是沒被人拐走現(xiàn)在身份尊貴到你見一面都是祖上燒了高香。帶你回去糊弄我父尊?他指不定把我踹到落川永遠(yuǎn)不讓我回家。”
相重鏡一僵,臉頰鼓鼓含口中的茶,愕看向云硯里。
弟……弟弟?
不該是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