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到底是愛?還是恨?
洛家的祠堂,洛長安來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是被父親罰跪。</br> 當然,說是罰跪,其實是裝裝樣子,爹那么精明一個人,怎么會不知道,她沒有好好跪著,一味的躲懶橫躺?</br> 就因為知道,所以每次她在祠堂罰跪,周遭都不許有人在側(cè)。</br> 洛川河是一家之主,是丞相,面子還是得要的。</br>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不說破便罷!</br> “沒什么不同。”洛長安雙手叉腰,瞧著祖宗靈位。</br> 半晌,她拿起了母親的靈位。</br> 祠堂里這么多靈位,她一眼就能看到母親的位置。</br> 為什么?</br> 因為母親的靈位上,一個字都沒有。</br> 空白一片,可不就特殊至極嘛!</br> “一個字都沒有!”洛長安嘆口氣,“娘,爹這是愛得太深,不相信你死了呢?還是恨得太深,死后連個名都不給你?”</br> 以前不懂,后來瞧見人家的靈位,她才曉得問題出在哪兒!</br> 母親姓甚名誰,府中無人敢提,但凡有點知情的,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后,早就消失了。</br> 所謂消失,自然是這輩子都瞧不見的。</br> 爹辦事,素來不留痕跡,不留余地。</br> 鼻尖輕嗅,洛長安抱著母親的靈位,半晌沒有回過神來。</br> 等回過神來,她趕緊從隨身小包里,將那一小截云山帶回來的長生木取出,放在一處,兩者相較,味兒果然極為相似。</br> “隔著大老遠的,用長生木給我娘做靈位?”洛長安撓撓頭,“爹啊,您可真是愁死我了,這到底是情深義重呢?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呢?”</br> 不對,不能用這話。</br> 爹是黃鼠狼,她自個不也是?</br> “味道很相似,材質(zhì)也很相似!”洛長安坐在蒲團上。</br> 一手靈位,一手長生木。</br> 差不多,就是同一種東西。</br> 當時當鋪的老板怎么說來著?</br> 神秘的族群?</br> 長生?</br> 前秦?</br> 到底是真是假?</br> 回頭,得派人好好查一查。</br> 將靈位放回去,洛長安趕緊上來一炷香,“娘,莫怪莫怪,我就是想查清楚,你跟爹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為什么爹不許任何人提到你?”</br> 對她那么寵,對娘那么避諱,這顯然是有問題的。</br> 哪個孩子,不想娘啊?</br> “吾谷!”洛長安偷貓著腰,趴在了門口。</br> 吾谷左顧右盼,當即回頭,“公子,沒人!”</br> “我當然知道沒人,爹要面子,我也要面子,誰瞧見我跪祠堂,誰就得瞎了一雙眼。”洛長安撇撇嘴,“回宮!”</br> 吾谷愣怔,“現(xiàn)在啊?”</br> “廢話,難道留下來吃晚飯啊?洛長安輕嗤。</br> 去哪兒,爹都能給她逮著,唯獨回宮……</br> 呵,爹不敢拿宋燁怎樣。</br> 誰讓宋燁是爹的上司,北涼的老大呢!</br> “從后門溜!”吾谷指了指。</br> 洛長安點頭。</br> 主仆二人打小就喜歡偷偷摸摸,回家也喜歡翻墻,以至丞相府后院的墻頭,不知道被修過多少回。</br> 墻頭也就罷了,最麻煩的是狗洞。</br> 今日挖這邊,明日挖那邊。</br> 丞相府日日忙著修狗洞,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br> 可相爺不提,誰敢責問公子?</br> “快走快走!”洛長安從后門溜出去。</br> 離開了丞相府,洛長安卻又不急著回宮了,宮里多無趣,哪有外頭的花花世界好玩?!</br> “洛大人?”</br> 身后忽然一聲喊。</br> 洛長安愣怔,不是吧,走哪都不安生,這次又是誰?</br> 一回頭,有點面熟?</br> “在下李道芳,您可還記得?”書生躬身作揖。</br> 洛長安恍然大悟,“記得記得,李尚書府上的公子!”</br> “是!”李道芳點頭,俄而猶豫了一下,“洛大人,是否有空,咱們換個地說話?”</br> 洛長安就奇了怪了,她跟這已故的李尚書不熟,跟他家的公子更不熟,怎么就到了,要換個地說話的份上?</br> “請!”李道芳很是熱情。</br> 說是熱情,倒不如說是焦灼。</br> 洛長安混跡街頭這么久,沒別的本事,察言觀色倒是學得十足十。</br> 這李道芳,很忐忑,很不安。</br> 然則,洛長安覺得奇怪,李家沒了李尚書,可這家業(yè)還在,就算幾個兄弟分家產(chǎn),也不至于這般忐忑不安。</br> 進了茶樓雅間,吾谷接過了泡茶的活計,合上房門。</br> 雅間安靜下來,只聽得吾谷提了爐子上的熱水,動作嫻熟的泡上兩杯茶。</br> 茶香四溢,茶霧氤氳。</br> “說吧,什么事?”洛長安淡淡的開口。</br> 李道芳忽然起身,沖著洛長安行了個大禮。</br> 驚得洛長安差點沒蹦出窗口,“別,我沒這么大兒子,您可千萬別跟我來這套,有事說事,少來虛的!”</br> 乖乖,差點被嚇死。</br> “洛大人是個好人。”李道芳說。</br> 洛長安手一擺,“別戴帽子,我不吃這套。”</br> 溜須拍馬的話,她聽得多了,早就沒感覺了,最煩就是這些迂腐之人的搖頭晃腦。</br> 什么情啊義的?</br> 打出生丟在了娘胎里,壓根沒帶出來。</br> “家父的冤案是洛大人幫著查出真相的,也是因為洛大人,才讓真兇伏法,為家父報仇申冤。”李道芳深吸一口氣,“在下一直未能跟洛大人道謝,如今正好有機會。”</br> 洛長安捋著袖子,挑著蘭花指,將碟子里精致的糕點捻起,“肯定很好吃!”</br> 色澤素雅,形狀精致。</br> 輕輕咬一口,洛長安微微凝眉,“怎么是咸的?”</br> 還以為是甜的呢!</br> 咂吧一下嘴,細細品味。</br> “嗯,咸的也成,味道不錯!”洛長安瞧了李道芳一眼,“試試看,挺好吃的!”</br> 李道芳知道,她這是顧左右而言他,便也沒戳穿,神情微恙的坐在了洛長安對面,學著她的樣子捏了塊糕點塞進嘴里。</br> “有松仁、瓜子、核桃仁……”洛長安想起了今年中秋的餅餌。</br> 吾谷當然知道公子的意思,“奴才讓人打包,回去的時候咱帶點?”</br> “深得我心!”洛長安連連點頭。</br> 但凡吃喝玩樂,她是樂在其中,并且樂不思蜀。</br> 吾谷走出了房間。</br> 房門,重新合上。</br> 這是個好機會,此刻不開口,又待何時?</br> 李道芳猶豫著開口,“洛大人,今日在下前來,是有些疑難之事,委實想不明白,洛大人聰穎睿智,既能破了家父的疑案,想必……”</br> 輕輕拭去唇角的糕點碎屑,洛長安端起杯盞,輕吹著杯中芽尖,不言不語。</br> 見狀,李道芳繼續(xù)道,“梅姨娘自盡以后,我家大娘就神經(jīng)兮兮的,很是怪異!”</br> 洛長安呷一口清茶,眉心微蹙的看他,“尚書夫人?”</br> 李道芳神色凝重的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