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怪我咯?
“罵啊,怎么不繼續(xù)罵了?”洛長安繼續(xù)剝著核桃,“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兒,就指望著老天爺,殊不知……老天爺若是靠得住,你今日就不會落到這般田地!”</br> 這是實話。</br> 王蘭生恨意闌珊,洛長安隨意瞥他一眼,能清晰的瞧見他眼底的怨毒之色。</br> 只是這份怨毒之色,她委實消受不起,“恨我也沒用,丞相府不會斷子絕孫,但你王家,卻是真的要斷子絕孫了,進了這刑部大牢,別指望能活著走出去!”</br> “洛!長!安!”王蘭生一字一頓,“報應不爽,我王家縱然會斷子絕孫,那也是拜你們丞相府所賜,殺業(yè)太重,終有報!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們,為我王家償命!”</br> 洛長安恍然大悟,瞧了吾谷一眼,“都死光了!”</br> “抄家?”吾谷心領神會。</br> 王家,抄家,深仇大恨。</br> 南方的春熙班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王蘭生能入了春熙班,還能做臺柱子,要么確實功夫了得,要么是身后有人。</br> 王家……</br> “公子,相爺最近這一兩個月,唯一跟姓王有關的,怕也只有縉北之事。”吾谷伏在洛長安耳畔低語。</br> 洛長安瞧一眼自己的活典籍,心下有些遲疑,“縉北布政司參政王大人,是你什么人?”</br> 心里有數(shù),嘴上還得問一問。</br> 王蘭生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別開了頭,“不知所云!”</br> “得了!”洛長安起身,“走吧!”</br> 沒什么可問了,自然該走。</br> “洛長安!”王蘭生駭然盯著她,面露惶恐。</br> 洛長安定在那里瞧他,眉眼間凝著淡淡的嘲諷,“你要殺我爹,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會放過你。他不是個好人,興許也不是什么好官,但他是個好父親,就沖這一點,你就不能活!”</br> 拂袖轉身,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br> 王蘭生腦子里嗡聲作響,一時間亂得尋不著方寸,姓王的何其多,為何他們會把他與縉北王家聯(lián)想在一起?自己到底是哪兒露出了馬腳?</br> “對了!”及至門口,洛長安忽然頓住腳步,若有所思的回頭望他,“打在你手上那一下,不是我的手筆,還有人在阻止你殺我爹。”</br> 王蘭生面色慘白的盯著她,仿佛是在回想當時的場景。</br> “位高權重之人,他不想讓我爹死,我爹就死不了!”洛長安意味深長的笑著,“現(xiàn)在,想明白自己輸在何處了嗎?不是你的刀不夠快,不是我擋得太及時,就算沒有我,你也殺不了你的仇人!”</br> 當時……當時那個位置?</br> 王蘭生仿佛回到了當日的宴席上,自己直撲洛川河而去,眼見著要成功了,有杯盞襲來,是洛長安丟出來的,可在洛長安的杯盞到來之前,他的虎口位置便已收到了重創(chuàng)。</br> 疼得他,壓根握不住刀!</br> 那個方向,所坐之人是?</br> “想起來了?”洛長安勾唇笑得輕蔑,“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吧!”</br> 王蘭生不甘心,“洛川河,你莫得意,欠下的累累血債,早晚有一天,會有人從你兒子身上討回來!祝你長命百歲,無子送終!”</br> 洛長安壓了壓眉心,這話可真刺耳啊!</br> “公子?”吾谷憤然,“奴才去廢了他!”</br> 洛長安搖頭,“只剩下一口氣之人,還用得著你去廢?隨他去吧,就算我爹不殺他,也會有人先下手為強!”</br> “先下手為強?”吾谷不解。</br> 洛長安緩步往外走,不遠處的宋墨,蹲在原地畫圈圈,“因為他知道了一個秘密!”</br> 她也知道,王蘭生是絕對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的,一則王家沒有被滅九族,他還有活著的那些親人要保;二則,若然出手的是……王蘭生相信,王家的仇會有人替他報的!</br> 他不能說,不會說!</br> “長安!”宋墨快速起身,“你出來了!怎么樣,問出什么了嗎?那人沒傷你吧?”</br> 洛長安雙手環(huán)胸,“能有什么事兒?一個將死之人,說不出個子丑寅卯,腦子都進了血水!”</br> “你這進去,到底是作甚?”宋墨跟在她身側,不解的問,“看看他快死了沒有?”</br> 洛長安打了個飽隔,“他要殺我爹,我總得在他走之前,送他兩鞭子吧?要不然,怎么對得起我噗噗亂跳的小心肝?”</br> 當時,還真是嚇著她了!</br> “原來如此!”宋墨皺了皺眉,“可你也犯不著,非得進這晦氣的地方。”</br> 洛長安翻個白眼,“我樂意!”</br> “生氣了?”宋墨忙問,“真生氣了?那我不問了。”</br> 洛長安倒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在想,怎么應付外頭的老父親,她騙得了旁人,但是騙不了爹這老狐貍。</br> “爹!”洛長安跨出門檻,巴巴的湊上去,“您怎么還在呢?公務不繁忙嗎?爹,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我給您捶捶腿?”</br> 洛川河黑著臉,“哼”了一聲便大步流星的離開。</br> 見狀,洛長安趕緊追上去,“爹啊,爹,爹!爹!”</br> “沒聾!”洛川河剜了她一眼,“問出什么來了?”</br> 他若是再不應一聲,她能一路喊過去,直到他耳朵長出繭子,從小到大,一貫是這樣的脾氣,真是怕了她了。</br> “人都快被您打死了,哪里還能問出什么來。”洛長安嘆口氣,“不過我瞧著他這細皮嫩肉的,倒是可惜得很,我原想著,若是能做一對皮鼓,倒也是極好!誰知,沒用了!”</br> 洛川河如釋重負,居高臨下的睨著她,“這么說,還是我的不是?”</br> “可不就是爹的不是,好好一張皮,都讓您給糟踐了!”洛長安滿臉憤懣,瞧著倒不像是裝的。</br> 如此,洛川河緩了緩口吻,淡然開口,“趕緊走吧,這地方到底不是你該來的,下回別再拖著臨王胡鬧,若是鬧大了,皇上怪罪下來,你吃罪不起!”</br> “知道了!”洛長安哼哧哼哧的走開。</br> 吾谷疾步追上。</br> “丞相!”宋墨猶豫了一下,“其實長安已經(jīng)改變了不少,您也該放心了,她終究是要長大的。”</br> 洛川河躬身,“王爺所言極是,只是老臣懇請王爺,以后別再慣著她胡鬧,皇上的忍耐有限,如果王爺還想繼續(xù)留在京陵城的話!”</br> “本王,明白!”宋墨面色微沉。</br> 瞧著宋墨離去的背影,簡豐眉心微凝,“相爺,您說公子是不是知道點什么?”</br> “臨王有句話說對了,長安長大了!”洛川河目色幽幽。</br> 這丫頭肯費心去猜他的心思,肯花了心思去騙他,可不是長大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