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葫蘆小葫蘆和葫蘆瓢
“洛長安!”丁太傅氣得渾身發(fā)抖,“爛泥還能做個陶罐子,殘石還可能蘊藏璞玉,偏偏你……你……朽木不可雕!”</br> 爛泥?</br> 吾谷愕然,公子這般玉樹臨風,怎么著也不像是爛泥。</br> “太傅,我家公子那是璞玉未琢!”吾谷爭辯。</br> 丁太傅直搖頭,轉(zhuǎn)身朝著高座走去。</br> 哪知下一刻,洛長安忽然坐起,宛若夜半驚夢,睡眼朦朧的瞧著目瞪口呆的眾人,顧自叨叨,“璞玉?璞玉?玉……我知道了!”</br> “公子,做噩夢了?”吾谷擔慮的湊上去,神色焦灼,“您沒事吧?”</br> 洛長安忽然笑了,“我想明白了!”</br> “公子,您糊涂了,這是太學堂啊,您明白什么了?”吾谷忙問。</br> 洛長安愣了愣,掀開被褥下了小板車,“喲,到學堂了,不讀書不知禮,該好好聽丁太傅講學的。”</br> 眾學子:“咦!”</br> 信你個鬼咯!</br> 說實話,若是洛長安吊兒郎當,不干好事,丁太傅也就是生生氣,可瞧著洛長安一本正經(jīng)的坐下來,捋了捋發(fā)髻就拿出了書冊,他這心里沒底啊!</br> 不對啊!</br> 這小子不太對。</br> 洛長安老老實實的拿著筆桿子,吾谷欣喜的在旁研墨,往常在丞相府,別說筆桿子,公子連書房都不愿進,如今都愿意提筆了!</br> 好事!</br> 待相爺知道了,不定要高興成什么樣!</br> 只是……</br> “公子,您是在作畫啊?”吾谷歪著腦袋。</br> 旁人作畫,畫的是花鳥蟲魚,他家公子畫的……可真是有意思,像、像葫蘆瓢?莫非公子是想吃葫蘆?要不,就是玩葫蘆?</br> 前陣子的拇指葫蘆,公子玩得挺興的,莫不是又念叨了?</br> “公子,您想要葫蘆?”吾谷低聲問。</br> 洛長安筆尖一頓,面上的笑容漸漸缺德,“瞎了?沒瞧見我畫的是碗和勺?”</br> 吾谷:“?”</br> 一個大圈,一個小圈,連在一處,還帶個果蒂梗,不就是葫蘆?</br> 怎么瞧都不像是碗和勺!</br> “哦哦哦,是碗和勺,奴才看、看走眼了,現(xiàn)在看清楚了,公子畫得真好!”吾谷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狠狠的夸上兩句,“瞅瞅,這圈畫得可真夠圓的,奴才就沒見過旁人,畫過這般模樣!公子,好畫功!”</br> 洛長安笑了,“是吧是吧,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自己挺有天賦的。”</br> 丁太傅講完了學,待眾人散了,洛長安提溜著自己的畫作,屁顛顛的疾追而去。</br> “丁太傅,太傅!”洛長安在回廊里攔住他,“瞅瞅這是什么?”</br> 丁太傅瞇著眼睛瞅了半晌,“你不是說要好好學,就學這個?畫的什么?”</br> “您看,像什么?”洛長安笑問,巴巴的等著。</br> 吾谷可勁的沖著丁太傅使眼色,奈何丁太傅自詡是個剛正不阿之人,豈能為小輩折腰,“不就是一桌子的大葫蘆,小葫蘆,葫蘆瓢!”</br> 洛長安:“……”</br> 吾谷捂臉。</br> “來來來,咱們書房說話!”洛長安掉頭就走。</br> 吾谷喉間滾動,“你怎么就看不懂眼色呢?夸我家公子幾句,會死啊?趕緊的,走走走,要不然一準鬧到你太傅府去!”</br> 丁太傅哼哼兩聲,趾高氣揚的往前走,“老夫當了大半輩子的太傅,豈能信口胡謅說瞎話?”</br> “這哪里是瞎話呢?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吾谷嘆口氣,“完了完了,公子生氣了!”</br> 書房內(nèi),洛長安大筆一揮,心情愉悅得很。</br> “哎呦,我剛畫好的傲梅啊!”丁太傅急得跺腳。</br> 洛長安隨手丟了筆桿子,“這不挺好嗎?傲梅就該驕傲,怎么能隨隨便便就落在畫紙上,豈非太乖順?”</br> “你、你你你……”丁太傅氣急。</br> 洛長安身子一仰,雙腿一抬,正好架在桌面上,“看清楚我剛才畫的是什么?”</br> “還是葫蘆!”丁太傅憤然。</br> 洛長安輕嗤,“太師府壽宴,為皇上準備的食具,用的什么材質(zhì)?金?銀?玉器?”</br> “不知道!”丁太傅別開頭,哼哧哼哧的往外走。</br> 洛長安隨手拿起邊上的墨硯,“哎,上好的金星硯啊……要是我這手一滑,一不小心,哎呀呀呀,真的手滑咯,滑咯!”</br> “別!”丁太傅急急轉(zhuǎn)回,“放下,你給我放下!”</br> 洛長安放下墨硯,托腮瞧著他,“臣子待君設宴,是有一定的規(guī)格和要求的,你當我不知道呢?不過這事兒,我也就與太傅說說,旁人是斷然不敢提及的。”</br> “你什么意思?”丁太傅不解。</br> 洛長安挑眉,邪邪的瞧著他,“字面意思,就看太傅怎么答我!”</br> “太師乃是一品大員,若是家宴倒也無妨,但若是待君設宴,則必須按照最高規(guī)格來辦,上者金銀玉器,下者以瓷盞為主。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盛菜以琉璃盞為先,杯酒以玉,且配避毒筷,即便是在宮外,試毒太監(jiān)亦是相隨左右,斷然不敢大意!”丁太傅瞥了她一眼。</br> 不知道這小子,此番又要作什么妖?</br> 每次都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委實奇怪!</br> “那湯匙呢?”洛長安追問。</br> 丁太傅愣了愣,“湯匙?不是銀器就是玉器,咱們這位皇上,最不喜歡金器,太師壽辰,多半是隨著皇上的喜好走。”m.</br> “玉匙?”舌從后槽牙處掠過,洛長安兀的放下腿,站起來捋了捋衣擺,“吾谷,去通知臨王,帶我出宮!”</br> 吾谷愣怔,“您又要出去?”</br> “廢什么話?”洛長安輕嗤,忽然又問,“那若是皇親貴胄,比如王爺或者后妃之類的,所用之物,又是什么材質(zhì)?”</br> 丁太傅有些懵,“后妃略遜一籌,多半是琉璃盞和銀器,而王爺則是琉璃盞和玉器,雖為貴胄,但必須與皇上區(qū)分開來,不能全用一模一樣的。”</br> “也、也有玉器?”洛長安抿唇。</br> 丁太傅點頭,“你到底想問什么?”</br> “沒事!”洛長安有些腦仁疼,若是早點想明白這些,當場驗看,哪有這樣的煩心事?但是現(xiàn)在去太師府,肯定是來不及了。</br> 吾谷瞧出自家公子的猶豫,低低的問,“公子,還要去找臨王殿下嗎?”</br> “去!”洛長安咬著后槽牙。</br> 吾谷行禮,“奴才這就去。”</br> “哎……”丁太傅一頭霧水,“這沒頭沒腦的問了一通就走,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br> 洛長安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無知是福!”</br> 丁太傅:“……”</br> 混小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