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谷之前并未吐露分毫，畢竟擔心著公子的周全，如今瞧著洛川河手中的鑰匙，當即撲通跪地，一五一十的將之前的事，交代得干凈。</br>　　“你是說，就因為這把鑰匙，那幫黑衣人玩命的追殺公子？”簡豐詫異，“這是什么鑰匙？”</br>　　吾谷搖頭，“奴才不知，只是瞧著外觀，像是某些箱鑰匙之類，公子推測，這定是戶部尚書留下的！”</br>　　“起來！”洛川河將鑰匙放回小包內，“這東西，本相放回去，該怎么處置隨她，哪怕來日丟了也罷，但是關于這鑰匙的去向，你得如實向本相匯報！”</br>　　吾谷行禮，“是！”</br>　　床榻上，忽然傳出了悶響。</br>　　洛川河當即揮手，吾谷與簡豐快速退出房間。</br>　　“長安啊！”洛川河坐在床沿，“醒了？”</br>　　洛長安還有些懵，眼皮子眨了兩下，又徐徐合上。</br>　　“長安，我是爹！”洛川河溫聲低問，“想不想喝水？還難受嗎？腳還疼嗎？覺得如何？你跟爹說說話，說句話，讓爹放心！”</br>　　洛長安睜開眼，干涸的嗓子里，匍出沙啞的字眼，“爹……”</br>　　她這一聲爹，喊得洛川河心都軟了，“欸，爹在呢！爹給你倒杯水，你別動，腳上還有傷呢！”</br>　　語罷，洛川河趕緊去倒水，小心翼翼的將洛長安扶坐起來，將杯盞遞到她唇邊，“你慢點喝，慢些……別太著急！”</br>　　誰能想到，外人眼中冷漠無情，手段狠辣的丞相大人，關起門來就是女兒奴。</br>　　“清醒了嗎？”洛川河問。</br>　　洛長安點點頭，小臉依舊煞白。</br>　　“到底是怎么回事？”放下杯盞，洛川河為她掖了掖被角，又往她身后塞了軟墊子，讓她能靠得舒服點，“以后可不敢擅自行動，人世險惡，你涉世未深，有些事得跟爹說，別自個擔著。”</br>　　他想說她擔不起，又怕話太重，讓她心內失望。</br>　　“我摔下了一個山洞！”洛長安握緊袖中手，“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br>　　洛川河皺了皺眉，“有人救了你？”</br>　　“是！”洛長安點頭。</br>　　洛川河急了，“是誰？”</br>　　是誰？</br>　　這個問題，洛長安也想知道。</br>　　她搖搖頭，“不知道，后來我暈過去了，再醒來就在這兒了。”</br>　　看吧，不是她自己走出石窟的，所以臨王宋墨的嫌疑……更大了些！</br>　　“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洛長安換了話茬，伸手摸著生疼的唇角，許是動作有些重，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嗤！”</br>　　洛川河忙摁住她，“作甚？身上都是傷口，莫要輕易觸碰，唇角可能是磕著了，有些破皮，但是不打緊，很快就會痊愈。是臨王救了你，說是你暈倒在石窟的洞口，便湊巧將你撿了回來！”</br>　　“這么巧？”洛長安抿唇。</br>　　洛川河握了握她的手，“好好休息，別想太多，爹會進宮代你向皇上告假，這段時間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別出去！”</br>　　“爹，我……”</br>　　還不待洛長安開口，她家老父親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br>　　不多時，吾谷與簡豐進門。</br>　　簡豐行了禮，端著桌案上的臟衣服便退出了房外，留下吾谷在房內伺候。</br>　　“你沒事吧？”洛長安忙問。</br>　　吾谷行禮，“只要公子沒事，奴才死亦無怨！相爺知道了鑰匙的事，奴才是公子的人，不敢瞞著公子！”</br>　　“我爹怎么說？”洛長安忙問。</br>　　吾谷照實回答，“相爺說，隨您處置，丟了也無所謂。”</br>　　“那就是說，我爹也不知道戶部尚書留鑰匙的用意？”洛長安詫異，“這京陵城，竟還有我爹不知道的事兒！真是稀罕！”</br>　　連爹都不知道的事，唯有兩種可能。</br>　　要么，微不足道；要么，事關重大！</br>　　“公子，您好些了嗎？”吾谷低聲問。</br>　　洛長安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好，做了一場迷夢，夢里有人說要還她點什么？然后又做了一場噩夢，噩夢中陷在大火里的女人，眼神怨恨。</br>　　迷夢太真，噩夢太假，身上某些疼痛，好像真的、真的些不太一樣？</br>　　只是，她到底有沒有被……</br>　　無解！</br>　　“相爺，公子的這些衣服如何處置？”簡豐問。</br>　　洛川河目色森森，瞧著褲子上的點點血跡，殺氣騰騰的轉身，“燒干凈！”</br>　　“是！”簡豐行禮。</br>　　清泉閣外。</br>　　曹風躬身行禮，“王爺，皇上沐浴的時候，不喜歡旁人在場，您這是有什么急事？”</br>　　“洛長安找到了，已經送回了丞相府！”宋墨知道宋燁的習慣，立在臺階下開口，“請皇兄放心，丞相府那頭沒事了！”</br>　　清泉閣慣來只供帝王，以及備受恩寵的妃后沐浴，旁人斷然不敢靠近。</br>　　“老奴這就進去稟報，王爺稍后！”曹風行禮，快速朝著竹苑的大門走去。</br>　　進了門，曹風沿著鵝卵石小徑行至溫泉池邊，周遭白霧氤氳，“皇上，臨王殿下在外頭候著，說是已經找到了洛大人，且已經送回了丞相府，請您放心！”</br>　　池水叮咚，有身影從對面的池壁處鳧過來，頎長的身軀從浮出水面，步上白玉石階，水珠兒沿著喉結而下，漫過胸前，滑過腰腹處的人魚線，健碩的身段真真極好。</br>　　曹風趕緊取了邊上的浴衣遞上，快速為宋燁覆上，“皇上！”</br>　　“讓宋墨去暖閣候著。”宋燁也不急著出去，上了岸便朝著不遠處的軟榻走去。</br>　　曹風行禮，“是！”</br>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宋墨才在暖閣里等到緩緩而來的宋燁。</br>　　“皇兄！”宋墨上前一步，“長安受傷了……”</br>　　宋燁指了指凳子，“不著急，坐下慢慢說！”</br>　　曹風上前奉茶，畢恭畢敬的退到一旁候著。</br>　　“我在城外石窟的洞口找到她，就把她送回了丞相府！”宋墨面色微沉，咬著牙狠狠道，“若是讓知道是哪個混賬東西下的手，定不會饒了他！”</br>　　宋燁慢條斯理的端起杯盞，優(yōu)雅淺呷，“你跟洛長安相識已久？”</br>　　“皇兄，我……”宋墨神情一震。</br>　　宋燁意味深長的瞧他一眼，“你怎么會在城外？怎么會這般湊巧？丞相府和朕派出去的人，竟都是廢物！”</br>　　宋墨默默端起手邊的杯盞，垂眸淺呷，“臣弟……”</br>　　“朕沒想到，素來放浪不羈的你，竟跟洛長安生出這般情義？”宋燁眼角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睨他，“以前，為何沒聽你提起過？”</br>　　宋墨放下杯盞，只瞧著宋燁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瞧著桌案，一顆心瞬時提起。</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