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我們被埋起來了!
好在,雷雨也就是下了這么一陣,過后便停了。</br> 洛川河被這雨當(dāng)頭淋了片刻,腦子愈發(fā)清楚了,指揮著在場的所有人,井然有序的挖掘塌陷之處,得盡快的把人救出來。</br> 埋得淺的,倒是很快就有了動靜。</br> 但是埋得深的,卻是不可能這么快就有動靜。</br> 當(dāng)然,活人也有,死人也有。</br> 活著的算運氣,死了的……只能是運氣不好。</br> 每抬上來一人,或者一具尸體,洛川河都要過去親自查看,不管有多累,亦不知疲倦,但凡有一點希望,他都不能放棄。</br> 若是連他放棄,那他的心肝寶貝,可就真的死定了!</br> 簡豐也不敢攔著,只在旁伺候著,小心謹慎的跟著,連大夫都不敢馬虎,遠遠的守在一旁,免得丞相再出什么意外。</br> 老來喪子之痛,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相爺,也無礙于他是個慈父的身份,歷經(jīng)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苦痛……</br> 雨停了,所有人都還在挖掘,從夜里一直挖到了白日。</br> 臨王府外頭,重兵包圍,任何人不得靠近分毫。</br> 老百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聽得夜里的時候有過轟隆巨響,像是什么房子塌了之類。</br> 后來瞧著臨王府的外圍墻也跟著塌了半邊,尋思著可能是昨夜大雨,或者是電閃雷鳴的,以至于臨王府被雷劈了。</br> 至于內(nèi)情,無一人知曉。</br> 丞相有令:誰敢吐露分毫,斬立決!</br> 日頭甚好,陽光普照。</br> 金色的光芒,照耀著大地,讓四周的一切都變得亮堂起來,可洛川河的心里,卻黑沉得厲害,沒找到洛長安,他此生哪里還有光亮可尋?</br> “相爺,喝點水!”簡豐讓人挪了桌椅板凳,在邊上圍了個帳子,放了個臨時的軟榻,“您得撐著,千萬不能倒下!奴才替您先看著,您先歇一會?!?lt;/br> 洛川河當(dāng)然知道,現(xiàn)如今自己才是主心骨,若是他倒了,洛長安可就真的沒救了。</br> “宮里,沒消息嗎?”洛川河喝了點水。</br> 簡豐搖搖頭,“皇上病中靜養(yǎng),曹公公把所有人都擋回來了,您說……曹公公為什么這么做?難道他不知道,皇上對咱家公子的上心?”</br> 聞言,洛川河手中的杯盞“砰然”落地,他顫顫巍巍的扶著桌案,又從軟榻上站了起來,“你是說,曹風(fēng)攔住了所有報信的人,不讓皇上知道這件事?”</br> “是!”簡豐點頭,有些不明所以,“奴才也覺得奇怪,要不……奴才親自去一趟?”</br> 洛川河擺擺手,目光直愣愣的盯著塌陷的坑洞,白日里這坑洞如同黃泉路的入口,黑黝黝的,仿佛隨時要吃人。</br> 他一步一踉蹌的走到坑洞邊上,默默的捂住臉。</br> “相爺?”簡豐駭然,不知道自家相爺為何會突然如此?</br> 洛川河嗓音里帶著哭腔,“別說了,什么都別說了!”</br> “相爺,您沒事吧?”簡豐趕緊把人攙回軟榻上坐著,“大夫!”</br> 洛川河擺擺手,示意大夫不必過來。</br> “相爺,是奴才說錯話了?”簡豐不明白。</br> 洛川河忽然苦笑了一下,“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簡豐啊,你帶著人去一趟宮里,就守在皇帝的寢殿外頭,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也不管是誰來覲見皇上,都給本相攔下來!”</br> “這……”簡豐駭然,心知可能大事不好。</br> 洛川河只覺得頭暈?zāi)垦?,“馬上就去,立刻就辦,否則北涼要變天了!快去!”</br> “是!”簡豐行禮,俄而又追加了一句,“若是有人擅闖,又當(dāng)如何?”</br> 洛川河無力的躺在了軟榻上,“若有人敢擅闖,殺……無赦!”</br> “文武百官……怕是會鬧騰。”簡豐怕自家相爺,會激起眾怒。</br> 洛川河閉著眼,“本相一人擔(dān)了這禍害的罵名也就罷了,只要能保得這北涼太平,不至于變天,本相死也甘愿!快去!”</br> “是!”簡豐頷首,撒腿就跑。</br> 如此一來,曹風(fēng)倒是松了半口氣。</br> 內(nèi)里都是皇帝的親隨與暗衛(wèi),外頭有丞相府的人駐守,又得丞相下令,不許任何靠近這寢殿附近,更是雙重保護,簡直是最好不過。</br> 宮內(nèi),嚴防死守。</br> 臨王府,熱火朝天。</br> 滿朝文武也是議論紛紛,奈何誰也不敢去觸洛川河的眉頭。</br> 聽說是洛長安出了事,但具體出了什么事,還真不太清楚,只隱約聞的些許閑言碎語,跟臨王府有關(guān)。</br> 洛長安是洛川河的獨子,若是她出了事,洛川河怕是……要瘋!</br> 誰也不知道,地底下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到底有多少人被埋著,到底有多少人還活著?</br> 昏暗與潮濕,占據(jù)了一切。</br> 洛長安依舊是被疼醒的,昏昏沉沉的,腦子有些分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入目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想挪動身子,卻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渾然動彈不得。</br> 黑暗中,眼皮子打架,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一點氣力都使不上,那條還沒被接回去的胳膊,快疼到麻木了。</br> 驀地,耳畔響起了熟悉的聲響。</br> “長安?醒了嗎?”</br> 羽睫陡然揚起,腦子里驟然有了片刻的清醒,洛長安循著聲音望去,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br> 她試著發(fā)出聲音輕喚,“宋燁,是你嗎?你還活著嗎?”</br> “是啊,我在你身邊,只是碰不到你!”宋燁的聲音有些低沉,“長安,除了胳膊疼,你還傷著哪兒了?”</br> 洛長安挪動了一下身子,“我的腿被壓住了,宋燁,你怎么樣?”</br> “我沒什么事,就是被壓住了而已,你別擔(dān)心,別說太多話,保持體力……聽我說就好?!彼螣畹穆曇舻偷腿崛岬?,“還記得我們在哪嗎?”</br> 洛長安扯下了掛在面上的遮臉布,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只是這地方悶熱異常,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我們……”</br> 記憶忽然倒灌,她想起了了。</br> “我們被埋起來了!”洛長安睜著眼,無力的伏在廢墟之上,“宋墨那個王八羔子,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br> 宋燁低笑了一聲,“長安,要保持體力,別太激動,我們現(xiàn)在被壓著,想必你爹應(yīng)該會及時趕來救我們,我們得活下去才有被救的機會?!?lt;/br> 聽得這話,洛長安低低的“嗯”了聲。</br> “我聽見你那邊好像有水聲?!彼螣钣值馈?lt;/br> 洛長安垂著眼,側(cè)耳聽著,安靜的地方,一點點聲音都能察覺得到,只是她方才呼吸太重,所以沒能留意。</br> “好像是有!”洛長安回答。</br> 宋燁低聲道,“如果就在你邊上,你便去接點水……喝下去!”</br> 水是生命之源,有水就能撐到最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